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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头儿子的真名叫头太元(家乡汉中—南郑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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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头儿子的真名叫头太元(家乡汉中—南郑县)

家乡汉中—南郑县

南郑县位于陕西省西南边陲、汉中盆地西南部,北临汉江,南依巴山,是汉中“双百”城市规划的重要组成部分。总面积2823.78平方公里,辖22个建制镇,截至2011年,南郑县户籍总人口为555568人,非农业人口99192人。属北亚热带和暖温带,尤以北亚热带气候特征最为明显。
南郑是陕西省旅游资源大县和首批旅游强县,境内的景点有南湖公园、红寺湖、川陕革命根据地纪念馆、黎坪国家森林公园。
陕西省已上报国务院的县级行政区划调整事项有5个,分别是:榆林市神木县撤县设市,西安市户县、延安市安塞县、宝鸡市凤翔县、汉中市南郑县撤县设区。

【历史沿革】

东周(前770~前256)春秋时为蜀地;战国时,南郑初属秦
厉共公二十六年(前451)“左庶长城南郑”,南郑地名始著。秦躁公二年(前441),南郑叛秦。至秦惠公十三年(前387)伐蜀,夺回南郑。周显王之世(前368~前321年,秦献公十七年至秦惠文王后元四年),南郑又被蜀占据。秦惠文王后元九年(前316),派司马错领兵灭蜀,南郑复归秦。后元十三年(前312))秦楚丹阳之战大败楚军后,置汉中郡,辖南郑县。秦(前221~前206)。南郑为汉中郡属县。秦亡(前206)后,项羽封刘邦为汉王,“王巴、蜀、汉中”31县,定都南郑。
西汉(前206~公元25年)时南郑为汉中郡属县,隶益州。新莽时(9~23)因之。更始帝刘玄二年(24),封汉宗室大将刘嘉为汉中王,建都南郑。旋为蜀王公孙述占据。

东汉(25~220)光武帝初年,汉中郡治由西城(今安康)迁南郑,之后,南郑成为汉中郡(道、府)附郭首县,直至1949年12月初。
汉献帝初平二年(191),张鲁据汉中,改汉中郡为汉宁郡,治设南郑。建安二十年(215),张鲁降于曹魏,复改为汉中郡,仍治南郑。汉献帝建安二十四年(219)。刘备由四川北上攻占汉中,自立为汉中王。南郑属蜀汉。
蜀汉炎兴元年(263年,曹魏景元四年),曹魏灭蜀汉,分益州置梁州,治沔阳。南郑隶梁州。

晋(265~420)武帝秦始年间,南郑为梁州及汉中郡治所。太康十年(289)。封阳王之子司马迪为汉王,改梁州为“汉国”,南郑隶属之。成帝咸康中(335~342)。梁州刺史司马勋分县城内小城东面三分之一为梁州、汉中郡以及南郑县治所,至南北朝的宋、齐、魏都相沿未变。孝武帝宁康元年(373)。梁州刺史杨亮为前秦苻坚战败,秦将朱彤占据汉中。南郑属前秦。孝武帝太元九年(384)。前秦梁州刺使潘猛弃汉中,奔长安。梁州之地(南郑隶属)复归晋。
南北朝(420~589)时,宋、齐沿用晋制,仍置梁州汉中郡,南郑为州、郡治所。同时,境内侨置秦州的部分郡、县(宋14郡39县,齐15郡43县),梁朝改梁州为后梁州,南郑属之。梁武帝天监三年,北魏宣武帝正始元年(504),南郑地属北魏。延昌元年(512)分南郑北部置“武乡县”(今汉中市武乡镇);延昌中期又分县西南部为“廉水县”(在今濂水乡境内)。均属褒中郡。梁武帝大同元年(535)。南郑复入于梁。梁废“廉水县”仍入南郑。

西魏文帝大统十七年(551),南郑又入于魏。西魏改武乡县为白云县,废帝三年(554),改南郑县为“光义县”,移理郡东光义府。北周改汉中郡为汉川郡,南郑为其属县。
隋(581~618)文帝开皇初年,改光义县为南郑县。三年(583)撤销汉川郡,保留梁州,南郑为其属县。炀帝大业初年废梁州复置汉川郡,南郑为郡治,同时并入白云县。大业八年(612),将县城迁移故城西南临汉水(即今汉中市)。
唐(618~907)高祖武德元年(618),废汉川郡置梁州,南郑县为州治所。武德三年(620),在南郑县北部复置白云县,九年废入城固县。太宗贞观元年(627),南郑为山南道梁州属县。玄宗开元二十一年(733),梁州属山南西道,治南郑。德宗兴元元年(784),改梁州为兴元府,辖南郑县,并为道、府治所。

五代十国时期(907~960),南郑先后属前蜀、后唐、后蜀,为山南西道和兴元府治所。后蜀亡,南郑归宋。
北宋(960~1127)初年,南郑为峡西路兴元府辖县,并为路府治所;神宗熙宁五年(1072),划归利州路,仍为路、府治所。南宋(1127~1279)。高宗绍兴十四年(1144),分利州路为东西两路,东路辖兴元府,南郑县为府辖县及路、府治所。于绍兴四年(1134)(一说为“光宗绍熙四年”),在县西南部置“廉水县”。理宗绍定年间废,复入南郑县。
元(1271~1368)设陕西等处行中书省,改兴元府为兴元路。南郑为路治。此为南郑县正式划归陕西之始。
明(1368~1644)太祖洪武三年(1370),更兴元路为汉中府;九年(1376)改陕西行中书省为陕西承宣布政使司,辖汉中府,南郑为府治。

清(1644~1911),南郑属陕西布政使司汉中府辖县。
中华民国二年(1913),废府设道,南郑为陕西省汉中道治所。17年(1928)撤销汉中道,南郑县直属省辖。24年(1935)以汉中各县为陕西省第六行政督察区。专员公署驻南郑县城。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2月6日南郑解放。南郑分置为南郑县与南郑市。南郑县迁治于汉中城东的十八里铺,除汉中城及郊区归南郑市外,其余集镇和乡村仍由南郑县辖领。新划入褒城县的协税镇,时属陕甘宁边区汉中分区行政督察专员公署(1951后改为南郑区专员公署,1954年后又先后更名汉中区专员公署、汉中地区行政公署)。1954年底,将四川通江县的碑坝区划归南郑县。1958年底撤销南郑县,辖区全部入汉中市。1961年9月县市分设,划汉江以南原南郑县辖的冷水、汉山、红庙、南海、碑坝五区及原褒城县辖的高台、新集、黄官三区和原黎坪中心区的部分区域为南郑新政区。今南郑县实为两省四县(区)边缘地区组成的老名新县,属陕西省汉中市(地级)辖县。
陕西省已上报国务院的县级行政区划调整事项有5个,分别是:榆林市神木县撤县设市,西安市户县、延安市安塞县、宝鸡市凤翔县、汉中市南郑县撤县设区。

