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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草视频免费大全中文字幕(你好,李焕英主题曲萱草花抖音评摘,是否与你情愫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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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李焕英主题曲萱草花抖音评摘,是否与你情愫共鸣?

总有那么一段评述,契合过往情愫,直击当下心灵。

——抖音评摘

张小斐版《萱草花》

词:李聪 曲:Akiyama Sayuri

高高的青山上 萱草花开放

采一朵 送给我 小小的姑娘

把它别在你的发梢 捧在我心上

陪着你 长大了 再看你做新娘

如果有一天

心事去了远方

摘朵花瓣做翅膀 迎着风飞扬

如果有一天

懂了忧伤

想着它 就会有 好梦一场

遥遥的天之涯 萱草花开放

每一朵 可是我 牵挂的模样

让它 开遍我 等着你回家的路上

好像我 从不曾 离开你的身旁

如果有一天

心事去了远方

摘朵花瓣做翅膀 迎着风飞扬

如果有一天

懂了忧伤

想着它 就会有 好梦一场

遥遥的天之涯 萱草花开放

每一朵 可是我 牵挂的模样

让它 开遍我 等着你回家的路上

好像我 从不曾 离开你的身旁

La

好像我 从不曾 离开你的身旁

萱草花又名“母亲花”,寓意一种思念的味道,正是影片中贾晓玲和李焕英双向温暖的情感最好的表达。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萱草花代表着母亲,象征着纯洁与美好。张小斐这首《萱草花》也不例外,借助萱草花从一位女儿的角度告白母亲,悠扬舒缓的旋律、直抒胸臆的歌词。

@白小飞龙:今天才知道还有这么好的一个成语:椿萱并茂!我大中华的文化博大精深啊!无忧草早就知道,黄花菜小时候更是不知道吃过多少了,原来都是一种,叫萱草花!

@舒傲寒:@扎进月亮怀里。卧槽!这歌代入感太强了,我已经在高山上了。

@smile&宇:看着小斐,就想起来穿越后其实是妈妈为了让女儿高兴,哎呀,女儿真是的妈妈一辈子的牵挂。

@精选歌曲(可够优盘):小斐每一次唱《萱草花》我都有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暖到心里。[泣不成声]

@济南美爵婚礼策划:现在太多人说:婚礼别煽情,我不喜欢。可是,我们是否反思过一件事,婚礼其实不是煽情,而是久违的真情,是发自内心的共鸣,人情味,永远是婚礼的主旋律。

@啊宝_:好喜欢这个电影。因为心脏不好,孩子才七岁,我怕自己真的有一天不在,如果真能穿越,我也希望我的女儿长大后来找我。

@洋葱:并不是所有的妈妈都像李焕英一样。有李焕英这样的妈妈要好好珍惜。

@猴赛雷灬:[流泪]有妈的孩子真好,哪怕自己年龄在大,在妈妈眼里我们都还是孩子。[巧克力][巧克力][巧克力]

@1123581321345589144:“她早已知道老路就是死路。但是她义无反顾。这不是勇气,这是她的本能。隔着漫长的不能回溯的岁月河流,她其实也只是要你知道,她这辈子真的很幸福,她从不后悔。”

@YL:@云南弟:妈妈们都有这样一个通病,只要你说了那道菜好吃,就会频繁的煮那道菜,直到你厌烦了为止。其实他这辈子啊!就是在拼命的把你觉得好的都给你,爱的不知所措了而已。[玫瑰]

@A无关爱情:@木木思无邪|读书:其实我爱你要比你爱我更久一点,因为你从二十多岁才开始爱我,我一出生就开始爱你,你只能爱我五六十年,但我能爱你一辈子!

@Alice&jerry:妈妈走时很年轻,我想对于病痛的折磨,或许那是解脱吧……很长时间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以至于想快速遗忘很多她的伤痛,我的伤痛……时间就这样静静流淌,一去不复返的时光,来来往往的人……妈,你在那边还好吧?

@川梅子(工作原因暂停播):长大离家追梦那刻,父母知道儿女长大了留不住;婚假那刻,父母知道更留不住,当回家探望,每次离别时都偷偷哭的稀里哗啦那刻,才理解父母的不易,默默开启视频聊天,随意唠着家常,那是我想家啦。[感谢][感谢]

@元元:在电影院时这首歌瞬间击中了我,努力想控制住,口罩却湿了……

@神兽:“妈,下辈子我来当妈吧。”
“下辈子还是我当吧。”[泣不成声]

@拾柒17.0:张江背不起来的玲儿,李焕英背起来的宝儿。

@孤独的倔强:我对我妈背我,只有一个印象了。就是那时候穷,坐火车去一个地方,我已经超出一米了,没有买儿童票,下了火车出站有工作人员查,妈妈就背着我让我在她背上装睡。[流泪]

@小莺:@☞波♡妞☜ 你讨厌妈妈的市侩圆滑,却不知道她曾经跟你一样憧憬过未来!你讨厌父亲的平庸,却不知道他曾经也是个怀揣梦想的男孩!人最大的悲哀在于,拿着爸妈提供的物质,学着他们不懂得知识,见识他们没见识过的世面。

@雪糕蜜糖:谢谢妈妈带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玫瑰]这辈子您失约没看见我成为新娘,没看到我成为妈妈,没看到大孙子长大成人,一定要记得下辈子不要失约哦[玫瑰][玫瑰]想您,很想很想那种。[玫瑰][玫瑰]

@precious:我的妈妈以前也是一个喜欢穿小碎花裙的女孩子呀!

@点点☜:看电影的时候我就觉得英子好像对晓玲太好了,太迁就了,好到我觉得超越了友情,直到电影最后晓玲发现牛仔裤上的小熊图案。[流泪][流泪]

@yiyi:她不是被砸中的,而是想伸手接住她的宝啊!

@wjd。:最触动我的一点是英子跟她的队友说,晓玲有个愿望是看她妈妈打球,而她的妈妈可能已经死了,这段回到过去是妈妈最后陪她女儿的一段旅程了。[泣不成声]

@熊熊熊熊熊本熊:从前人们用温柔来形容小斐,现在人们用小斐来形容温柔。[爱心][爱心][爱心]

@卿尘:突然意识到张小斐才是周星驰《新喜剧之王》女主的原型!颁奖这一刻神还原。

@abruti87887278:我一看到贾玲开始跑,我就跟着哭。这个小斐独自走,我就哭的嗷嗷叫。

@飙阻:贾晓玲:如果妈妈生的不是我,会不会比现在幸福?
贾晓玲:妈,你为什么那么开心?
李焕英:因为我生了你啊![流泪]

@潇湘夜雨:谢谢你们!还想再刷一遍,三线建设,钢铁厂,筒子楼,厂里同事,这些也是我小时候的成长环境,太有感触了![鼓掌][玫瑰][流泪]

@慌慌张张:全程没哭,一直笑,结局的字幕我看哭了!

@落雁(国服王昭君):说句实话,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这么治愈,这么温馨的笑容!谢谢你,李焕英。[送心][送心][送心]

女帝上恋综后爆红了反派崽们争我当后妈

第一本:《女帝上恋综后爆红了》

作者:奶糖团子精

第二本:《反派崽们争我当后妈》

作者:萱草妖花

简评:

薛琦穿成了炮灰女的小后妈,小说里,各路炮灰反派都是男女主的工具人,而薛琦这个炮灰路人的结局也会非常悲惨。好在薛琦穿过来后,对男女主的金手指免疫,并且能看见每个反派的人设字幕。她幸福美食,治愈觉醒了一个又一个的反派和炮灰。而那些觉醒的炮灰反派们,为了不重蹈覆辙,竟合力捧薛琦当女主!薛琦只想美滋滋咸鱼当低调富婆,她压根不想当女主。意外的是,她嫁的“普通”男人竟是首富,最终成了真正的女主!