来源: 52乡邦

蜀山剑侠传柒拾壹

第二二○回

【回目录】

巽语度金针大道同修功参内外
  乾焰生火宅玄关一渡业判仙凡
  癫姑这么一来,洞外诸人看去,光景又与前三次迥不相同。先见英琼、癫姑和诸葛警我一样,拜罢起身,也不用飞剑法宝,照直走进,好生惊讶。和二人交好的人本多,十九俱觉二人过于好胜。癞姑修道年久,尚还可说;英琼入门才得几时,如何敢以上乘功力犯此大险?个个代她悬心。另有几个气量稍浅的,见英琼得天独厚,师长格外钟爱,期以远大;本身福缘更深,到处奇遇,所获尤多。论起经历来,却比谁都浅。英琼对人,又极坦白至诚,全无城府。同门相处,虽不骄傲自矜,却是好胜贪功,闻命即行,当仁不让,从不以虚礼谦让。彼此之间,虽无嫌怨,相形之下,未免自觉减色,心中不快。见这次又是她头一个自告奋勇,并还这等走法,虽还未有幸灾乐祸之念,却也断定非遭大挫,或受险难不可。彼等方笑她不知自量,向同立诸人私议,忽见二人进才数步,忽从英琼身畔飞起一环十八团明光,晶辉朗耀,缓缓前移。比起八姑雪魂珠一团栳栳大的银光,寒辉四射,莹莹欲流,转觉宝相庄严,此胜于彼。同时二人身影全都不见。光环进不丈许,洞中忽然祥光乱闪,花雨缤纷,不时又闻水火风雷之声隐隐传出,俱为前所未有景象。那烟光花雨尽管千变万化,幻灭不休,异相杂呈,而光环依旧朗耀,前行直若无事。
  众人大出意外。有的惊喜欣慰,齐夸:“李师妹果自不凡,不枉师长期爱;癞姑功力深厚,也高出侪辈。否则以四位师兄师姊所说,二人同行一样艰难,一有不济,功力稍差,同行人转为所累,哪能有此境地?”有那关心太过,尚不明就里的,如申若兰、裘芷仙、朱文等,便向先进四人询问:“眼前所见,是否佳兆?”诸葛警我笑答:“以我所见,李师妹不特持有佛门至宝护身,便自身定力智慧,也勉强过得去。癫师妹功力自比她还高。照说早该通过,必是想藉此试验自身功力,故意犯险,触动洞中禁制埋伏,所以走得如此迟缓。此事发动,必非李师妹本心,但也胆大一些。洞中布置,具有玄门无上威力。日前来此赴会的海内外各仙宾,俱是修炼多年,功力颇深的有道之士,如由此洞通行,也难全数通过。她俩能够避免抵御,或以定力坚忍,受点苦难,勉强过去,已是难得,如何故意与它相斗?这前半禁制,尚是有相之法。那出口火宅玄关,乃最紧要的所在,神妙精微,至于不可思议,如何勉强得来?即有佛门至宝,也只护住心身元灵,不为俗焰所伤而已。除非改变初念,省悟前非,使心神莹澈,反照空灵,一念不生,始能照旧通行;否则休想脱身。”说时洞中忽然涌起一座火焰莲台,焰花蜂拥,如潮而起,晃眼便将光环遮没,跟着一起隐去,全洞立成漆黑。众人不知吉凶,多半悬念关切,正向诸葛警我探询。秦紫玲听见乃妹寒萼正朝身侧新见不久、即行投契的同门师姊万珍、李文衎等笑说英琼、癞姑狂妄,不知自量。并说:“洞中从未黑过,照此情景,必已陷入火宅玄关无疑。自身功力不高,好容易得父、师之助,赐以防身之宝,已能取巧通行,得了便宜,何苦还要卖乖?这都是年幼无知,器小易盈之过。如若因此失挫,师尊立法之初,决难偏袒,去往右元洞壁穴中苦熬不说,这头次不得下山,岂不弱了三英二云的美名?”紫玲见她和万珍说时,都面带笑容,李文衎却一言不发,状如未闻,意似不满二人之言。暗忖:“妹子器量偏狭,总以为师尊和长幼同门过于爱重英琼,心中不服。即此妒忌之念,已非修道人的襟怀,况又幸人灾祸!那万珍枉在白云大师门下修炼多年,也是偏激善忌一流,寒萼偏和她一见投契,顿成莫逆。每一谈到英琼,都认她后来居上,心中不服。即以今日之事而言,少时自己也一样要走过去,不早谨慎准备,却存隔岸观火之思。照此行为,不特将来成就有限,弄巧身败名裂,均不可知。好好一个司徒平,却受了妹子的累,感恩戴德,死生以之,异日难免同膺大劫,真可慨惜!”想到这里,忍不住朝寒萼怒视了一眼。寒萼自在紫玲谷遭难以来,看出乃姊手足情重,心实无他,已经愧悔,早非昔日放纵。心虽不服英琼,也缘万珍议论英琼狂妄无知而起,并非真个愿她遇险挫败,只是顺口对答,无心之谈。见乃姊瞪她,才想起所有同门俱都在场,虽是悄声私议,未必全被人听去,但这类话到底不应出口,方悔失言,脸上一红。遥见洞中一片祥光闪过,又恢复原来无人进洞时光景。随听诸葛警我在前面高声喜道:“她二人见机真快,才一受挫,便已省悟。此时业已大功告成,到前殿拜见师尊去了。还有何人前往,请过来吧。”
  廉红药和英琼,先前一同前殿受教,已闻得机宜,只为新进,不敢居先。英琼开了个头,正合心意,忙答:“小妹也欲往见姜师,可否先行?”诸葛警我笑答:“此事无分长幼,先后一样,不论人数多少。除却结伴同行,须要功力相等,心志如一,始能收那互相扶助之功。人不宜多,哪怕所有在场同门一齐入内,也是各有各的景象,祸福全殊,决不混淆。不过通行在后的人,多少可以得到一点观摩借鉴;那功力不逮的,也可知难而退,不致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少受一场险难罢了。”众人有的仍是慎重,不欲先行。有的想英琼、癞姑通行容易,系得佛门至宝相助,想再等两三拨过去,有无阻碍,再定行止。有的事前闻说火宅严关厉害,一通不过,便无幸理。左元十三限看似繁难,至多遇阻,错迷洞中片时,一经救出,便可无事。不似右元火宅,有走火入魔之险,元神耗损,事后还须苦炼多日,受上许多活罪,才能恢复,一个不巧,身成僵朽,不能行动,苦孽更大。各怀戒心,意欲看过左元十三限,再打主意。另有几个预定请行的男弟子,未及开口,因红药已经先说,不愿与女同门并进,只得暂候,闻言俱未答话。只女神婴易静,两世修为,功力深厚,久得师门真传。今入峨眉,又蒙师长看重,妙一夫人一见便授以心法,深知火宅严关奥妙。先见英琼请命通行,虽知三英、二云乃峨眉之秀,必早预定在首批下山之列,但至交关切,终是担心。方欲随往,因癞姑已先开口,此事不宜人多,有癞姑同行护持,当可熬闯过去,便未上前。及见佛家慧光飞起,不特英琼决可平安通过,连癞姑锐身友难,也反倒阴受其福,颇代二人欣慰。继见红药请命将行,易静自从七矮大闹紫云宫,和红药订交,便与交好,暗忖:“在场诸人,只她身世最为可怜,人又那等谦和可爱。她和英琼,一个天真至性,一个温柔肫挚,人又美秀如仙,都是极上等的人品。论起根骨,却比英琼不如。休看她从小出家,在媖姆门下长大,道心毅力许未必能有英琼那样灵慧坚忍,不似英琼得有至宝护身,此行艰难何止十倍。我反正是要过去,何不结伴同行,助她度此难关,也不枉相交一场。”心念一动,忙赶过去说道:“我和红妹结个伴吧。”红药虽得姜雪君的指教,并授以防身之宝,因是凭着法力硬闯,素日谨慎,心终不敢十分拿稳。及见易静来与作伴,自是心喜,忙即谢了。
  易静平素虽然性傲好胜,毕竟累世修为,见闻广博,遇到这种紧要关头,却是深知利害轻重。未曾入洞,先将红药唤住,说道:“通行火宅玄关,心灵实为主宰,否则虽凭法宝护身,得知洞中玄妙,能为趋避,依然不免苦难,甚或遇险失陷,俱不一定。以我二人用上乘功力通行,自不可能,还是拼受一点磨折,将红妹的飞剑法宝,连同愚姊师传七宝,联合一体,先将身子护住,然后守定心神,往前闯过。到了玄关重地,一任何等身受,不去睬它,全以毅力应付。由我主持进退,你只澄神定虑,,藏身宝光之中,和往日入定一般,连我一起忘却,不为幻象摇惑,便无害了。”红药当着众人,不便说出早在前殿领会机宜。知她好意,借着谢教,答道:“前听雪师指点,也与易师姊所说一样。今承教益,又蒙携带同行,当可托庇无忧了。”易静何等机警,知道红药虽在媖姆门下,因是性情谦退,自知末学后进,对于姜雪君,也尊以师礼,称以雪师,不敢齿于雁序。日前师尊特命她和英琼进见,归来说起雪君在座,英琼既能运用定珠,红药谅必也得了雪君传授,立即省悟,便不再深说。笑答:“红妹如已知悉此中机宜,自然更好,我们就走吧。”说罢,二人一同拜祷起立,各人先将飞剑法宝放出,连合化成一个霞光万道的光幢,将身笼罩在内,往洞中飞去。只见光幢飞行甚疾,所到之处,烟云弥漫,光焰四起,变幻不休。晃眼飞到出口左近,火焰莲台又复涌出。这次与前不同,只现得一现,便有祥光一闪,光幢、莲台同时不见,洞中又复原状。
  诸葛警我、岳雯同声喜道:“适才李师妹等妄将火宅乾焰引发,却被易、廉二位学了乖去,稍受磨折,便过去了。”金蝉在旁,问道:“莲台出现,只眨眼的工夫,怎的还说易、廉二位受挫?”郑八姑笑道:“右元火宅神妙非常,一切相由心生,石火电光,瞬息之间,便可现出百年身世,比起邯郸、黄粱梦境经历还长得多。我们旁观者清,只见眨眼之事;如问幻境中人,正不知有多少喜乐悲欢,苦难磨折,够他受呢!”金蝉随拉石生道:“原来如此。我们也走走去。”诸葛警我方嘱小心,易鼎、易震和南海双童甄艮、甄兑,也同声应和。男弟子中严人英、石奇、徐祥鹅、庄易,女弟子中的朱文、周轻云、凌云凤、余英男、申若兰等人,俱在英琼过去以后,便欲起身,见六个小师弟纷纷争先,人数已多,不便再说,只得退下。诸葛警我便问金蝉等六人,是否各走各的?金蝉答说:“我们分开力弱,已经说好一起。”灵云插口道:“蝉弟胡说!此行关系非小,岂可视同儿戏?两人结伴已非容易,你和石生尚还勉强,如何强拉别位?万一误人误己,如何是好?”金蝉道:“姊姊你不要管,我们本还不止六人,因商风子舍不得周云从师弟,情愿与他一同进退,还少了一个呢。玄关厉害,我们已经知道底细,包你没事。”灵云道:“万无此理。”诸葛警我、岳雯也说金、石二人年纪虽轻,如论道心坚定,智慧空灵,却不在别人以下,本身决过得去,并还无什阻碍。如若同了多人,到了紧要关头,心志不一,实难保全两不误,仍以分开为是。石生笑道:“大师兄不说多少人均可同时通行吗?我们不过交情太深,意欲成败与共罢了。既恐两误,那我们分作两人一队,只作同路,各不相干。倘能一同通过,岂不也好?”
  于是,六人分作三起。诸葛警我重又告诫:“你们六人,或凭根骨,或凭功候,俱非不能通过。但是各人基禀功力,不能相等,如何强使一路?”六人俱都含笑唯诺。灵云见状生疑,再三叮嘱,欲令先后继进,不要一路。旁立诸同门也多劝说。六人坚持不允,答说:“既是各走各,我们只想一同走出,有何不可?”易氏弟兄更说:“师姊如不放心,可令蝉、石弟分开,他一人单作一起好了。同进同出,却是议定,不能更改。”灵云不便再说,只得听之。六人随同向洞参拜,假意两人一起,并肩分行,以示区别。灵云等四人见金、石二人跪地行礼时,口中喃喃,似在祝祷,状甚诚敬,若有所求。另外两起弟兄,却只行礼,各把目光瞟住金、石二人,似颇专注。灵云心又生疑,正在观察,金、石二人已先起立,其余四人也相随起立。金、石二人双双将手一扬,六人同时各驾遁光,做三起往洞中飞去。方幸不会违言,哪知六人遁光飞抵洞口,好似早有默契,依然一起往前飞去。
  灵云大惊,心正愁虑。诸葛警我先颇不知金、石二人和英琼一样,先是有恃无恐,后颇担心。及见六人遁光会合之后,飞行忽缓,洞中也不现险兆,分明智珠在握,早有成算。猛想起众人都在劝阻,只八姑一人微笑不语,必有缘故。心方一动,忽听八姑对灵云道:“灵妹,无须忧疑。休说令弟和石师弟根骨至厚,为本门最有缘福之人,便同行四弟兄,哪个不是福星照命,喜透华盖,岂是失陷之象?他们年轻好友,志同道合,誓共安危,心意又复纯一,就是人多也无妨害。何况二位师弟自开府客去之后,身旁隐蕴精光,我每自远处留心察看,时见宝气笼罩全身。前日又把玉清道友约往一旁密谈,归来喜容满脸。跟着,易氏兄弟去向易师妹求教如何可以通行左右二洞,易师妹又曾说:‘你有好友不去求助,放下现钟,却来铸铜。我一人带不得两个,再说又是自家侄儿。就听师尊说过,此次下山,全凭各人缘福。如有通融,纵不见怪,也为外人所笑。你二人寻我有什用处?’二人忙去寻找石师弟,正值令弟和甄氏兄弟也寻石生,一同遇上。我正在仙籁顶调鹤,遥见六人在飞虹桥上聚谈了一会,俱都兴高采烈,欢喜非常。复又分人去寻商师弟,却是先喜后忧,扫兴而回。证以今日令弟所说之言,恰与相合。分明成竹在胸,不知从何处得来异宝,又受了高明指教,才会如此。否则他们虽有童心,也都具有慧根,得过本门传授,哪能不知利害轻重,以身试险,误人还要误己呢?”