此文是美食文,非常轻快的文笔,每一道菜都蕴含治愈人心的效果。那些反派炮灰们,在薛琦幸福美食的帮助下,觉醒独立,都拥有了自己的人生!正能量满满,值得一阅。

全球首门英文版中医药慕课亮相交大

图片说明:65名来自世界各地的留学生来到上海交大植物园,在老师的讲解与指导下,近距离观察银杏、长春花、萱草、红豆杉、侧柏、接骨木等千姿百态、功效各异的中草药。

图片说明:学员们正在植物园内亲手触摸并且可以近距离观察各种中草药植物。

东方网记者徐程7月6日报道:银杏、长春花、萱草、红豆杉、侧柏、接骨木……如何辨认这些常见却又神奇的中草药?如何让它们的功效和故事传播到全世界?近日,上海交大慕课推进办公室、药学院及国际合作与交流处联合打造“混合式教学”的模式,带来彭崇胜副教授的全球首门英文版中医药慕课课程——《中医药与中华传统文化》(《TraditionalChineseMedicineandChineseCulture》)。来自美国、英国、澳大利亚、丹麦、新加坡等11个国家18所U21联盟大学的外国学生来到交大植物园,通过“翻转课堂”进行中医药知识的学习和实践,零距离感受中华医药传统文化,体验“中国故事”的魅力。

全球首门英文版中医药慕课传播中国传统文化

作为全球首门英文版中医药慕课课程,《中医药与中华传统文化》的中文原版是上海交通大学药学院彭崇胜副教授的慕课课程。作为上海交通大学首批建设的慕课课程,该门课程于2014年4月也作为中国大陆首批慕课课程登录全球最大慕课平台Coursera,累计选修人数近6万人次。2014年6月登录国内领先的慕课平台“好大学在线”,累计提供学分学习人数近1万人次。

为了更好地向全球介绍中国传统医药特色理论、思想,中医特色疗法,中药加工,中医药研究等,以及中医药产生的历史、社会文化背景,传播中医药知识和文化。英文版《中医药与中华传统文化》慕课课程应运而生:从课程脚本的策划,到讲解内容的翻译、课程视频的录制、配套考核设计、线下环节的设计,均以全英文完成。此外,上海交通大学慕课平台“好大学在线”所独有的中英文界面一键切换功能、中英文字幕切换功能、基于商业云的网络部署、布及全球的CDN网络加速节点,为来自世界的、英文语境下的学习者提供了切实可行的学习路径。

课程还首度采用专业的中医药翻译、审校,从中医药起源和发展的文化背景、中医药阴阳思想、中医五行学说等的理论讲解入手,结合针灸体验、太极拳实践教学等,让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学习者能以英语认识中国这一古老学科,了解中医药学基本思想、知识及其传统文化基因,掌握保持身心健康的中医药学金钥匙,更重要的是学习中华传统文化中的智慧。

“混合式教学”发挥协同优势“翻转课堂”激发学习热情

《中医药与中华传统文化》英文版课程采用“混合式教学”方式,分为线上学习和线下翻转两个学习阶段。第一阶段线上课程采取慕课的运行模式,将课程内容按照知识点录制成5-15分钟的高清短视频,按节设置测试题,考察学习效果。线上部分内容涵盖介绍中医药、中华传统文化绪论部分;阴阳五行、药性、脏腑经络等中医药核心理论、思想;中医药学的易、道文化和儒学基因;以及中医药治未病、养生理论和方法。

第二阶段线下学习将进行为期2周的“翻转课堂”和实践教学,在线学习阶段就将学生分成学校不同性别不同的8个小组,每组8-9人,结合课程学习内容提出课题让学生选择。根据小组定下的课题,学生分头准备、在线交流,来上海后继续讨论,形成研究成果,最终以“翻转课堂”的形式集中为师生展示;在实践教学环节,教学团队将带领同学参观中医博物馆,现场感受几千年的中医药文化;参观中药企业,了解规范化的中药制造过程和企业文化;体验针灸、推拿、刮痧等中医特色治疗和保健方法;模拟中医诊断、咨询;进药用植物园与药用植物亲密接触;了解中药材鉴定、识别方法;体验中药质量控制新技术、新方案。课程团队还邀请了英国伦敦国王大学的PeterJHylands教授、美国Rutgers大学吴庆立博士、香港中文大学林鸽教授,及安捷伦上海研发中心专家、岳阳医院专家做学术报告,展示中医药学研究进展。此外,教学团队还精心为这批外籍学员设计了一套16式太极拳教学,供学生学习掌握。

目前,第一阶段线上学习已在“好大学在线”上全部完成,教学端的学习大数据统计显示,课程自上线以来,除了大批中国籍学员,还有近150名外籍学员参与了该课程的线上学习。这些学员来自美国、英国、澳大利亚、智利、新加坡、荷兰等多个国家。经过4个月的线上学习,外籍学员中,来自U21联盟的学员,取得了非常优异的成绩,优秀分数段的学员总人数占比近80%,平均分达83.3分,远高于其他学员得分。来自“好大学在线”的课程统计数据还显示,本次课程的外籍学员无论从课程的浏览度、人均学习时长,还是从练习得分、课程讨论活跃度来看,都要高于中国本土学员的学习数据。这也从一个客观的角度印证了中华传统文化对于国外学习者的吸引力。

65名U21留学生齐聚交大“百草园”零距离体验中草药魅力

在实践教学环节,最令学生期待的环节之一,就是切身实地去感受中草药的魅力。学员们来到上海交大植物园,在老师的讲解与指导下,近距离观察银杏、长春花、萱草、红豆杉、侧柏、接骨木等千姿百态、功效各异的中草药。学员在线上慕课学习所无法涉及的“感知”部分,利用本实践环节的教学,就能很好的弥补。学员可以亲身闻一闻、摸一摸中草药,对线上的知识作一个实践巩固,进一步加强对于中医中药乃至中华传统文化的切身认识。

央视名嘴康辉,结婚20年没要孩子,他当猫爸爸会幸福吗?

文|萱草

他是“央视名嘴”,从业20余年,新闻是他的性格;

他外表平和,内心火热,镜头前,如教科书般专业,但他却不爱抛头露面;

他是青涩内敛,温文尔雅的男孩,本以为过了30岁才结婚,结果早早完婚,与妻子丁克20余年,虽然没有孩子,但他却当了多年的“猫爸爸”。

在《新闻联播》上,他是专业到无可挑剔的“央视名嘴”,下了《新闻联播》,他是妥妥的“铲屎官”,他就是“国脸”康辉。

康辉

1.

腼腆男孩,早早完婚

1971年1月17日,康辉出生在河北省石家庄市,康辉从小兴趣广泛,爱好文学,绘画,书法,1989年,他考入“中国传媒大学播音系”。

在同学眼中,康辉一直是“三好学生”,羞涩腼腆,从小到大,他很少和女生说话。

直到进入大学后,康辉变了。

年轻时的康辉

如此性格的康辉,他居然早早恋爱,早早结婚,认识康辉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90年代初,康辉读大学时,由于没有E-mail,也没有短信,康辉每次和母亲“谈话”,只能通过书信交流。

大学毕业不久,康辉很快交了女朋友,他第一时间和母亲分享,信中内容大概是这样写的:

这几天,突然有了一种想成家的想法,而原来我一直坚定地认为,到30岁结婚也不晚,主要是想稳定下来………(信中内容过长,此处省略)……,我不怕你笑话我了,真的,也许恋爱的人,都有点昏头吧。

这封信,是康辉在1996年11月11日写下的。

当时还没有“光棍节”,“脱单”的说法,而信中的这个女孩,就是“刘雅洁”,如今她是康辉的妻子。

康辉和刘雅洁

康辉和刘雅洁能走到一起,他们是通过最老套的方式——“相亲”。

2.

与刘雅洁相识,相知,相爱

康辉是89级的学生,刘雅洁是91级的学生,他们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以前叫“北京广播学院”,简称“广院”。

广院原来是一个很小的学校,按理来说,每个系的学生,基本都会相互认识,但康辉和刘雅洁,足足两年,他们素未谋面,彼此没留下半点印象。

刘雅洁家住北京,只要一下课,她便骑着自行车往家跑,康辉和刘雅洁再见面时,已经是到了“中央台”以后了。

年轻时的康辉和刘雅洁

1993年,康辉大学毕业,且进入中央电视台新闻中心工作,两年后,康辉站稳了脚跟,刘雅洁毕业,她的实习期也是在中央台。

时间回到1995年,一天实习结束后,刘雅洁本来是要回家的,但新闻中心的楼道很长,远远望去,刘雅洁发现一个男人朝她“飘”过来。

那人发型三七开,头发没有烫过,身板像笔杆子一样坚挺,走起路来,头发也呼扇呼扇的,这个人便是“康辉”。

年轻时的康辉

这一次,刘雅洁和康辉又是擦肩而过。

说起这件事,也的确奇怪,在小小的广院时,康辉和刘雅洁不认识,在同一个单位时,他们依旧不认识,这大概是缘分还没到吧。

刘雅洁是实习生,在办公室里,她性格安静,喜欢缩在一个角落,不太活跃,还有点怯怯的。

让康辉和刘雅洁相识,一个是康辉的朋友,另一个则是刘雅洁的朋友,他们两人既是同事,又是好友,两位介绍人认为康辉和刘雅洁长得像,所以想给他们“牵线”。

康辉和刘雅洁谈恋爱

第一次见面,刘雅洁朋友对她说:“雅洁,你和康辉长得真像。”

刘雅洁一听,有些不高兴,她心想:说我和康辉长得像,这算是一种“沉重的打击”吧,我明明比他长得好看。

那次赴约,康辉其实是想碰碰运气,毕竟他不着急结婚,直到吃了一顿饭后,康辉和刘雅洁的爱情故事,才慢慢开始。

吃饭时,刘雅洁挑了个杭帮菜的菜馆,她点了一个“西湖莼菜汤”,康辉一瞅,满脸愁容。

西湖莼菜汤

刘雅洁朋友很识趣,她偷偷告诉刘雅洁:“雅洁,你点的西湖莼菜汤,康辉不爱喝,你换一个吧。”

刘雅洁个性要强,她说:“我给自己点的,他不爱喝,我爱喝。”

通过正式介绍,加上彼此印象不错,这一顿饭下来,康辉和刘雅洁也算是“男女朋友”了。

饭后,刘雅洁陪康辉逛街,当天太阳火辣辣,康辉只给刘雅洁买了一根冰棍——“和路雪青柠”,然后匆匆送她去坐15路公共汽车。

第一天和“男朋友”暂别,刘雅洁满脑子像放电影:女主角上车,站稳以后,接下来就是相互挥挥手。

离别的车站

刘雅洁还在“放电影”,她刚上车站稳,然后慢慢转过身,想去和康辉告别,殊不知,车站上早已没了人影,刘雅洁对此耿耿于怀。

康辉不懂搞浪漫,往好的说,他是个实在人,往不好的说,他是做事不太周到,也不太注重形式,这也充分证明:康辉已经不把刘雅洁当外人了。

刘雅洁毕业时,为了能和康辉在一起,她放弃南京一家电视台做主播的机会,她来到央视《正大综艺》做一名编导,两人结束8年的爱情长跑。

刘雅洁和康辉结婚时,他们的主婚人,是现在“中国传媒大学播音系的院长”——“鲁景超”,鲁景超也是刘雅洁当时的班主任。

康辉和刘雅洁的婚事,也是鲁景超一手操办的,他们虽然没有举办盛大婚礼,但场面却十分温馨。

刚结婚不久的康辉和刘雅洁

结婚至今,康辉和刘雅洁一起走过了20多个年头,虽没有孩子,但他们却恩爱如初,他们的爱情保鲜剂是什么呢?

3.

康辉和刘雅洁立志做“丁克夫妻”

康辉对刘雅洁,一直不太注重形式,包括谈恋爱,结婚以后,康辉很少会在一些特别的日子,提前准备礼物,或者制造惊喜,这一点,刘雅洁对康辉意见颇大。

从恋爱到结婚,康辉一共送过两次花,每一次送花,花苞都长满了肉虫子,两次被惊吓后,刘雅洁拒绝康辉再送花。

玫瑰花束

刘雅洁对康辉说:“你以后,不要再给我送花了,你的爱意,我已经领了。”

结婚久了,夫妻难免会拌嘴吵架,康辉和刘雅洁也不例外。

每次吵架,康辉吵着吵着,就自然睡着了,刘雅洁被气到不行。

康辉夫妇作客《说出你的故事》

2013年,康辉和刘雅洁作客《说出你的故事》:

鲁豫问:“两个播音系的人,吵架是种什么感觉啊?底气比较足吧。”

康辉:“反正吵架的时候,通常都是她说的多。”

刘雅洁:“我说的多,他基本上一吵架,就睡觉,吵架就像被催眠一样。”

康辉:“吵架,我真的控制不了,她在哪儿一直说,我越来越困就睡着了,然后她气还没消,后来我想,这估计是本能躲开不想吵的方式吧。”

有人说,两个人生活久了,一方会变得越来越像另一方。

在朋友眼中,康辉和刘雅洁很有夫妻相,他们不仅气质相似度高,连走路姿势,几乎也是一个培训班出来的组合,刘雅洁和康辉走路,都是身体直直的,脖子直直的,衣服也喜欢黑白配。

康辉和刘雅洁同台主持

结婚多年,吵不散的夫妻,才是真感情。康辉和刘雅洁虽然也爱吵架,但他们的感情,却是越吵越深,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刘雅洁体质太弱。

有一年,刘雅洁把腰伤得很重,连走路都困难,那段时间,康辉一趟趟带着妻子去理疗,每天伺候她上车后,他才能去上班,为了接送妻子,康辉经常要调整工作时间,对妻子的照顾,康辉真是做到无微不至!

结婚多年,康辉担心刘雅洁身子骨太弱,他也不愿妻子承受生子之痛,更不想两个人的世界里,有太多的牵扯和负累,康辉和刘雅洁做出了大胆的决定:立志做丁克夫妻。

刘雅洁和康辉

康辉是家中独子,他们这一决定,康辉的父母亲却被伤到了。

我们知道,中国的父母,大多数人的思想,不会像康辉和刘雅洁那么前卫,他们都希望儿孙满堂,接受不了“丁克夫妻”。

2013年,在《说出你的故事》的采访中,一封来自康辉母亲的信,让康辉内疚不已。

康辉母亲在信中特别提到:

你爸爸在世的时候,最希望你事业有成,你现在做到了,所以对他的去世,不要过于内疚,但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见到孙子,所以希望你们,最好尽快要个孩子,完成我们的心愿,时间过的真快,你已年过40……(略去)

康辉父亲因患肺癌去世,临终前,康辉由于工作挪不开身,他连父亲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当然,他父亲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想抱孙子,因为这个,康辉一直很愧疚。