  灵云正要答话,岳雯笑道:“齐师妹不必忧疑,他们六人决可成功无疑了。”灵云等忙往洞内一看,只见最前面烟光滚滚,一只白虎周身俱放毫光,口喷银花,宛如箭雨。六人的遁光便附在虎身上面,头上更有一片三角形的金光,每面各有千百层祥霞,反卷而下,恰似一匹鲛绡将遁光罩住,冉冉而没,随灭随生,珠帘灵雨,毫不休歇。所过之处,洞中烟光霞彩,前拥后逐,其势甚盛,与前几人不同,拦阻不住,这时业已过了中段。灵云本不知灵峤二仙女赐宝之事,见状知八姑料中,心虽宽了一半,到底关心太甚,惟恐多厉害神妙的法宝护身,到此火宅玄关一样闯不过去。六人不是年轻道浅,便是以前所学并非玄门正宗,前半仗有异宝护身,侥幸无阻;到了出口将近,火宅乾焰一起,便难闯过;再如心志有一不纯,便累全局。方在优喜交集,诸葛警我笑对众人道:“这才叫凭着法宝之力硬闯呢。他六人的法宝以前我俱见过。如是会后所得,金、石二弟自一开府便置身高云,分司钟、磐,直到送走群仙,方始下来。后又和我们在一处欢宴,并未进殿,似无机缘授受。如说是易、甄兄弟必有之物,看适才情景,又是金、石二弟为主体,分明不像。左右两洞禁制威力之大,连适才英琼师妹以佛门之宝护身飞渡,更有癞姑功力高强之人同行,也无如此容易;易、廉二位半仗法宝,半仗深知微妙,巧于趋避,更不足比。本来通行火宅的人,法力越高、法宝越神妙的,阻力越大。适才慧光以静制动,前半段虽未见什极大阻力,哪似他们六人这等动静相因,游行自在?你看烟光四起,云霞如潮,变幻明灭,前阻后涌,我们外看只是美观悦目,洞中身经的人,却是处处险阻,厉害非常。他们竟能行所无事,始终一般快慢往前行进,有如身拥千万宝炬,行于大雾之中,一任雾露纵横,全无阻滞。此宝得自何方?竟有如此威力,岂非奇绝!众位小弟兄尚有如此遇合,吾道大昌,真可计日而待。”
  灵云见诸葛警我也如此说法,刚放下心去,洞中火焰莲台忽现。遁光到此,更不再进,在莲焰之上停有半刻,那景象也与前次不同。先是万朵焰花腾腾直上,势甚强烈,可是遁光也愈发鲜明,以后莲焰渐弱,倏地祥光一闪,遁光、莲焰全都隐去,洞中又复原状。请葛、岳、郑三人齐称:“难得!想不到小师弟们竟能众心如一,道力也如此坚定。他们和癞姑一样,到了紧要关头,甘冒危难以试道力,胆勇已是过人。最难的是修为年浅,法力不如远甚,偏能在火宅玄关乾焰包围之中,战胜诸般欲魔,安然入定,清净空灵,一丝不为魔扰。尤妙在易、甄四弟,也能终始影从如一,不受一毫摇动。照此情形,便无至宝护身,依然也能通过。此宝素来不经闻见,定是天府秘珍,由外方前辈真仙暗中传授无疑的了。”金蝉等六人有的年力较浅,有的入门未久,加以童心未退,言动天真。在众同门中,只有限几人资禀法力俱都不济,自愧弗如,余者多半视若幼童小弟,尽管期爱甚殷,并不敬服。见他们竟安然通过,又是六人同行,好些人都把事看容易,以为视此六人尚且能行,何况于我。六人虽说持有至宝,但那火宅玄关,任何至宝到彼,也要失去若干效用,既能勉强仗以通过,也必受些苦痛险阻。这六人怎会毫无阻拦,并还以身试险,在火宅乾焰之上入定,以试道力,而竟无害?彼我相较,不禁心雄胆壮起来。除朱文和周轻云、庄易和严人英、余英男和申若兰三对,连同黄玄极、徐祥鹅、悟修、石奇、凌云凤等十一人是早已预定通行外,尚有男弟子中的邱林、施林、尉迟火、周云从、商风子,女弟子中的郁芳蘅、李文衎、万珍、余莹姑、吴玫、崔绮、向芳淑等十二人,也因之奋起,俱欲前往。
  诸葛警我见这些同门中有几个人决难通得过去,师长已有前命,不便明劝。便对众人道:“大约明日便须随各位师尊前辈赶往铜椰岛,为乙师伯和天痴上人两家解和,时光有限,这样早就完事,自然是好。不过通行此洞,实比左洞艰难,而且有险。休看先行诸人,通行此洞仿佛容易,实则过去的人各有各的机缘,遇合既巧,仙福尤厚。能得通行无阻,一半实由幸致,真论本身功力,多未必够。就是这样,各人多少也必有一些险遇。我们不要只见他们一会便自过去,却没看出他们所受的苦难经历,以为容易,实是大错。师恩深厚,必在暗中垂佑,去的人虽不致过分失足陨身,遭那应有凶危,但一有疏忽,关系成败与修为迟速,却非小可。诸位师弟师妹,去只管去,第一,不可以前人作比,心生侥幸,看得太易;第二,此事全仗自己功力和道心坚定,到了紧要关头,谁也助你们不得。人多同行无妨,一进洞务要分开;前行六人只是偶然,千万不可仿效。真正功候相等,志同道合,各有奇珍至宝,意欲互相为用,增厚护身之力,未始不可。但也只能限于两人,多则心念难一,反易受累。最好的神智空灵,物我两忘,和平日修炼入定一样。如若道浅魔高,妄念一起,苦难立生,禁受不住。便以毅力坚忍,强自熬炼,虽落下乘,也能过去。如若信心毅力稍逊,索性舍此就彼,去往左元十三限,能通过去,一样下山;不能,也不致受此一劫之苦。”
  众人有的功力较深,心坚志勇,虽不后退,却知所说实情,用意良厚,闻言益自谨慎。有的心稍畏怯,只因性情好胜,已告奋勇,耻于落后。心想:“既蒙师恩收录,自问平日无过,如有凶危,当不坐视。索性拼受诸般苦难,一切听天由命,管甚么成败利钝?”既拼以身殉道,心神转而安泰。内中只有几个稍存私心,见为首四人自初上来便即脱难,尤其这位大师兄,谆谆告诫,不嫌词费,说得那等艰危,而结局全部无事。而过去的人,多半后学新进,论起修为年力,决非己比。自信太深,闻言毫未动念,以为意有所指,不是对己而发,或者以为只是照例文章。成见横梗胸中,依然不以为意。齐声谢诺之后,便各立定,礼祝告行,相次同往洞中飞去。众人虽然功力心志高下不一,但都知道,效法诸葛警我那等上乘功力走法,一则太难,二则变生仓促,难以抵御,都是御剑飞行,另有法宝护身。数十道金红青白光华,或单或双,蜂拥飞入。洞原不大,共只十余丈深广,而众人所用法宝飞剑俱非常物,如在别处,任何一人的剑光,也足满耀全洞有余,何况人数这么多。起初英琼以次三起人进去,剑光法宝看去仍似往日,洞也不见加大,却似前途遥远,多半俱觉奇怪。以前不论人数多寡,只是一拨进去,还不怎显。这时人数既多,又分成了二十来拨,一飞进去,洞中立呈奇景。仍只一个和前同样大小的洞,可是各人所经之处,景象各殊,绝不一致。仿佛数十道光华,正飞行于海阔天空之境,上下四外漫无涯际。深沉沉,烟云弥漫,光霞回旋,变灭无穷。除却入口仍是那么高大外,洞中竟不知有多深多远多大。明明数十道光华在洞中飞驶,只原定结伴的几对不曾分开,二十来拨彼此各不相顾,所现景象却是层次井然,有快有漫。各人所经之处,烟光明灭,异态殊形,也各不同。乍看,洞光霞彩乱闪,灿烂无俦。定睛细视,无不历历分明。众人见师长法力无边,神妙至于如此,纷纷惊赞不置。
  郑八姑、齐灵云、秦紫玲等,因和余英男、申若兰、朱文、周轻云等久共患难,情分更深,自较别的同门更为关切。自从四人入洞,一直留意观察。见众人入洞,本是郁芳蘅、李文衎、万珍三人雁行当先,黄玄极、徐祥鹅、庄易、严人英、悟修、尉迟火等次之,朱、周、余、申四人又次。郁、李、万等三人本在白云大师门下年久,修炼功深,法力、飞剑、法宝也都出色,都是各走各,并未结伴。内中万珍所用护身法宝更是神奇,遁光之外,另有金红白三色奇光,交织如梭,环绕全身,通没一丝空隙。每遇烟云阻路,前头便有金花爆散,化为万点金星,冲荡烟云而进。入洞才一晃眼,便越出众人之前,可是所遇阻力也独多。郁、李二人以次,俱是时难时易,时快时缓。朱、周、余、申四人,却与金蝉等六人一样,始终如一,平平稳稳。一拨是用天遁镜和青索剑,一拨是用南明离火剑和申若兰师传异宝碧云绡,连同近炼的一口飞剑,护身前进。每遇烟光突起,总是一闪而过,最为平顺。不多一会,朱、周二人在前,余、申二人次之,严、黄、庄、徐四人紧随在后,相继越向万珍之前。下余十多拨,时前时后,郁、李、万三人反渐渐落到中间。又隔一会,朱、周等四起人飞到火宅玄关出口重地。朱、周二人略微停顿,首先通过。八姑,灵云、紫玲好生欣慰。余、申二人继至,严、庄、黄、徐四人也尾随赶到,竟比朱、周二人过得还快,莲台火焰只一涌起,便现祥光,差不多和朱、周二人一同飞出。余、申二人却被滞留在莲焰之上,遁光由明转暗。知已遇险,被困火宅,正代愁急,爱莫能助。铁沙弥悟修、黑孩儿尉迟火、石奇、向芳淑、凌云凤男女五人五起,相次随后赶来。余、申二人遁光倏又由暗而明,祥光一闪,二人不见。这后来五人,只凌云凤境似最险,也没多延时候,随后祥光接连几闪,相继隐去。跟着,郁芳蘅、李文衎差不多同时赶到,也差不多同时出险,滞留时刻,仅比余、申二人稍短。二人才过,万珍也到,刚达莲台,便即滞住,遁光立暗。万珍似是被困发急,强欲挣脱,通身金花乱爆,纷飞如雨,可是无甚力量,与初进时大不相同,也不闻雷声。诸葛警我方喊:“不好!”猛瞥见一片金霞,自莲台前出口一面电掣飞来,只一卷,便把万珍裹起,往入口电驶飞来,晃眼到了众人面前,一闪不见。低头一看,正是万珍,盘膝坐地,人已昏迷如死。众人知在洞中遇险,忙围上来要救时,八姑己将雪魂珠放出,向万珍全身滚转。灵云又把身带灵丹,塞了一粒到她口内。万珍原在洞中失陷,为魔头所侵,备受苦难,丧失神智,吃八姑雪魂珠光一照,立即醒转。见了眼前境况,觉得全身酸痛欲裂。她先虽心骄自恃,看不起一干未学新进,终是内行,料知身已惨败,不能下山还在其次,匆促之间,更不知损伤了多少功行元气,所持两件异宝也在洞中失去,又见前后多人入洞,无一失陷,独自己落到这等结局,不禁又急又悔,又愧又惜。略一回想,便吞声饮泣起来。
  诸葛警我知她心意,忙劝慰道:“万师妹功力和护身之宝,本非不能通行,必是有了好胜之心,稍微自恃,致有此失。照理火宅入定,妄念一生,魔头立即侵入,受害决不止此。适见灵光一暗,乾焰正要焚身之际,忽有一道金霞由出口飞入,晃眼便将师妹送回。必是师恩深厚,念在师妹多年修为不易,一时无心之失,特赐矜全。我们的功力本不够通行左右两洞,师妹大器晚成,迟却些时下山,正可去至左元洞勤修。所失法宝,必是师长收去,异日下山,自会发还。元气虽不免略有损耗,尚喜并无大伤,复原自易。师妹应该更加勉励,立志修为,悲苦何益?”万珍闻言,始叹息收泪,黯然不语。众人因见万珍受挫,同门关切,触目惊心,向前劝勉,多未向洞中注视。正谈说间,忽又见两次金霞接连卷到,落地一看,乃是周云从和余莹姑,虽受伤却没万珍的重。说是到了火宅严关,现出莲台,依例上坐入定。心神微一把握不住,魔便袭来,内火外火一齐燃烧,知道不妙。方在祝告各位师长恩怜垂佑:“弟子只为求进心急,意欲早日下山行道,不合躁妄尝试,被困在此。现已省悟,功力不济,愿往左元洞勤修,等候二次下山行道,乞赐矜全。”倏地心神微一昏迷,身内外也不再烧热,便已出洞。二人景象大同小异,均无甚损耗,只精神略倦,和未入洞前差不多。