康辉父亲去世后,他母亲患有尿毒症,肾衰竭,每个星期,都要做三次的血液透析,每次做透析,血压又不稳定,康辉因为工作忙,一直是姐姐在家照顾母亲。

康辉作客《说出你的故事》

康辉母亲,和他父亲一样,也希望儿子能趁早生个孩子。

后来,康辉母亲越来越少提起生孙子,孙女的事,毕竟康辉夫妇已立志做“丁克夫妻”,老太太念叨再多,也是徒增烦恼。

2018年,康辉在首都机场等待出发前,他突然接到姐姐的电话:“7点15分,妈妈走了。”

在康辉自传《平均分》中,他这样描述当时的情形:

工作已经在弦上,我能做到的,只有挺住,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身旁的人,大多都在闭目酣睡,我睁着眼睛,眼前一幕幕过着妈妈的影子,当心痛到承受不住时,便一次又一次躲进卫生间,有飞机隆隆的马达声掩盖着,我已失声痛哭……

在《平均分》中,康辉写了一篇《不是祭文的祭文》,书中内容是这样写的:

十几年了,妈妈已越来越少提及想抱孙子,孙女的事情,仿佛心有不甘,可又无力回天,就这样接受着我选择丁克的事实,可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会早早遂了她的心愿。

康辉在《平均分》中的部分内容

康辉和刘雅洁,一开始,他们坚定不移要做“丁克夫妻”,随着双亲的相继离世,将至“天命之年”的康辉,他对生命,有了新的认识和思考,康辉奉劝现在的年轻人:如果想要生孩子,一定要趁早,不要让自己和家人留下遗憾!

4.

养猫,回归生活本真

康辉和刘雅洁,他们虽然没有孩子,但他们却成了“猫爸爸”和“猫妈妈”,生活一片温馨祥和。

康辉和猫咪

2013年,在《说出你的故事》中,鲁豫问康辉:“听说你们家的猫很神,特别爱看《新闻联播》,是吧?”

康辉笑着说:“它好像爱看的节目挺多的,最爱看的其实是广告,就跟小孩儿一样,广告和球赛。”

刘雅洁补充说明:“小的时候,爱看球赛,后来,就喜欢看广告,因为猫动感特别强。”

康辉家的猫,喜欢蹲在电视机下,它爱看新闻频道,当看到滚动的字幕条时,它会一直手舞足蹈。

康辉在播报《新闻联播》时,刘雅洁喜欢给猫拍“明星照”,2013年,他的“猫儿子”11岁,“猫女儿”7岁,猫儿子喜欢看书,每次睡觉,它都喜欢躺在书上面。

康辉家两只猫咪

下了《新闻联播》后,康辉每天会化身为“铲屎官”。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一眨眼,康辉和刘雅洁结婚20多年,因为没有孩子,他们有过后悔的瞬间,但事已至此,生活依旧需要向前。

康辉认为:生活其实很简单,把每一天,都过得真实和充盈,那才是最重要的!

康辉和猫咪玩

平时生活中,看似康辉照顾刘雅洁多一些,可实际上,近10年来,康辉的工作比之前更紧张,压力也更大了,现在是刘雅洁在照顾康辉。

在节目中,康辉说自己已经好几年没碰过洗衣机了,每次衣服脏了,换下来,直接往洗衣袋里一扔,过几天,又习惯性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来干净的衣物。

每一件干净的衣服,其实都是刘雅洁的功劳,在家里,大多数家务活儿,包括养的两只猫,一直是刘雅洁在细心照料。

康辉和刘雅洁的爱,其实一直是相辅相成的!

(图片来自网络,如侵权请联系删除)

迟子建:文学的求经之路|新批评·作家眼

微信ID:iwenxuebao

文 学的“求经之路”

文 —迟子建

新批评 · 作家眼

作家迟子建在此文中分六个方面(民间神话与原始宗教,大自然与命运感,苍凉与温暖,现实与超验,女作家与女性形象,“走出去”与“走回来”)回顾了自己的写作之路,或者说文学的“求经之路”。

可以说,这篇长文是深入了解迟子建创作资源与文学理念的一个入口。文中也不时闪现与文学写作相关的精彩之语:

我走过的现实的取经路,是从大兴安岭开始到哈尔滨,又到了世界上的一些地方,不管经历了多少山川河流,最爱的还是故乡的山水;但我写作的“求经之路”,起起伏伏的。因为在我眼里,没有完美的写作,写作也是没有尽头的。

全球化的背景下“走出去”是必然的,也是必须的;但“走回来”,也就是珍视我们的内心生活,珍视我们民族优秀的文化传统,珍视我们脚踏土地的丰饶与贫瘠,阳光与阴影。

我个人不喜欢给作家做性别划分,因为任何的性别划分,都带着某种傲慢与偏见,而任何的写作,其实都是个人化的写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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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假期间,我在家里看了一部电影,是霍建起导演的《大唐玄奘》,玄奘走过的路是一条宗教的“取经之路”;当时我就想,其实文学跟宗教差不多,也是一条“取经之路”,尤其像对于我这样写了30多年的作家来说。每个作家走过的路都是个人的经验,我曾说过,文学经验有点像一次性消费的纸巾,可能我的经验不会对别人有用,但如果我的文学的求经路上的一些心得,可以给学子们哪怕是点滴的启示,我都觉得愉快。那么今天我就尝试着讲一下,文学的“一人一经”。我将从六个方面来阐述,简要回顾我的写作之路,或者说我的文学的“求经之路”。

民间神话与原始宗教

我的故乡是大兴安岭,中国最北的地方北极村,就是我出生的小村子。它每年有半年的时间是在飘雪,到十一月,那里已披上冰雪的铠甲了。冬天时我们做什么呢?就是讲故事。烧着炉子,喝着花茶,有时我们围在火炉旁,从地窖里拿出几个土豆,切成片儿,一边烤土豆片一边喝茶,围炉听老人们讲鬼神故事。我还记得土豆片儿被烤后,因为淀粉沉积,就像给炉盖做了一次美容,在炉盖留下一圈一圈的白白的淀粉。我那时候很小,在外婆家,我就在大人堆里听鬼神故事。他们讲的故事其实就是小说,因为故事是小说的核。当然了,我们也知道有些小说不要这样的核,但那样的小说大多成了软柿子,虽然甜,但很寡淡,没有嚼头。我听的故事多半都是民间神话传说,为什么呢?东北人很多是闯关东过去的,我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全是闯关东时来到大兴安岭的。齐鲁之地,大家知道一部《聊斋志异》,那里面的鬼神故事实在是影响深远;这些老一辈的人,很自然地把神话故事带到了边地。我是1964年生人,大概我都十来岁了,北极村还没通电,也不像现在有什么电视之类的,只有一个我姥爷称之为“戏匣子”的半导体收音机,我姥爷那时候整天守着“戏匣子”找京剧来听,那时候那就是“一大件”。你想在那样一个荒凉的地方,这些民间传说故事,可以说是我最早的文学启蒙。

右图:鄂温克的冬季

在大兴安岭生活的还有这样两个少数民族,一个就是我作品里常常写的鄂伦春,他们是游牧民族,骑马,在山上生活、狩猎,住在桦皮围子里,也有的是兽皮围子。还有一个就是我的《额尔古纳河右岸》里写到的鄂温克部落。鄂伦春和鄂温克都是狩猎民族,住着同样的“房子”(其实就是林间的“撮罗子”和“西愣柱”,叫法不同而已),宗教崇拜也是一样的,就是一个是骑在马上,一个是骑在驯鹿上。这两个少数民族信奉万物有灵,在他们眼里,花、石头、树木等都是有灵魂的。

鄂温克驯鹿

我小的时候,一个是外婆他们讲的神话故事,一个是当地少数民族原始的宗教,对我影响很深。直到如今,我觉得这些朴素的宗教观和自然观还在影响着我。举一个例子,写《额尔古纳河右岸》的时候,我去当地采访了,在这之前也听说了那一带很多神异的故事。下面我要说到的一个故事,有一年在香港的一所大学驻校时也讲过的:一个猎人,比如说他叫张三,前提是他是无儿无女的一个人,常年在山中打猎。有一天他打猎时,看见一只怀孕的狐狸,他举起枪就要打,因为狐狸的皮毛是很值钱的。可是这个时候这只狐狸忽然抬起了两只前爪 ,像人一样立起来,叫着这个人的名字,比如说:“张三,求求你——”,因为它是只怀孕的母狐狸嘛。当这个狐狸说出人话,向他求饶的时候,猎人特别的害怕,他就放下猎枪给这个狐狸磕了一个头,从此再不打猎了。奇异的事情在后面,猎人一生未娶,无儿无女。可等他终老,村人为他举行葬礼的时候,葬礼上却突然出现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身素服,说是他的干女儿,来为他送葬,一直把猎人送到墓地,然后这两个女儿就消失了。像这种故事,在当地是广为流传的。

我作品里面的一些原始宗教的气息哪里来?就是这两个方面吧,一个是老一辈人从齐鲁之地带来、流传下来的鬼神故事;还有一个就是我刚才讲的这种少数民族带给我的原始宗教崇拜。

大自然与命运感

你们学地理的应该知道,整个大兴安岭相当于一个奥地利国土的面积,据说如果按新加坡面积计算,有135个新加坡大。这么大的面积,大自然真是太壮阔了,现在全境也不过50万人口,人在那里太渺小了。所以小的时候在小镇上遇到生人的时候,会有一种不安感。因为人在那里是少数族类,而动植物是多数族类,像林木等等。

我是冬天出生的,冬天有一项活儿,我是特别恐惧的,就是一到放了寒假,就得去拉烧柴。因为冬天很冷,需要大量烧柴取暖。那时没有燃煤,我们烧的柴禾就来自山上。那时拉烧柴的工具有两种,一个是手推车,一个是雪爬犁。一到放寒假,每天的第一要务,不管刮风还是下雪——零下四十度你也要进山,就是父亲带着我们去拉烧柴。我前一段给一家评论刊物写一个创作谈,标题叫《小说的丛林》,其中谈到这个细节。那个时候小,十一二岁上山跟着去拉烧柴的时候,有一种风干的树木,由于被雷击或者是病虫害,时间久了它就站着枯死了,我们叫它“站干”。那时也是保护树木的,鲜树是不允许采伐作为烧柴的,“站干”就是我们的主要采伐对象。经常我父亲放倒了这些“站干”,十来岁的我们就要从密林深处,扛着“站干”往雪路上走,因为那是手推车停放的地方,你要把烧柴集中在那儿。从家里去山上要走很远的路,很多次我就看见一条“狗”,我说:“这是谁家的狗啊?”我到里面去扛“站干”出来的时候,这“狗”老是看我,还挺肥大的,我也不认识它。我跟爸爸说扛站干时遇见“狗”了,它老是跟在我身后,我爸就不再让我一个人往里面走,后来回去才告诉我:“那哪里是狗,那是狼!”——它尾巴拖着,耳朵是尖尖的。所以狼在我童年的印象里,并不是一个凶残的动物。我想可能那时食物链比较好,狼可吃的太多了,它看见一个毛头小孩儿,心想吃了有什么劲呢!所以没有胃口。但也可能是它吃得很饱,正在悠闲地散步。

这样的冬天,我们还去哪呢?进城,买年画。我们是在一个小山村生活,那时过年都要买杨柳青年画、朱仙镇年画等等,各县城的新华书店都有卖的。从我们小山村到城里大概20里路,一般家长给我个三两块钱去买年画的时候,就是我最幸福的日子。你去城里书店的路上,沿着雪路走着走着,就得跑起来,因为天实在是太冷了,尤其是腊月天,基本都是零下30、40度这样的天气;腊月天的大兴安岭要是零下20度,那就是上帝对我们的恩赐了。我穿着棉猴,穿着厚厚的胶皮鞋,我们叫“绵靰鞡”。当你觉得脚一瞬间有“嗖”地一下凉的感觉,那就是你把脚趾冻着了,麻了,那时候要飞快地脱下鞋,抓一把雪搓两下脚,这样就不会生冻疮。你在寒风当中再穿上鞋,要飞快地跑一段再走,不然你的脚就冻坏了。我小时候生过冻疮,是因为拉烧柴,天太冷了,回到家里生了冻疮。我不觉得痛苦,反倒觉得无限幸福,因为我免除了苦役,不用再跟着我父亲上山拉烧柴了。

大兴安岭 达子香花

这样的生活对我的文学确实是有影响的。大自然漫长的冬天,你们在南方真是体验不到的。所以很自然地盼春,因为春天太美好了。春天一到,风暖了,不用穿厚衣服了,女孩子可以穿薄薄的花衣裳了。可是这样的日子特别短。那里的春天真是一闪即逝,大概只有半个多月,满山遍野的达子香花,就是映山红,全开了。那时候我们常去山上采达子香花。我曾在新作《群山之巅》里写到这样一个细节,这也是真实的。我们采了满抱的达子香花后,哪有那么多花瓶啊,没有地方栽,放哪儿呢?我父亲喝酒的酒瓶插几枝,猪肉罐头瓶子也插几枝,最后杯盘碗盏都派上了。最有趣的器皿,那真不是虚构的,家家不是都要养猪吗,猪食槽子那口比较深,所以废弃的猪食槽子,也被我们用来栽映山红花了。在那个年代,生活是那么的朴素,又那么的美好。当然因为我贪吃,所以我最喜欢那些能坐果的花,比如说蓝莓,我们叫“都柿”。都柿开花了我就特别高兴,因为我们山村小学的后面就是一片树林,一般是第二节课后的课间操,要做广播体操时,我基本上就会溜掉,从我的作业本上撕下一页纸,叠一个三角小喇叭,飞快地溜进树林,奔向各种果子。不管青的还是熟的,都摘。然后上第三节课,老师讲课时,我就在下面往嘴里塞,偷着吃点,什么马林果、水葡萄等等。大家知道花里边的忘忧草,其实就是黄花菜,我为什么喜欢它呢?因为它能吃。我妈妈喜欢百合花、芍药花,经常命令我“你去给我采点百合芍药回来栽”,而我采这些花的时候,都会采一把黄花菜回来——用黄花菜做炸酱面太好吃了!

春天和夏天,也许因为太美好了,一闪即逝。我们几乎不敢种香瓜和西瓜,往往它们还在旺盛的生长期时,天就一天比一天凉了,它们没有熟的机会了。有时候9月份就要下雪了,霜来了,然后满山的绿叶变成了五颜六色的。五花山那是绚丽之极,美得醉人。到了这时候,没有成熟的果实,自然也就结束了生命。可能我受前面讲的第一个话题的影响,感觉什么都是有灵魂的,我觉得这些没有成熟的果实,都有一颗心,这么多颗心寂灭了,特别伤感。我很小的时候就爱伤感,骨子有一种天然的忧伤,可能与此相关。没熟的果子死了,冬天突然就来了,大自然是那么多变。而人的命运呢,其实也是如此。