  众人话刚问完,忽见一道剑光越过崖顶飞到。方觉奇怪,落地现出商风子,见了周云从,便赶过去,嘻笑道:“大哥果没受伤。掌教师尊已经答应我,陪你一同修炼了。”众人一问,原来商、周二人入门日浅,自知功力太差,左右两洞本来不敢问津。只为日前二人屡听同门言说,两洞虽有无边神妙,第一只要道力坚定,毅力强固,能够忍苦熬受,便可过去,并不在乎法力如何。师恩深厚,已蒙收录,决无坐视门人陷落之理。此关一过,非但下山行道,任意所为,并且成就也快。如往左元洞修炼,不知要受多少年苦楚,才得出头。二人一个好强心高,一个思念九房父母,心想:“如得下山,岂不可以就便归省?”心虽活动,仍是胆小未决。正赶金、石二人俱喜商风子天真朴厚,又想结成七矮之数,拿他去抵女神婴易静的空,日后下山,创立一番功业,仗有灵峤仙人所赐仙府至宝,约他同行。商风子却一心感念云从对他恩义,情胜骨肉,死生成败俱要一处,答说:“师兄们照顾风子,自然喜欢,但必须连周大哥一齐携带,否则风子问心不过,宁在此受罪,不能前往。”金、石二人笑说:“你休看事容易,以为我有至宝随身,甚么人都可以同行。照玉清大师和各位师兄说,去的人必须心情纯厚,有至性毅力,坚忍不拔,还得上好根骨,才可通行。就你愿往,也须和我六人一样,背地试过,才敢答应呢,因你的根骨心性都是上等,可以一试。否则你就想同我们一起,也不能允,何况自来寻你。人数一多,到时只要一人把持不牢,全受其累。当是甚么人都可做一路的么?周师弟根骨可不如你,加以出身富贵之家,上有父母,下有妻子。如今忘情,人不足取;不忘情,便是学道阻碍。到了紧要关头,魔头一侵,易起杂念,如何能行?”
  风子苦求不允,但为六人之言所动,觉着自己和云从别的不行,道心却极坚定,只要预先把心拿稳,任受苦难,不去理它,自能挨过,二人背后便商量起来。云从自信向道坚诚,不是无望;可是金、石二人说风子十九可以通行,便不愿为己累他。最后议定到时见机而作。本定通行左元十三限,免有危难,不成无害。及见众人相继通过,虽说得顶凶,却一个出事的也没有,以为右元火宅似难实易,不由生了希冀之心。依了风子,还欲结伴同行。云从终是有点内怯,惟恐牵累,力说:“我们不比人家各有至宝,可以互助,还是各走各好。”初意心志坚诚,总可有望,哪知结局仍是一成一败。风子通行过去,便有一幢彩云接住,飞往前殿。见掌教以次,连同各位仙宾俱在座上。先过去的诸同门,随侍在侧;也有刚通过去,正在拜命承教的。连忙跪倒谢恩。妙一真人便告以云从洞中遇阻,已经开恩送回,往左元修炼了。风子先还盼望云从随后通过,闻言大惊,立即跪下苦求师长,许他留山修炼,异日和云从一同进止。妙一真人朝玄真子相互一笑,便行允诺,只令好好勉力虔修,以期晚成大器,随即指点去途。风子回来时看见众同门十有八九通行过去,最后一片金霞拥了凌云凤飞到,看到神情十分疲敝,落地便被杨瑾接住,似已受伤,不料也脱险通过。因师长命即起行,未知底细。诸葛警我却知道云凤也是洞中遇险,必是芬陀大师师徒一力维护,请师长格外加恩,径由前洞救出,使列入下山诸弟子之列。此事破例,想必尚有后命,决无如此容易。略一寻思,便问还有何人愿行。众人见接连好几个人遇险,尤其万珍那样法力高强,更有异宝随身的人,反而受害最烈,而道力浅的,倒轻得多,看来谁也不能定准。又听万、余等退回的人说起洞中所经奇险,俱各把侥幸之心收起,望而却步,思欲改图,不再敢冒失请行了。秦寒萼平日信服万珍,本定结伴同往,吃紫玲强行止住,令其稍缓,看这一拨如何,再定行止,心还不服。及见万珍如此终场,好生警惕欣幸。
  当下众人俱觉还是左元通行比较平稳,正要请求,诸葛警我等四人早已领有师命,笑问紫玲姊妹道:“二位师妹和司徒师弟,怎不由此过去?”紫玲谦谢功力太浅,恐有失堕,不敢冒昧涉险。八姑笑道:“玲妹道心最是坚定,左右均可通行无阻,自不必说。司徒师弟也还可以闯过,愚姊直言,幸勿见怪,寒妹为人情厚,除非留山修道,如走右元火宅,虽然涉险,或者还能闯过;如走左元十三限,决过不去。休看那里结局无什凶危,少时能从容通行的人,恐没几个呢。以我愚见,最好用弥尘幡和伯母那粒宝珠,连同师传飞剑,护身入洞。到了里面,不可急进,恭谨向师尊求恩,请准你三人即日通行,随众同门下山,内外功行同时修积,一念虔诚,必能感动师恩,通行过去。司徒师弟另做一起,也是如此。这头次下山,功力多不甚够,师恩宽厚,稍具定力,即可通行,此行十九有望。三位以为如何?”这话如换别人在先前说,寒萼决不爱听。一则八姑平日对人谦和诚恳,素所敬服;二则又当万珍失险之后,不敢再涉狂妄。谢教之后,转问紫玲如何,紫玲和司徒平最是谨慎,虽是信服八姑,心仍踌躇。嗣见诸葛警我也是这等说法,料无差失。忙即各谢教益,依言行事。杨鲤、孙南、吴文琪、赵燕儿本是委决不下,听出八姑话里有因,再一算计,只是资禀好的新同门全都过去,师父分明借此一试,以坚各人向道之心,为传授本门心法的基础。不由省悟心活,相继口称愿往。诸葛警我自无话说。七人分别同行,结果只赵燕儿一人送了回来。司徒平首先通过。紫玲几受寒萼所累,同陷乾焰,幸仗通诚虔求,妙一真人本是默许,不过借此示儆,一到危急之时,便行法接了出去。余人也都通过。不提。
  下余林寒等原有诸弟子外,连同本门诸长老以前所收门人和开府时仙宾引进的新收门人,尚有四十余人。见此情形,只有一两人是上来便打定主意,去闯那左元十三限,以验自身功力深浅。余者多贪左元难而无险,决计改图。诸葛警我等四人问明意向,便即率领着往左元洞走去。以四人的功力道心,通行左元,更较火宅为易。到后略一商量,便联袂起身,到了洞中,各行其道,不多一会,便已回转。众人一问经历,虽无火宅之险,但关口太多,过时繁难已极,所经景象,因是心境不同,各有难易,欲关六限易通行,情关七限比较难过,尤以喜怒两限为最。左元不比火宅,法宝无功,全凭各人道力战胜,也无所借助于人。结伴同行,更多弊害,诸葛警我等四人向众人说道:“此洞情形,已向诸位同门说过。凶险虽无,其艰难困苦,实比右元火宅尤甚。严关又多,层层相因,纷纷叠至。哪怕走到末一关,稍失疏虞,前功尽弃,立时昏倒在内。固然事后无害,等到异日二次通行,却要平添许多阻力。再者,每经一关,除非真到功候,可以行所无事,否则那罪也不好受。尤其是有一遇阻,幸而勉强挨过,底下便一关难似一关。再想十三限一齐通行,十九无望。到时,除却受尽苦难,心神昏昧,支持不住,晕倒洞中,为师尊开恩,送回原地,中途肯定退不回来。诸位同门,如自觉无此功力,还不如知难而退,俟诸异日,既免白受了场苦难,将来通行也较容易。至于能去的人,反正到了里面是各顾各,各有各的经历,就看见同行伴侣,也是幻境,并非真人。入洞人数,多少无关。现可分成四批进去,每次十人以内。有愿往者,请即向前。进时只有身剑能够合一的人,可将本身飞剑放出,使心神有所专注,还可稍微受益。别的法宝,都没用处。”当有林寒、陆蓉波、周淳、许钺、赵心源、戴湘因、云紫绡七人上前行礼通诚,祝告起身。那左元洞与右元火宅不同,当人进去时,洞口金霞一闪,人便不见。由外观内,只是暗沉沉,一片浅红淡黄的烟雾,别的什么都看不出。晃眼工夫,许钺先被金光卷出,人已昏迷。解救刚醒,跟着戴湘因、云紫绡、周淳相继卷出。一问经历,都是过到第七八关上,遇阻昏迷。许钺更是连头一关都未通过。诸葛警我知道林、陆、赵三人已经通过,便令二批起身。当有虞舜农、木鸡、林秋水、黄人瑜、黄人龙、李镇川、连同醉道人门下松、鹤二童,共是八人。结果只通过了木鸡和林秋水二人,余者都被金霞卷出。见这等难法,又听回来的人说起洞中幻象厉害,虽只片刻之间,身历者无异经过多少岁月,诸般困厄,万难禁受,端的难极。如无把握,最好留山修炼,循序晚成,免受活罪。像裘芷仙、章南姑和一些道行浅的新进弟子,如姜渭渔、姚素修等,本来打定主意,留山修炼,自不必说。那意存观望,行止未定的十余人,闻言未免心寒气沮,却步不前。等到诸葛警我三次发问,只有六人应声。他们都是和湘江五侠一样,新由赴会仙宾引进入门。以前虽也修道多年,颇有法力,无如过关的诸弟子多是根骨缘福至厚,生有自来,道心坚定,神智空灵,这些新进之士如何能及?所以结局全被金霞先后拥回。经此一来,余都知难而退,情愿留山修炼,以俟未来,功力未到,不复再作下山之想。当时除第三辈门人中的金萍、龙力子、赵铁娘、米鼍、刘遇安、米明娘、沙余、米余、袁星、袁化等由齐霞儿率领,在仙籁顶飞云亭上候命,不曾随来。这留山修炼的男女弟子,恰是三十六人,正好为天罡之数。
  那由两洞退回的人,自然退居人后,心中悔恨惭愧。经诸葛警我等四人恳切劝慰,也都省悟,各自激励愤发,不再置念。径由四人率领往左元洞外危壁洞穴之中,一一安置。众人因四人先进,已得本门真传,纷纷讨教。四人也以各位师长要往铜椰岛,众人如等传授,还得些日。正在指点答问,齐霞儿忽然飞来,对四人道:“适才白眉老禅师门下小神僧阿童到来,言说天痴上人在白犀潭惨败,退时激怒大方真人,约往铜椰岛见个高下。大方真人立即应诺,答话大是讥嘲,已使天痴上人难堪。又将沿途埋伏发动,如非小神僧奉了师命,暗用佛法化解,几乎全军覆没。因小神僧贪看双方斗法,先在白犀潭观战,赶回埋伏之处稍晚须臾,所以天痴上人仍吃了不少的亏。天痴上人刚过,大方真人便尾随追去,势甚迅速,看那神气,似想迅雷不及掩耳地赶到岛上,好使对方不及施为。家父和诸位前辈尊长,俱说大方真人操之太急,这样更易迫使对方挺而走验。为防万一,必须早作准备,以俟时至。因四位师兄姊妹都有使命,众弟子均在此时传授道法,指示机宜,各人先在仙府习练,大约再有数日,便随同至铜椰岛。解围之后,便由那里分手,各自在外行道,非有大事或师命传召,无须回山。如今事机已迫,留山同门可照往日功课修炼,好在师长不久即回,且等铜椰岛归来,再行传授吧。”四人闻言,随向留山众同门举手作别,同由崖顶飞越,往前殿赶去。到后一看,妙一真人升座,正向下山诸弟子训示,分别传授道法。有好些已经领命起立,手持锦囊仙示,随侍左右。这时刚对徐祥鹅、赵心源、石奇、施林、悟修、尉迟火示完机宜。四人忙即入殿复命。
  妙一真人奖励了两句,吩咐起立。随唤女神婴易静、李英琼、癞姑三人上前,说道:“依还岭幻波池洞天福地,内有古时仙女藏珍。久为妖女崔盈艳尸盘踞,再有年余,便可炼还真体,危害人间。自从昆仑派两个不长进的门人前往盗宝失陷以来,多年秘藏逐渐显露。如今知道的人日渐增多。有的觊觎内中宝物;有的妖邪一流更想勾结妖女,把持仙府,朋比为奸。只因洞中禁制重重,埋伏厉害,鉴于昆仑派两人前鉴,暂时还不敢冒昧尝试罢了。但这类人贪妄淫凶,既知有此,决不罢休,日子一久,必要千方百计前往窥伺盗取。这时妖女艳尸困于严关,也正须用外力相助。两下交相为利,一拍即合,气候一成,便难剪除。不过时机未至,早去也无用。兹赐你三人柬帖一封,等到明年年终,前往除去妖邪。以后,即以此洞赐你三人,在内居住,以便日后收徒传道,以光大本门。因为英琼得天独厚,成就较大。易静、癞姑虽是修道年久,而学养未纯,性又偏激,和英琼一样,刚愎好胜,时涉狂妄。为使尔三人稍受磨炼,柬帖所示要言不烦,一切仍须尔等自己打算,合力同心,相机行事。
  “妖女本就神通广大,元神又在洞中苦炼多年,玄功幻化,更非昔比。铜椰岛归来,我和各位师伯叔便轻易不再出山,倘有疏失,却是不能往援,千万大意不得。这次下山诸弟子,均有道书一册,共分三章二十七页。除首章所载乃本门口诀心法,彼此相同而外,其余均按着各人资禀功力,传授多半不同。尔等三人功力,此时虽有高低,根骨缘福和将来成就却是一样。为此只赐一部,由易静执掌,互相观摩,一同修炼。如肯加功勤习,到了明年去时,当可不致有什大凶险了。还有南疆红发老祖结仇一事,易静、英琼固然冒失,但他本为邪教,门下徒弟多非善类,形迹本易使人误认。又当尔等追戮妖妇蒲妙妙之际,他那门下突然出头护庇,异言异服,身有邪气,尔等从未见过,又不知道他们的来历渊源,认作妖妇同党,欲加诛戮,并非安心故意,逞强欺人。只不合上阵不问对方来历,失之心粗躁妄而已。至于后来得知底细,仍还动手,本心未始不知铸错,只为势成骑虎,对方法力高强,惟恐被人擒送回山,玷辱师门,甘受师责,一心逃遁,情急还手,在尔等出于不得已,情有可原。在他以堂堂一派宗主,当着众门弟子,为尔等后辈所挫,自是难堪,因此与尔等结下仇恨。在红发老祖初意,虽怀盛怒,并未怪及尔等师长,只想亲自登门告发,使我重责尔等了事。他如这样行事,我为息事宁人,顾全他的颜面,尔等委实也有几分错处,自必稍受责罚,令往登门负荆,双方交谊仍在,岂不是好?也是他末劫将临,本身虽不为恶,终以所习不正,平日又喜纵容恶徒在外横行为恶,罪孽太重。尽管白道友感他旧德,用尽心力暗中维护,欲为保全,使他到日能免度难关,终难挽回数运。他也明知我峨眉派应运昌明,尔众弟子各有自来,便少数功力修为不齐,难免应劫兵解,也都应在若干年后。修道应有的灾难,自是不免,如欲违天,妄肆残杀,如何能够?