那时都是土葬,过了六十岁的人,在当时就算高寿了,当地的风俗,就要准备一下寿材,打上个棺材,刷上红色的油漆摆在家门口,阴森森的。晚上的时候出去串门,经过棺材的时候,真是害怕。这种棺材摆在那儿,让你时刻知道人是有终点的。但也有不该到终点的人,却在人生的列车出了故障,下车了,夭亡了。死有时候真是突然而至的。童年的时候,我们是四家住一栋房子,那栋房子有三个属龙的女孩,都是1964年生人。有一个女孩生了痢疾,在卫生院打错针了,然后就死了。一个常和我一起玩的女孩,因为一针命就没了,她的母亲哭得是抢天呼地,让我觉得特别恐怖,每天在观察自己是不是有痢疾,生怕也被打错了针,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我。还有一个对我刺激很深的,同一栋房的另外一个属龙的女孩,她叫小平。杀猪那天,她家的炕烧得特别热,不能睡人,她就来我家,和我睡在一铺炕上,她还把一块猪肉拿过来给我吃。我有一篇散文谈到这个细节。当天晚上她就发病了。第二天大人们用生产队的马车,把她送到了城里的医院,检查为结核性脑膜炎,一周后她死了。这些跟我整天蹦跶在一起的一栋房子里的同龄女孩,突然地死去,对我刺激太深了。命运是如此残忍,如此难测。我妈妈比较迷信,她跟我爸爸说“咱们最好是搬家吧,你看这栋房子好像养不住属龙的女孩子”。那时我们家也没地方可搬呀,就一直住在那里。可能我命比较硬吧,安然无恙,逐渐长大。

大自然的风霜雨雪,还有一些朋友、邻居命运的变故,包括我个人经历的父亲和爱人的早逝等等,让我觉得生命真的很脆弱,人生真是非常的苍凉。

一些批评家谈到我作品的死亡情结哪里来的,我想就是在我自幼生活的这片土地上,我看了生,看了死;看到了春天,也看到了冬天;同时看到了死去的植物,在第二年春天复生。明白了一个最朴素的道理:生生死死,永不止息。

苍凉与温暖

冬天给予了我们极北之地人漫长的风雪,也给了我们对温暖的渴望,以及不屈、倔强的性格。所以我作品的底色是苍凉的,我笔下的北方人也是隐忍的、坚强的,就像冬天的河流。大家知道黑龙江是中俄界河,冬天的这个时候已经封江了,到了12月、1月的时候,冰会越来越厚,可是我们冬天时还会在江上捕鱼。我从小跟着大人去江上捕过鱼。你用冰钎凿开厚厚的冰后,能看到江水像生命的春水一样在涌流,我们从水里还能捕上鱼来-——即使那样的严寒,也没能真正把一条江冻僵,因为春天又会来。

这样的气象就像人生,不管现实多么严酷,我的内心依然涌动热泉,这就是我作品中的“暖”吧。其实暖是对人性有较高的期望值,也是一种宗教情怀。我也知道恶在人性的丛林中像荆棘一样密布,悲凉之雾在我们人生之河中,从来就不曾远离我们。但我就想在这样的地方,在迷雾当中寻一丝丝的亮光,在这无边的寒冷当中寻找这种丝丝缕缕的暖。实际上我作品的“暖”,也没那么强悍,有时批评家把它夸大了。过于的“暖”,大家都知道火炉烧得太暖了,烧过头了,就引起火灾了。我们老家的炕是用油纸糊的,要是烧得过热,它就会糊了,冒出焦糊的味道,炕面落下伤口结痂似的疤痕。所以说作品的温暖,要恰到好处。在这样一个苍凉的背景下,“暖”要水到渠成地呈现,不要一味地去给它一种“暖”,强加所谓“高大上”的东西。在“文革”时期,一些文学作品里的人物,就是“高大全”式的人物,那是小说人物的悲剧。

大家知道我有一个短篇叫《白雪的墓园》,有人读了,说我写得挺温暖,我说这个小说其实多凄切啊。1986年1月,我父亲去世了,他是在凌晨去世的,那天白天他看上去情况挺好,所以晚上我和姐夫在医院的抢救室守着他,让我妈妈去姐姐家休息了。凌晨时我看父亲不行了,赶紧让姐夫回家叫我妈。妈妈一进来看到我父亲停止呼吸了,她就哭;她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她哭不像一般的人大放悲声,她是忍着的那种哭。她哭着哭着,我突然发现她的眼睛里瞬间有了一颗红豆,红红的,很大的一粒;我就想是不是从此以后我妈妈的眼睛就不好使了,所以害怕极了。举行完我父亲的葬礼,葬礼三天后要去圆坟,我们怕她伤心,不让她去。爸爸是腊月去世的,接着就是过年,过年前按风俗还要上坟——《白雪的墓园》写的都是真实的情节。我爸爸去世后的那段时日,我妈妈眼睛里那颗圆圆的红豆一直在,我们以为它永远就伴随着她了。要过年的时候,我们姐弟三人都好好地干活,哄我母亲,怕她伤心难过。挑水、劈柴、蒸年干粮等等,不想让她提起父亲的话题。腊月二十七,她要跟我们一起去上坟,我们坚决不肯,飞快地跑出家,七拐八绕,把她甩开了。我们回来后,发现她哭过。第二天早晨我们起床后,突然发现她失踪了,我们特别害怕她想不开去自杀了,到处找,可哪儿都找不到她。最后她终于回家了,外面在下雪,她落了一身的雪,进来后拍打身上的雪花。那时我父亲的坟还没立碑,一般来说要转年清明才立碑,所以坟前是没有名字的,再说那是当时做白事的几个人给选的一块墓地,所以她并不知道父亲埋在哪里。但是她进来说:“我去看你爸爸去了。”我们立刻问:“你找到了吗?”她说:“我找到了,我一上山,经过一座新坟的时候,我的心跳得和见到别的坟不一样,我就知道那是你爸。”那一瞬间我们特别难过,然后看她的眼睛,发现特别清亮,原来她眼里的红豆没了!她上了坟回来,眼里这颗一直带着多少天的、早晨时还在的红豆,突然就消失了。所以我写《白雪的墓园》的时候说,我父亲去世的一瞬,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在耍赖,不忍离开,他就化作一颗红豆藏在我母亲的眼睛里,直到我母亲亲自把他送过去,他才真正安心待在另一世了。

你们现在听的这个故事,小说里面的这些细节,都是真实的,批评家也把这样的小说定义为“温暖”,我不敢苟同。这就是我们的人生啊,它是多么的残缺,多么的忧伤!所以我一直说,我作品的“暖”,是苍凉当中的温暖。

现实与超验

也许是童年所听的鬼怪故事对我的影响比较深吧,我一直觉得在人间之外,有另外的生命存在。那些离去的人,也许去了一个我们并不知道的空间,他们在以另外的方式与我们沟通,谁敢说不是这样呢?因为死去的人,也会托梦给你,我们听到这样的故事太多了。那么从这个意义来讲,我一直在想,人没了以后,是不是真在另外的空间存在呢?所以每当有消息称发现了第几空间,或者说灵魂有重量的时候,我总是无限好奇;我想如果能经过科学的证明,真有人以外的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灵魂真的有及其微弱重量的话,那将是多么有意思的事情。

我的小说偏于现实主义的作品很多,可能这也是我的一些读者比较喜欢的作品,像我刚才谈到的《白雪的墓园》《亲亲土豆》《伪满洲国》《白银那》等等。但我也写了一些超验的作品,我这里想到的有《向着白夜旅行》。还有就是《逆行精灵》《朋友们来看雪吧》《格里格海的细雨黄昏》《旅人》等。我在这里以一篇小说为例,来谈我为什么会写超验的东西。

2000年的时候,我们经由爱尔兰去挪威访问,当时是王蒙作为团长,也曾来你们这儿驻校的王安忆女士也同行,还有冯骥才、刘恒等一批作家。我们到挪威去了卑尔根。卑尔根大家都知道,这是挪威最著名的作曲家格里格的故乡,格里格改编了易卜生的《培尔·金特》,组曲中比较著名的是《晨景》。我们去格里格的故居访问,他的故居面朝大海。接待方给我们代表团请来了一个钢琴演奏者,演奏类似于《培尔·金特》组曲里一些比较经典的《晨景》《索尔维格之歌》等曲子。钢琴演奏是在厅里进行的,它前面有一个很大的露台,这个露台面朝大海。露台是没人的,那天又没很大的风,可是在演奏的时候,我看到厅里通向露台的那个门,一会儿就“吱吱”地在响,然后就开了。门开了我就很好奇,我悄悄过去看,唉,并没有人啊。我就把门关上,可是关上以后,不一会儿它又慢慢地开了,好像背后有个重要人物要出场一样。我对冯骥才说,我怎么觉得是格里格想听他自己的曲子,所以他才从露台推门而入呢。门开了,虽然我们看不到他,但我相信他来了。这种感觉真是很奇妙,我有一种创作的冲动,冯骥才也鼓励我,所以回来后我就写了《格里格海的细雨黄昏》。

我的《额尔古纳河右岸》是一部现实的作品,但这里面也有超验的东西。比如说我写到了那个萨满,她每救别人一个孩子,她自己就要失去一个孩子,你说这个是不是很玄妙?这是不是超验的东西?大家可以去看,这是情节是真实的。我还记得《百年孤独》里写的有些情节也是超验的,在一个部落,那些没见过磁铁的人们,突然有一天发现谁拖着一块磁铁在走——马尔克斯描写得太精彩了,他写磁铁所经之处,家里的锅呀什么的铁器,都跟在后面“嗖嗖”地走,平时那些针之类的找不到的可以被磁铁吸引的东西,突然全都现身了。这些东西在跟着一块磁铁走。你能相信这样的细节吗?它在科学上是对的,但也运用了超验的艺术手法。对于文学来讲,无论是现实还是超验,这都是一个作家真实心灵的写照,其实也是对现实的一种写照。谁能说现实生活就一定是日升月落,而没有灵魂出窍的时刻呢?它一定在静悄悄笼罩着我们。

女作家与女性形象

去年我参加了一个关于我作品的研讨会,有一些批评家到场,其中有批评家在谈我作品时候说,迟子建的作品虽然好,但是女性色彩不足,写个人化的东西太少。我是尊重所有善意的批评的,因为好的批评,对作家的写作确实是一种及时的提醒,是一种有力的鞭策。但是对这个批评,我还是持怀疑态度的。

我十七八年前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叫《我的女性观》,其中的一些观点,我至今未变。我认为男女之间的关系就像太阳和月亮的关系,紧密衔接,各有各的光明,各自照耀不同的天空。不可能谁取代谁,也别指望谁打倒谁。对于我来说,我觉得女性与男性最大的区别,大多数的女性是生育的,她们在生育过程中获得了对生命最直接、最鲜活的认知,所以从爱生活的角度、从包容的角度来讲,女性可能更浓烈一些。

迟子建中篇小说集

我个人不喜欢给作家做性别划分,因为任何的性别划分,都带着某种傲慢与偏见,而任何的写作,其实都是个人化的写作。男作家的写作难道不是个人化的写作吗?你说曹雪芹、蒲松龄、冯梦龙的写作,哪一个不是个人化的写作呢?来过你们这里驻校的男作家,韩少功、张炜、阿来、苏童、格非、毕飞宇,他们的写作太不一样了,是不是?苏童和毕飞宇还同在南京,可是他们的作品,是不是各具风采?也正是这些差异,他们才成就了自己。还有,为什么批评家喜欢在“女”字上做文章?强调男作家笔下的女性人物形象,强调女作家的“女性意识”,其实还是有封建的那些东西,似乎女性就是被“看”的。所以我是不喜欢给女作家定义的,也不喜欢贴性别标签。比如说王安忆、铁凝、方方,这些优秀的女作家,如果隐去她们作品的署名,你能看出它们一定就出自女作家之手吗?

女作家写女性的东西,应该是情感的自然流露,有一些女性色彩强烈的小说,特别个人化的东西,也有精彩之作。因为个人毕竟也是社会的一部分。但如果为迎合潮流,有意为之,那就是看轻自己,为自己制造了牢笼。这就需要女性有思想的深度,有心灵上真正的自由,这样才能有精神上真正的独立。当然社会也应为女性发展,提供更多的与男人同处的平等空间。

从自然属性来说,女性有善良、隐忍的性别特征,而且热爱大自然,对充满灵性的事物有着先天的直觉。所以女性成为作家——虽然我强调不要去给女性作家做标签,但我也承认,女性成为作家,确实有着一些比较先天的条件,所以你看这个世界,女巫多,男巫少。而很多优秀作品,是有“巫气”的。

这些年的文学作品,尤其是看到一些影视剧中的女性形象,我有时真是失望,越来越物质化,越来越无灵魂和操守。当然这里有社会拜金主义之风愈演愈烈的因素,让这样的女性形象大行其道。前天我给本科生上课谈到了元曲,关汉卿的戏剧,比如说《窦娥冤》《救风尘》《望江亭》,包括马致远写昭君出塞的《汉宫秋》,这些名剧都赋予女性至高的位置。她们尽管在生活当中受到了爱情的压迫,她们最后的选择都是遵从自己的内心生活,而没有那么物质地屈从于这些剧里的官吏。再比如说像《红楼梦》里面,曹雪芹写的那些女性,尤三姐、晴雯,甚至黛玉——你看黛玉那么决绝地焚诗稿,这些女性形象,带着那个时代女性的尊严,虽然不排除有封建的因素,但一种女性天性当中的高贵和美好,一直存在。

可能有很多人都喜欢梅丽尔·斯特里普演绎的那出著名的电影《苏菲的选择》,苏菲面临的选择是什么?在纳粹集中营中,让她交出两个孩子,只能存活一个。苏菲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这个情节大家都知道,她后来把女孩送出去了,让她赴死,把男孩留下了;战后她特别地痛苦,剧里写到她与一个犹太知识分子痛苦的情感纠葛。现在很多人把它分析为“苏菲要把女孩儿献出去,是因为男尊女卑”。我不这么看,我认为苏菲身为女性,她把女儿献出去,更主要的是她知道,女性是真正富有牺牲精神的,她很自然地把女儿献出去了,而不是觉得女性是低贱的。我认为是苏菲天性里的牺牲精神,让她认为她的女儿应该也是这样的。从这个角度理解,我觉得这种女性人物形象太伟大了。

关于对女性的认知,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态度。前不久我发了一条微博,记得在美国爱荷华国际写作中心时,有个奥地利作家在讨论会上说,他开始创作的时候是写爱情诗,因为女性喜欢爱情诗,后来他说真正有了女人之后,他就写死亡了。还有一个尼泊尔女作家,她在谴责他们国家议会里面都是长胡子的人,女性在政治上所占的席位太少了。我觉得政治呢,可能这是我的偏见,我觉得这真就是一场游戏,是男人之间的一个游戏;女性更接近大自然和天性当中的美好,不太适宜加入这样的游戏。

我有一个好朋友,是香港科技大学的刘剑梅教授,我很喜欢她的一些批评文章。她有两部著作,我觉得做批评的人,尤其是对女性文学研究感兴趣的人,可以去读一下,一个是《狂欢的女神》,一个是《彷徨的娜拉》,娜拉就是易卜生的名剧里出走的那个。《狂欢的女神》里面,她就写了世界上很多优秀的女艺术家,其中包括著名的墨西哥女画家弗里达·卡洛,一个那么不屈的女性,我去墨西哥的时候参观过弗里达·卡洛的画室,就是蓝屋。刘剑梅教授认为在当代,当代女性的物质化会妨碍她们精神上的成长,影响她们的高度。

我觉得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女作家和女性文学千万不要囿于自己的小天地,一定要视野开阔一点。