  “并且上次紫玲谷暗算凌道友,乙、凌二位曾和他说末劫厉害,不可思议,必须到时诸人合力同心,还得有外人相助;白道友更屡次劝他结纳正派中人,以备缓急。他不是不知利害所关,本来只要遣一介之使,便可出气的事,竟会受了恶徒蛊惑激将,为此一朝之忿,妄动无明,改了初心。而尔众弟子,也有数人该当应此一劫,难于避免。如今仇怨已成,他信恶徒之言,开府后百日之内,如无人前往负荆请罪,便和本派绝交成仇,以后只要遇上,决不放过。我已算定,此时他信谗已深,即使我命尔等卑礼前往请罪,仍是难解仇恨,不肯甘休。本可不去理他,但此事终是尔等之过,又是后辈,在未与我公然破脸为敌之前,礼须尽到。如若无人谢过,其曲在我,他更振振有词;便是外人,也难免不道我峨眉骄狂自大,纵容门人侮慢尊长。尔等此行实少不得。但此人邪法厉害,门下徒党又无不咬牙切齿,尔等一到,必要百计屈辱,使尔等难堪。稍不容忍,立即群起而攻;乃师也必以极厉害之法术,猛下毒手。以尔等的功力,前次乃侥幸。现乃成心相向,早已罗网密布,如何能敌?去是必去。海外归来,尔等即觅静地,照我道书所传,除心法口诀必须下苦功精习外,再将中篇所载降魔防身之法勤练四十九日。如还未到功候,可再加功勤习,务在第四十九日以前赶到,只要他绝交书使未发,便不误事。去时不必人多,只有英琼、易静二人前往。到后未见红发以前,任受辱骂,务要勉为忍受。等见红发,易静善于言词,可由她一人相机应付。如能忍受,将他说服,安然退回,自是上策,但事实极难,数定难移;如真不能忍受,还手无妨。
  “大师伯因灵云、紫玲、轻云三女弟子未返紫云宫以前,尚无传音告急之宝,在东海时,特为尔等炼了百余道告急信火,以防在外行道遇险危难之时,可以报警求救。此宝虽只可用一次,但可传音带话,千里如相晤对,甚是神妙。只有一件短处:不似异日紫云神金所炼传音之宝可以专指一处。携带此宝的人,各有一面法牌,一人有难告急,无论以外的人散在何方,各人身边法牌全受感应,发出告急人的语声。同门之谊,自无坐视,往援与否,颇关利害。此宝少时由大师伯亲自传授,对于此层,务要留意。对于求救的人,自问力所能及,始可前往;如若自知不行,仍以不顾为是。否则去了,转为人多一累,无益有害,大是不可。尔众弟子各有一份,你二人如为所困,不妨如法施为。另外,我尚派有人领我机宜,前往接应。如若有人受伤,也不可惊慌,去的人自会照我柬帖行事。先机难泄,只要紧记师言,不要躁妄求胜,便可免难。英琼所收米、刘、袁三徒,连同神雕钢羽,可俱带去,听候驱策,随同修积内外功行,不必留此。尔等三人只须留心考查,无须禀请。幻波池所得,分赐众弟子之宝,用法名目均在书中,自去体会。旷世仙缘,务各自爱。”
  妙一真人说罢,递与易静一本道书,柬帖却交与癞姑收执。三人闻命感激,敬谨拜谢。真人命起。随令齐灵云、秦紫玲、周轻云三人近前,命先修积外功,等时机到来,再移往紫云宫海底仙府,同修仙业。另赐轻云两封柬帖,命其到日开看。所赐道书,也和易、李等三人一样,共同一本。三人领命起去。又唤郑八姑、陆蓉波、廉红药三人近前,命领道书,另觅仙府一起修炼。如接易、李三人在南疆传声告急,无须前往。海外归来,专心物色洞府,只未指明地点。道书也是两册,红药独得其一。八姑知有缘故,敬谨谢命起立。下余诸人多在诸葛警我等四人未出时,领了训示,准备海外归途,各照师命,分途行事。此时只秦寒萼、凌云凤二人不在殿内。
  原来寒萼是与乃姊紫玲结伴同行在右元洞内,因为万珍前车之鉴,一心谨畏,倒也不敢疏懈。紫玲向来谨慎,道心坚定,更不必说。姊妹二人在弥尘幡法宝、飞剑护身之下,缓缓前驶。毕竟寒萼因真元已失,根骨又差,前半虽无什阻滞,一到出口火宅玄关紧要关头,便显道浅魔高,由不得万念杂呈。平时有什经历思虑,到此齐化幻景,一一出现。始而寒萼还能忍受苦难,只管澄神定智,不去理它。本来再要稍忍须臾,即可过去。不料忽现出紫玲谷遇难,与司徒平好合情景,已知是幻景中应有景象,不知怎的一来,心神微一松懈,立受摇动,神智迷惑,竟然认假作真。以致遁光一暗,乾焰随即发动。本是外火勾引内火,一同燃烧,局中人却情思昏昏,如醉如痴。眼看入魔,不特寒萼要遭大难,连紫玲也要连带受累。猛听震天价一声霹雳当头打下,有人在耳边大喝:“外魔已侵,还不速醒!”紫玲未起妄念,可是二人同路一起,休戚相关,乾焰魔火已被寒萼引动,何等厉害,虽然内火未燃,一样也难于禁受。紫玲又误把乾焰认作幻象,强忍苦痛,不以为意。这样下去,即使道心始终坚定,不致被牵累到走火入魔地步,但到了时限,人却非受重伤不可。正在咬牙忍受,听出是妙一夫人口音,当即警觉,知为妹子所累。念头刚动,心神便自摇荡不宁,急忙按捺下去,正不知如何是好。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思潮微一起伏之际,寒萼也已闻声惊醒转来,觉出身心火烧如焚,知道不妙,赶紧用强制功夫,澄神反照,复归空明。神智一清,遁光由暗转明,内火不生,外火随以熄灭。但别的幻象又起。寒萼如惊弓之鸟,自然不敢丝毫大意。无如危机瞬息,虽因为时极短,才将内火勾动,立即醒悟,未遭焚身之惨,受伤已是不轻,元神也受了一点耗损。时候一久,依然难于支持。正在息机定念,忍痛苦熬,忽然一片金霞迎面飞进洞来,将她卷了出去。同时,紫玲始终神智清明,乾焰止后痛苦一失,益发慧珠活泼,反照空灵。倏地面前祥光一起,身便能动,知已脱了险境,忙即向前飞去。姊妹二人恰是同时飞到前殿平台之上落下。
  紫玲知道二人同去,成败相连,还当寒萼也和自己一样,安然脱脸,方在暗幸。及至定晴一看,人已面容灰败,委顿不支,心中大惊。方欲诘问,女神婴易静忽自殿内走出,传话道:“师父命紫玲师妹进殿待命。令妹已在火宅入定时,为乾焰所伤,如非师尊垂怜,将她救出,再迟须臾,便遭大难了。今以众弟子下山在即,寒萼师妹必须奉命下山,身受重伤如何能行?掌教师尊格外加恩,赐有灵符一道,灵丹一粒,命愚妹送往太元洞内,即随凌云凤师妹在洞中面壁入定,将所耗元神恢复。等各位师长从铜椰岛回来,自有后命。”紫玲闻言,首先跪谢师恩,又向易静匆匆谢说了两句,忙即上殿去讫。寒萼也忙忍痛谢恩,拜伏在地。易静说完,先将灵符一扬,一片祥氛向寒萼绕身而过,身上热痛立止。易静随将寒萼扶起,将灵丹与她服下。然后驾起遁光,同往太元洞中飞去。寒萼只元气略有耗损,伤愈以后便可无恙,以为云凤必也如此。哪知到太元洞一看,云凤本来先在,竟是神气萧索,满面愁苦之容,仿佛受伤甚重,心中惊异。因正入定,不便惊扰,悄拉易静去至隔室一问,才知师恩深厚,逾格矜全,否则所受苦厄,必较云凤尤甚。不由衷心感激,立志奋发,必为师门争光,百死不二,把素日骄矜偏狭之念为之一扫。
  至于凌云凤,本来根骨不够。虽然白发龙女崔五姑刻意成全,在她未入门以前,先送往白阳洞内,参悟白阳真人所留洞壁上的图解,以期异日不落人后。哪知云凤一时疏忽,全壁图解十九精习,单把前半道家扎根基的几个坐图忽略过去,不曾参悟。事后和崔五姑相见,两次俱是匆匆一晤,未暇详陈经历。这一来,始基未固,犹如不学。云凤自和杨瑾同斩妖尸,合斗姬繁,连经几次大敌之后,未免心高气壮。见先行诸同门俱都过去,又听诸葛警我嘱咐的话,越把事情看易,以为师长只是借此试验门人向道坚决与否。照大师兄所说,只和平日打坐入定一样,便可过去。本来入定时心神动摇,魔念一起,不能自制,也会受害。这等景象,平日做功课时常有,均未为害,至多幻象多些,有甚难处?虽不视如具文,心却自以为是。哪知妙一真人玄机奥妙,无隐弗烛,念动即知,即此已应降罚。云凤偏又好胜,到了紧要关头,身被莲台吸住,不知谨慎敬畏,妄想仗着法宝飞剑之力,强行闯过。上去便由贪嗔二念引动,魔火乾焰一起,心神立即迷糊,跟着妄念纷呈,竟连和俞允中那段情缘魔念,也被引起。论起道力,连寒萼都不如,所以受害较烈。眼看走火入魔,幸得杨瑾早就料她不能通过,代向妙一真人力为关说,得了特允,亲持芬陀大师灵符前往救助,才免形神齐危之险。无如定力不坚,上来便错,乾焰发作太快,救援不及。虽然免却一场大难,所受的伤,却比寒萼要重得多。
  寒萼和云凤一则形亏神耗,必须康复;二则立法之始,虽以名列玉箧仙敕,应在首批下山诸弟子之列,终是假手外人,不是自行通过。为此真人传示:二人伤愈之后,格外施恩,仍各传本门心法,令在太元洞内,各自面壁修炼若干日,以代左元洞壁穴虔修之功。如能奋发虔修精进,始准下山。
  除这二人外,还有诸葛警我、岳雯尚在随侍,静候复命,不曾奉有职司。众人派定之后,妙一真人正看着岳雯,还未开口,忽见齐霞儿走进殿来,向众仙一一行礼之后,向妙一真人躬身禀告道:“这次师父原命女儿回山,为爹爹效力。现在各位世兄世姊妹俱都奉命下山,不知女儿可有甚使命?”妙一真人笑道:“我因这次乙道友和天痴道友斗法,虽经诸位道友同我前往劝止,将消灭一场亘古难遇的浩劫,但他二人事后都不免有一点伤害。如欲立即复原,非得大荒山无终岭散仙枯竹老人的巽灵珠和南星原散仙卢妪的吸星神替,不能去那所受的伤毒,二人仇恨终是难消。但这两位老前辈,均在唐初先后得道,久已越劫不死,同隐大荒千余年,自南宋季年起,便不与外人交往。前三十年,我往大荒山采药,曾与卢妪有一面之缘。那枯竹老人,却是三访未遇。我早想命人前往下书,借此二宝。只因大荒偏居东极,路途遥远;近山一带大海之中又颇有水怪盘踞,多具神通变化,有两处最厉害的,并还得了二仙默许,有人经过,必起为难;二仙性情古怪,最喜有根器而丰神灵秀的少年后进,只要投缘,有求必应,否则不但不应所请,甚或加以惩处,必使受尽磨折,始行释放;尤难是二仙虽然同在一山,因大荒方圆二万九千七百里,一在山阴,一在山阳,相隔几四千里;又都因固步自封,常年在洞天福地中享受清福,惟恐人去扰他,除在沿途设许多阻碍,并在所居方圆三百六十里内设有颠倒五行迷踪阵法,以致他那里言动心意,颇难推算周详,好些不能预计。因此非法力根基俱优而又机智灵警,长于应变的人,不能成功。本意想命岳雯前往,但他应变之才稍差,又少一个助手。你如带了新收弟子米明娘同往,当可胜任。不过二仙先本同门得道,隐居大荒之后,便为一事反目,各不相让,千余年来未共往还。去的人得于此者,必失于彼,难于两全。全仗你师徒二人临机应变,能够善处,方有成功之望。至于沿途精怪,你有雁湖所得禹鼎,又有师传各异宝,必能通行无阻,不过走得务要神速。二仙虽设有迷阵,但清修千载,轻易无人登门,决想不到有人往求。去时你再将师祖留下的灵符带去,以备潜入禁制之用。二仙俱都好胜,只要出其不意,深入重地,与他对了面,必然自愧,转而成全。他如出甚难题,或有事相托,无论难易,均要随声应诺,不可迟疑。此行如成,不特大方、天痴二友可以释嫌修好,便女儿师徒,也必得别的好处。为期共只数日,往返九万里,虽然飞遁迅速,也颇辛劳。途中难保无耽延,必须在第七日子正以前,赶到铜椰岛,才不误事。急速去吧。”
  霞儿看去年幼,实则从小就被优昙大师度去,得道多年,法力颇高。早听父母师长说过两位散仙的事迹,闻命大喜,立去殿外唤了米明娘进殿,拜谒师祖,领受大命。妙一真人又勉励明娘两句,赐了两道灵符和两封备交的书信。霞儿接过,知道事不宜迟,匆匆拜别父母和在座诸道长,带了米明娘出殿。由凝碧崖红玉坊前,驾遁光破空直上,电驰星飞,先往大荒山南星原飞去。不提。

第二二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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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药难求仙女儿飞驰红凤岭

  佛光解禁痴上人遁走白犀潭

  霞儿师徒去后,妙一真人对门徒说道:“现在尔等已领了口诀心法,只要照道书勤习,以后不难参悟。只是各人所有法宝,好些多是新近传授,不久山下就许应用,如不事先习练精纯,遇见强敌,冒昧取用,就许被其劫夺,此事关系各人安危。照师祖仙示,铜椰之行尚有数日,先期赶往,无益有害。尔众弟子正宜乘此时机,往太元洞内各觅一间静室,先照道书目录上用法习练,期能随心运用。如有未尽之处,也可来此请益。这数日内,除诸葛警我、岳雯、郑八姑、齐灵云、金蝉、石生、癞姑、林寒八人分作两班,轮值前殿外,尔等不奉呼召,无须来此。只等红玉坊前钟声齐鸣,再行齐集前殿,等候起程便了。”众徒齐声应命,退出殿去。

  话说那小神僧阿童,原是白眉禅师门下小沙弥。久听大师兄朱由穆说起峨眉门下近年人才辈出,个个仙根道器,英俊灵秀;仙府景物,又是如何灵奇清丽,心早向往。无如老禅师功行圆满,飞升期近。念他以童婴入门,居然从小向道心诚,能持苦行戒律。禅门妙谛虽多精悟,尚未传他降魔法力,他年在深山之中独居修炼,难免不受那邪魔外道侵害,为此加意传授。阿童灵慧,极知自爱,闻命大喜,认作异日修行成败所关,每日勤习法术禅功,苦无暇暑。难得这次师父竟命他独自下山,所去之处,又是参与两个仙人斗法,最后还落得到峨眉仙府小住些日,自然喜出望外。及至一见这些门人,果如师兄所言,只有过之,一心想要亲近。众中只英琼一人见过,因是初出面嫩,对方是个女子,不便交谈。正想少时另寻人言笑,游玩仙府全景,嗣见众人由左右两洞脱险飞出,全部奉命习法,往太元洞走去。心方失望,忽听妙一真人留下八人轮值,内中一个金蝉,一个石生,俱是年轻灵慧,平日闻名,是最向往的人。恰巧二人和癞姑、林寒又是第一班,时正无事,各在殿外平台之上聚谈,正好前往亲近。便假作玩景,走了出来。