回到这个问题开头的话题,我当时特别想跟提出问题的批评家说,我作品《额尔古纳河右岸》里面的萨满,明知道救别人一个孩子,要死一个自己的孩子,她不断地救,不断地牺牲自己的孩子,这种女性像圣母一样,这不是女性意识吗?我还写过一个短篇小说《逝川》,写一个接生婆,一个老女人,孤苦一生守着一条江,也是那么坚强的一个女性。我还有一个短篇《亲亲土豆》,写丈夫得了癌症以后,夫妻之间的生离死别,最后她给丈夫搭了一个土豆坟,她离开那座坟的时候,一个土豆骨碌碌地滚下来,这个寡妇往前走的时候,还回头说了一句“还跟我的脚呀?”,当然还有《世界上所有的夜晚》中的女主人公,这些女性的伤痛,这种自尊,难道不是女性吗?一个作家的心扉和她笔下的人物共融了,只不过她不歇斯底里,就缺乏女性意识吗?我觉得不管从哪一个角度来说,狭隘地定义女性的形象不好。但我同时也要强调,文学史上确实也有女作家写“私小说”,完全写个人经历和情怀的,也有写得很棒的,但它的比例是极少的。

“走出去”与“走回来”

“走出去”是中国文学向外走,我们知道莫言走得最好也最远,走到了斯德哥尔摩的荣誉殿堂。当然“走出去”特别重要,但是“走回来”也很重要。

我以一个小故事开始吧。2012年的时候举办伦敦书展,那年的春天,我从老家坐火车回哈尔滨。插个话吧,我挺爱写火车的,因为我的故乡偏僻,火车一直是最重要的交通工具,我经常在路上折腾一两天,才能到家。那天我在火车上遇见一对老夫妻,老头是个老年痴呆症患者,他老伴跟我聊了一些他发病时的细节,比如他晚上时喜欢卷起行李,说他要出发了,还有的时候他站在镜子前,左照右照的,觉得自己特别美,有些被我写到《群山之巅》中那个患了老年痴呆症的安玉顺身上了。我在火车上遇见的这个老头特别能吃鸡蛋,一会儿吃一个,他老伴就给他剥一个。我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去呀?她说我们要去按手印,从大兴安岭经由哈尔滨,去老头原来的工作单位,好像是哪个地方的一个粮库,去按手印;你要是今年不按手印,你的退休金就会停发了。我说这个太不人性了。她说:“你不按手印,公家认为你这个人有可能死亡了。”我说:“那一定要见到活生生的?如果是瘫痪了或者其他情况,那怎么按?”她说:“那没办法,你就得领着他去。”

这件事发生后没多久,就在同年,因为要去参加伦敦书展,我去驻北京的英国大使馆按手印。只为按一个签证的手印,我从哈尔滨至北京,来去两天,非常辛苦。而没有手印作为证据,就无法签证,也让我心情沉重。可是到了书展开幕的时候,我在进入伦敦境内的时候,我们代表团的人都进去了,我却被拦住了。我英文不好,海关的工作人员一直在比比划划对我说,我明白了大概,就是我入境的手印和我当年留在北京的手印不符,难道我是女巫,“我”居然不是我了。你说我怎么办?好在我们代表团是参加伦敦书展的,照片什么的都对上了,尽管僵持了很久,最后还是放我入境。看来这样的手印制造的麻烦,不要以为只有在中国存在,在世界上依然存在。

《额尔古纳河右岸》英译本

我今年8月在长春参加国际汉学家大会,见到了一些汉学家、翻译家,也见到了瑞典的陈安娜,她刚好要翻译我的《额尔古纳河右岸》。她翻译作品也要采风,会后她和丈夫万之先生去了内蒙古我描写的这个部落,做了实地采访。她真是很敬业。我们在讨论的时候,我有一个发言叫《樊篱外的青草》,我说无论是文学还是其他,樊篱一直存在。消除文化上的藩篱,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这种“走出去”有时也容易跟风。李安是我非常欣赏的一位导演,大家知道他拍了著名的《断背山》,它是根据美国女作家安妮·普鲁的一个短篇小说改编的。那一时期这样的电影太多了,2005年我和刘恒在爱荷华国际写作中心时,看过几部类似片子。爱荷华大学有一个免费放映厅,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放映各个国家的电影,作为资料片。刘恒是搞电影的,他给张艺谋和陈凯歌等导演都做过编剧。我不会说英语,但电影打的英文字幕,我还能看懂一些,所以我和刘恒去看电影的时候,偶尔兼做他的翻译,讲讲剧情。我们俩那时期看的片子,我后来查了一下日记,澳大利亚的、法国的都是同性恋题材的,基本刘恒一看开头又是这样的,他就呼呼大睡。有时候醒来的一瞬,他会看看银幕嘟囔一句,又是这个呀。商业和文学在融合的时候,一个作品成功了,它能带来好的一面,当然也可以带来不好的一面。盲目跟风是对艺术最大的不敬和伤害。所以任何一种艺术的发展与创新,需要艺术实践者有开放的视野、包容的心态、独辟蹊径的勇气,当然更重要的是人文关怀。在全球化的背景下“走出去”是必然的,也是必须的;但“走回来”,也就是珍视我们的内心生活,珍视我们民族优秀的文化传统,珍视我们脚踏土地的丰饶与贫瘠,阳光与阴影,我们才不至于堕入虚浮的泥潭。

过于追随国际风,文学可能失去自我,而一味地展览黑暗与丑陋,无视我们民间存在的善良与美,也是一种投机和不自信的表现。同样,无视于我们所体味到的寒凉,生硬地把五味杂陈的生活兑成一锅甜粥,也是脆弱的表现。所以我说,无论“走出去”还是“走回来”,都要警惕文化极端现象的出现。在这个时刻,每一个作家都要警醒,你一定要脚踏实地,要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一定要写自己想写的东西,不跟风,这样我们的艺术才能立得住。

通过以上六个方面,民间神话与原始宗教,大自然与命运感,苍凉与温暖,现实与超验,女作家与女性形象,“走出去”与“走回来”,我简要地回顾了一下自己的写作之路,当然也是我文学的“求经之路”。其中有我对自己作品的回顾,也有我的一些文学观,在理解上可能比较粗浅,不够深入。我也想引出这些话题,由大家去丰富和完善这些话题的讨论。

再回到《大唐玄奘》这部电影,玄奘翻译的《心经》流传于世,对佛教的贡献巨大。他走了两条路,一条是现实的路,玄奘走过的路往返数万里,在他那个年代走了几年。他还有一条精神之路,那就是佛学之路,也就是求经之路。他求来的经,至今万人传诵。可是文学的取经却不是这样的,也就是说每个作家,各念各的经。我也不知道我这样的“经”,会不会对你们有一点点的启发。对于我这样写作来者来说,我走过的现实的取经路,就是我刚才回顾的,我是从大兴安岭开始到哈尔滨,又到了世界上的一些地方,不管经历了多少山川河流,最爱的还是故乡的山水;但我写作的“求经之路”,起起伏伏的。因为在我眼里,没有完美的写作,写作也是没有尽头的。这也就意味着,写作的求经之路无限漫长,而这也是它的魅力所在,壮阔所在。这样的路具有无与伦比的诱惑性,是艰难之路,同时也是灿烂之路。对于一个生长在极北之地的人,一个在雪地里打滚,经历了几十年严寒摧打的人,一个开始不断生长白发的50多岁的人,筋骨还算强健吧!我愿意在这样的路上倾听风雨,迎接未知的暴风雪,继续我文学的“求经之路”。

(本文为迟子建2016年11月在华中科技大学人文素质教育基地的演讲)

文学照亮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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