  妙一夫人因他初来,心想游涉仙景,正要开口唤人陪往,朱由穆暗使眼色止住。妙一真人夫妇俱知用意,笑问这样不太简慢吗?朱由穆摆了摆手,微笑不语。瞥见阿童招手,将金、石二人引往长桥,直到走远,朱由穆才笑答道:“小师弟只是童心未尽,人却机智非常。这是初次下山,巴不得交几个小友。他和金蝉、李洪、石生三人,本有夙缘。这样由他们自行交往,异日用到他时,必争面子,格外尽力,免去许多推倭。否则,他见事情太难,便难保不藉故躲开了。近年家师见他年纪最幼,向道精诚,能持苦戒,甚是怜爱。又以自身功德圆满,不能长久照看,为恐异日妖邪欺侮,除传授护身降魔诸法外,再有年余,连那根降魔锡杖和八部天龙宝藏,都要赐与他了。异日金、石、甄、易诸人,开建别府,多一助力,岂不是好?”妙一夫人终觉不是款待嘉宾之道,回顾灵云,命往仙厨取些各种珍果仙酿,送往所去之处,令金、石二人好好地陪侍。灵云领命去往仙厨,用玉盆托了好些果酒出来,正遇袁星,说是小神僧和二位小师叔,同往松风坪看完寄生兰,便去鱼乐潭波香水谢中,畅谈乙真人与天痴上人岷山斗法之事。小师叔现命弟子来取果酒,送往待客。灵云便令袁星代捧果酒,随在后面,经绣云涧、鸣玉峡右,转入香兰径,越松风坪,由双幽谷口外朱重径穿出,横渡青溪赤栏桥,再由朱桐岭侧涵虚洞通行过去,不远便是鱼乐潭了。

  袁星见灵云沿途都在浏览,走的却是去鱼乐潭的捷径。笑问道:“师伯如若图快,飞行前往,岂不晃眼就到?走这小路则甚?要去迟了,小师叔才又怪我懒呢。”灵云笑道:“你哪知我心意。这里仙景本来灵秀,自从开府重建以来,益发风景无边,移形换步,各有各的好处,令人耳目应接不暇。如非奉命行道,实实不忍舍去。偏我事情又多,虽有这三数日恩假,哪里观赏得够?何况同门叙别,互相常有正事商谈,并无许多闲空,只结伴游行了两次,也无异走马看花,只觉得眼花缭乱,兴会无穷,终不能尽情领略。眼看行期已迫,这次下山,全视各自修为,并无一定时限,知道何年月日重返仙山,再作畅游。说也好笑,连日我只要抽得一点空,便多观赏一些。现在值班,回去不能太晚,只好择那风景最佳之处,抄近路沿途观赏过去。我知你是想听小神僧说白犀潭斗法之事,想我快走,是与不是?”袁星笑道:“师伯料得不差。弟子本在殿台下候命,因师父出来告知弟子,说是奉了师伯之命,去往太元洞练习法宝,命听钟声,并去殿台侍立待命。因有好些时间清闲,想约米、刘二师弟去仙籁顶后面僻静之处学棋。忽见小神僧来寻两位小师叔,弟子知他三人必要谈说白犀潭斗法之事,暗中拉了米、刘、沙、米四人,借用他们的隐形法,尾随在后,直跟到波香水榭,一同隐伏在侧偷听。正听得热闹有趣,不料刘遇安听了沙、米两小人的鬼话,与弟子作耍,将隐身法撤去,现出原身。其实当尾随时,小神僧早已看破,因知是末代弟子,没有行法点破。经此一来,就连他们四人隐身法全给破去。小师叔说弟子领头鬼祟,要加重罚。小神僧却怜爱弟子,讲情解免,命弟子等五人全在一旁随听。石小师叔说弟子爱热闹,偏给遣开,命往仙厨取来果酒,待客赎罪。刚到那里,正遇师伯出来。小师叔原令弟子步行来往示罚,不过要是弟子一人单走,也早到了。”说时,二人已走到潭边。

  那鱼乐潭是个大约四五十亩的圆形小湖荡,通体恰似一大片完整的羊脂美玉。当中挖一圆槽,下面灵沙作底,碧草参差,绿波粼粼,青山倒影,疏落落种着小半潭红白莲花。波香水榭便建在潭的中心,曲槛回栏,轩窗洞启,平台曲水,玉柱流辉,锦鳞游泳,暗香时闻。沿潭玉堤远近,不是瑶草琪花,便是青山红树。端的是一尘不染,无限芳菲,清绝人间,无殊天上。灵云边走边笑道:“你想广听闻不难。我到那里,请小神僧从头说起,你不也听见了吗?”袁星正在喜谢,忽见沙、米二小由水榭的长堤上跑来,到了潭边方都飞起,神形似颇匆速。瞥见灵云同行,便没言语,双双躬身行礼,叫了一声“师伯”。灵云问:“是两个小师叔命你们来催袁星的吗?”二小恭答:“正是。”灵云方说:“他是因我慢的。一同去吧。”忽听金蝉在水榭外面平台上遥呼:“姊姊快来!”灵云点头答应,飞身凌波而渡。袁星和沙、米二小紧随在后。到了水榭平台之上落下,先朝小神僧阿童行礼,致了来意。阿童虽然法力颇高,自幼随师苦修,戒律谨严,以前所食,多半山粮野蔬,偶得鲜果,也只山中野产,如桃、李、梅、杏、榛子、松仁、黄精、首乌之类,几曾吃到过这类珍果仙醪,自是高兴喜谢,每样都尝了些,极口夸好。先恐破戒,不肯饮酒。后来灵云力劝,说:“来时已问过采薇大师,说此酒乃是甘露酿成,与凡酒不同。大师和李叔父俱曾畅饮,决无妨碍。”阿童闻说朱由穆和李宁都曾饮过,仍然捧酒恭谨跪祝,果然心灵未有警兆,方始入口。众人见他向道尊师,如此诚敬,好生赞佩。阿童这一吃开了头,却是口到杯干,饮之不已。金、石二人贪听下文,重又询问。阿童正要说前事,灵云见袁星悄立金、石二人身后直递眼色,方想开口请其重说,阿童已经觉察,笑道:“袁星往取果酒,为我跋涉,前文他和令姊均未听过,待我从头说起好了。”于是一面饮啖,一面述说。灵云本想稍坐即回,嗣听阿童说得热闹,估量殿中不会再有甚事,如有使命,母亲自会传声相召,也就听了下去。

  原来阿童自奉白眉和尚之命,去往岷山途中寻朱、李二师兄,依言行事。那地方及岷江下游,地名青林岗,石山峭拔,连岭排云。岭头上为石地,亘古无人,虽然平整,因为上下艰难,草木不生。除临江一面半腰崖上若断若续有几处僻道外,亘古无人行走。乙休算计这里是天痴上人必由之路,在岭上共设了十几处埋伏,用意多半是和天痴上人恶作剧,使其沿途受挫,折伤羽翼。以天痴上人的法力,只要事前知道底细,便可无碍。惟独青林岗中腰一处和快到岷山一处,乙休除用极厉害的禁制外,并还各设一座旗门,具有极大威力。敌人任有多大神通,一经入伏,要想脱身,也须受伤。随行诸弟子若道行浅一点的,更非失陷在内不可。另外还有三处埋伏,专截敌人退路,须等归来时始行发动,更是神妙莫测,一处比一处厉害。尤其是最后一关,地面设有摄形之法,一经主持人发动禁法,哪怕不由当地飞行,只在横断千里以内的上空越过,形影必为阵中神光所摄。主持人再将阵法略一运用,立将敌人陷入伏内,便能冲逃出网,也极费事。同来门人,却一个也休想脱身回去。这前后五处紧要埋伏,如非白眉禅师预遣门人一一相机破去,双方定成不解之仇无疑。其中有两处,还不能先给破去,必须有人手持灵符守候。阿童寻到朱、李二人时,朱由穆早照师命,一一施为停当。

  阿童领了机宜,送走两位师兄,在青林岗上守候了一些时。暗忖:“久闻乙休、天痴二人得道多年,俱是能手,此来必有一场恶斗。现有师父佛法妙用,埋伏有的破解,有的减去威力,除归途二处尚等化解外,余者无一完整,乙休尚未觉察。前半埋伏,天痴上人过时,见了大师兄所留金字警告,必能从此破去,无甚可看。最热闹还是岷山白犀潭口。大师兄为防我到时多事,另生枝节,才命在此守候。实则中间这处埋伏,威力已减去一半,天痴到来,不过小有梗阻,决能通过。师传佛门心光遁法,飞行神速,顷刻千里,又有灵符在手,少时回破归途二处埋伏,决赶得上。何不去至岷山左近,守候天痴师徒,助他们破那末一道禁制,省得到时两头紧赶,就便观战,岂不是好?”想到这里,便往岷山飞去。到后一看,白犀潭深藏后山一条暗谷尽头。作法人想因山有僧寺民居,惟恐凡人误入,那最末一道埋伏,便在暗谷口外,相隔只有十来丈远。两面是险崖,下面是盆地,林木茂翳,蓬蒿没人,地极幽僻。就这样,还恐有人无知闯入,两条可通樵径的瞪道,都有云雾封锁。阿童隐身谷左崖腰磐石之上,左对天痴上人来路,举手便可将埋伏破去;右对谷口,可以观战:地势再妙不过。先以为乙休沿途设伏走来,照理应该先到,必是隐身在内。探头遥望谷内,只见里面景象阴森,静悄悄的,一点声息皆无。

  等了一会,忽见谷口有一极小人影一晃。定睛一看,那小人竟小得出奇,身量宛如初生婴孩,可是神情动作矫捷如飞。衣饰更是华美,身白如玉,头挽抓髻,短发斜披,两肩后各插一支金光闪闪的宝剑,长才数寸。短衣短裤,赤足芒鞋,相貌甚是英悍。说是道家元婴,又觉不像。知道韩仙子潭中收养不少异类,疑是怪物炼成,身上又无邪气,心甚奇怪。那小人先是探头向外四望,渐渐试探着走出谷口,似要往前面设伏之处走去。快要走近伏处,倏地一道光华起处,现出一个矮胖大头的麻衣少年,迎着小人,直比手势。一会,又手指谷内,作出问讯之状。小人也用手势比划,两人好似相识。这才知道,这末一处埋伏,还派有人在守候。正在端详那小人是何精怪幻化,少年猛似吃了一惊,一面将手急挥,令小人退回谷去;一面侧耳略听了听,慌不迭地一纵遁光,迎面飞来。阿童心疑踪迹被他看破,觑定来势,正想躲开,少年已落在附近磐石之上,手掐灵诀,只一晃身便隐去。忙即运用师传法眼,细一察看,原来那少年也和自己一样,选中这片磐石,意欲隐身观战。那隐形法颇高,虽用法眼观看,仅依稀辨出一点人影;如是寻常之人,休想看出。既然避人,只不知他又怎会由伏处出现,而无动静,又和小人相识?好生不解。

  微一迟疑,俯视下面小人,已经退回谷中,藏起不见。随听来路远处,风雷大作,约有顿饭光景,才行止住。紧跟着破空之声由远而近,抬头一看,遥空云影中飞来十余道光华,人飞得高,光细如丝,目力稍差的便难看见。晃眼飞近白犀潭上空,光已大长,宛如十余道白虹当空飞舞。看神气,似知下面有险,又不甘示弱,等查看出端倪,再行下降之状。知是天痴上人到来。白犀潭峡谷两边危崖交错,中通一线,已由主人行法禁闭,并且约定登门,本该先礼后兵,叩关而进,其势不能一到便即深入,非由谷口叫阵不可。但是埋伏厉害,只要落地,立生妙用,将他师徒一齐困住,甚或受伤,都在意中。阿童不敢怠慢,忙把白眉禅师所赐灵符取出等候。那十余道剑光,电掣也似在空中盘旋了三五圈,突然一齐下降。眼看离地不远,倏地一蓬五色彩烟,由伏处潮涌而起。为首一道白光,拥着一个白衣老人,满面俱是怒容,将手一扬,便是震天价一个霹雳,朝彩烟中打去。阿童知道那彩烟后面还有无穷变化,见天痴上人发出太阴元磁神雷,不等下面旗门现出,立即乘机手指掐诀,将灵符往外一扬,一片金光像雨电也似随着雷火打入阵内。跟着连声迅雷过去,彩烟消散,现出五座旗门。天痴上人面上立现惊喜之容,将手朝天一拱,忙要收时,那旗门似有灵性,光华连闪两闪,便破空飞去,一晃不见。天痴上人师徒也同时落到地上,白光敛处,各自现出身形。

  阿童见那天痴上人相貌清秀,童颜鹤发,长髯飘飘,一身白衣,外披鹤擎,极似画图上的古仙人打扮,周身俱有青气环绕。随来弟子十二人,各着一件白短半臂,下穿白色短裤,长仅齐膝,赤足麻鞋。手内分持着一两件法物兵器。只有两人空着双手,神情也颇沮丧。余者都是道骨仙姿,英仪朗秀,除法物兵器外,各还佩有葫芦宝囊之类。六人一面,左右雁行排列。上人先朝谷内略看,冷笑道:“驼鬼不羞!我师徒应他之约来此,事前防他狡赖,并还通知。如今人不出面,反把牢洞峡谷重重封锁,是何缘故?既然怕我师徒,为何沿途又设下许多诡计埋伏,难道暗算人不成,一缩头就了事吗?”说完,不听回应,又用目四顾,好似未看出什么征兆,越发有气。便喝:“楼沧洲过来!”上首第六人应声走过,躬立于侧。上人怒道:“我原知驼鬼之妻因恨驼鬼无义,杀她娘家弟兄,以致应誓遭劫,恨同切骨,一向隐居在此,不与相见。驼鬼约我来此,又在沿途闹鬼设伏,不是想借此引起同仇,以便圆他旧梦;便是想移祸江东,使我与这里主人成为仇敌,他却置身事外。我本不难破关直入,但是这里女主人已与驼鬼恩断义绝,不是夫妻,双方素无仇怨,岂能视同一律,中驼鬼的奸谋诡计?是否同谋,必须先行辨明,才能定夺。并且女主人是否闭洞出游,或在潭底清修,也未知悉。我师徒光明磊落,人未出面问明,决不作那无耻鬼祟行为。现在命你入谷探询,到了谷尽头处,便是白犀潭,不必下去,只在上面问询。先问女主人在否,如在潭底清修未出,你便说驼鬼约我来此斗法,问她是否与驼鬼一气?驼鬼是否在内潜伏?如与合谋,便出相见。如说并未合谋,可向主人道声惊扰,致我歉意。我自另寻驼鬼算帐好了。”楼沧洲道声:“遵法旨。”将身一躬,退行三步,回头便往谷中走去。

  阿童见状,暗忖:“大师兄说这条峡谷除却重重禁制外,还有两种厉害埋伏。天痴本人入内,尚还十分勉强,这门下弟子怎走得进?”念头才转,楼沧洲已纵遁光,缓缓往里飞入。刚进谷口不过三两丈远,忽听有一极小而清脆的口音喝道:“来人慢进,你不怕死吗?这是什么所在,也敢来此撞魂。”紧跟着,两道金光成斜十字交叉在谷径中心。同时金光下面现出一个小人,将路拦住。楼沧洲知今日所寻敌人脾气古怪,不通情理,而且机阱密布,说吃亏便吃亏。来时路上,已连番遇阻,如非有人暗中相助,就许不等到此,便丢了大人。料想师父也是进退两难,哪怕日后再行报仇,已寻到敌人门上,好歹总该见上一阵,才能回去。必因自己平时精细谨慎,又有护身法宝,才以探敌重任相托。尽管双方对敌,照理不伤来使,到底不可大意。一见金光阻路,有人呼斥,立即停住。定睛一看,见是一个比乳婴还小的小人,话却那么难听,他也和阿童一样,疑是潭底精怪幻化,幺幺微物,初炼成形,所以如此小法。身入重地,料定对方决非虚声恫吓,只得忍气答道:“我乃铜椰岛主门下第六弟子楼沧洲。家师为践乙休前约来此,日前还有飞书相告。先料他必在此相候,谁知他不顾信义,只在沿途设伏闹鬼,到了地头,不见本人。家师因闻女主人久已与他断绝,不愿无故惊扰,命我去至里面白犀潭请问明白,以定行止。不想遇见小道友在此把守,正好请问……”

  楼沧洲还待往下说时,那小人本是睁着两只亮晶晶的小眼,面现鄙夷之容,扬头静听。及听来人称他为小道友,好似触了大忌讳,勃然大怒,喝道:“无知蠢牛鼻子,不要说了,你老鬼师父说那一套,我早听见,无非先在沿途中伏吃亏,到了这里又几乎丢个大人。走吧,还不甘愿服输,想闯进去寻我师父,又害怕。始而用激将法,自己捣鬼,说了一阵没人理。知道我师父神通广大,念动神知,假着命你入谷问询,实则借此探我师父心意,看看和老师公同心不同。万一两位老人家仍是反目,便借此下台回去,省得得罪一个已惹了祸,到处丢人,又惹下一个更厉害的对头。哪知说了半天,仍没人理,只得令你硬着头皮来滚刀山。却不想韩仙子门下最心爱的徒弟大玄在此看守门户,如何容你走进?我念你是师命所差,不由自主,不难为你。可出去对老鬼说,我师父两老夫妻和美不和美,没有相干。反正我师父的话,自她老人家隐居在此,除却一两位多年好友,或是事前许他们登门的不算,余者谁来都得一步一拜,拜将进去,没有一个敢在这里撤野的。他在那里鬼叫,便犯了这里规矩,就他想缩头回去,也办不到。不过我师父正在神游入定,暂时懒得理睬罢了。时候一到,她老人家自会出来,要老鬼好看。至于我乙老师公呢,适听人说,本是在此等候收拾老鬼的,偏遇有人寻他,同往神羊峰顶下棋去了。他老人家根本没拿你师徒当回事。下完残棋,自会前来,你们要不怕死,等在外面,决等得上,晚点丢人也好,这般心急则甚?”

  原来这小人便是凌云风在上回给韩仙子送去的僬侥玄儿。因是生来灵慧胆大,向道之心又极坚诚,韩仙子大是宠爱,虽然为日无多,颇得好些传授。乙、韩夫妻反目,韩仙子事隔多年,已早明白丈夫昔年所为,情出不得已,并非太过。自己实是偏私,只为生性太傲,又把话说绝,认定丈夫的错,急切间转不过脸来罢了。及至乙休想起了多年患难夫妻,眷恋旧好,知她灾劫将满,命司徒平往白犀潭投简之后,韩仙子为至情所感,心已活动。这次乙休约了天痴上人来此斗法,杨姑婆赶来送信,韩仙子明白丈夫深心,为想夫妻复和,不惜身试奇险,树此强敌。又经良友劝说,决计与丈夫言归于好。乙休沿途埋伏,韩仙子也早在暗中布置准备应敌。峡谷内外设有好几重禁制埋伏,所以天痴上人在外面,遥见徒弟入谷不远,便有金光小人阻路,手舞足蹈,说个不休。却和阿童一样,只见双方对话,一句也听不出。楼沧洲人极持重,想把话听完,再作打算,强忍气忿,静听下去。后来玄儿越说越难听,楼沧洲便是泥人,也有土性,忍不住喝道:“无知小妖孽,是何精怪幻化,敢如此放肆?念你异类小丑,狂妄无知,不屑计较。可速唤乙休夫妇出来见我师父。”玄儿把小眼一翻,望着沧洲,突然呸道:“瞎了你的牛眼,连人都不认得,说是精怪,还敢出来现世。我师父不到时候,决不会出来。你有本事,打得过我,我便代你请去。”

  楼沧洲心细,见玄儿人虽细小,二目神光足满,身上不带一丝邪气;又以谷中主人明知大敌登门,却令这等人不人怪不怪的幺幺小人把守要路,口出狂言,必有几分厉害。初次见到,拿不定他深浅,万一动手吃亏,岂不给师父丢脸?略一寻思,冷笑答道:“似你这类小幺幺,怎配和我动手?你不过狗仗人势,在此发狂罢了。你家主人未出以前,我不便登门欺小。有胆子可随我到外面去,我也决不伤你,只教你见识一点人事如何?”玄儿骂道:“你当我怕老鬼不敢出去,在谷里头有禁法倚仗,才欺负你吗?我要擒你,易如反掌,里外一样。无论到哪里,我手一指,便把你吊起来。不信,你就试试。”楼沧洲正因师父在外面不曾发话,以为谷口有甚隐法,不曾见此小人。一听受激,答应出去,心中暗喜。乘机答道:“如此甚好。我先走了。”玄儿骂道:“不要脸的牛鼻子,你自管滚!离谷三步,不当老贼的面将你吊起,我不是人!”说时,楼沧洲见他将手向后一挥,口中吹了一声哨子,似在招呼同类神气,却不见有形迹。暗中却也颇戒备,自往前飞。回顾小人,也纵遁光追来。方想到了外面,禀问师父,此是什么精怪幻化,如此灵慧?忽听小人喝道:“这牛鼻子,敢来我们白犀潭放肆。老金,快些把他吊了起来再说。”说时,楼沧洲身刚飞出谷口,自觉出了伏地,又当师父的面,万无失陷之理。闻言想看看小怪物到底闹什么花样,如此狂法。忙即停步回看,待要发话,猛觉头上雪亮,匹练也似当空撒下百十道银光。楼沧洲自恃法力高强,带有护身法宝,又炼就元磁真气,这类银光多半是五金之精炼成的法宝飞剑,一点也不发慌。不但不避,忙即一面放出本门神木剑,一面放出元磁真气,准备双管齐下,总有一着,哪知全都无用。手中青光刚刚飞出,耳听师父大喝:“此是妖物,徒儿速退!”心方一惊,待要飞遁,已是无及,那一蓬百十道交织如网的银光,来势急如电掣,已连人带青光一齐网住。当时只觉周身俱被银光粘缚,越挣越紧,连运真气,施展法宝,俱失灵效。晃眼被裹成一团,缩进谷口,高高吊起。

  当天痴上人到时,发觉当地埋伏乃道家最厉害的太乙分光有相旗门,便知敌人不怀好意。所设埋伏,一处比一处来得厉害。不禁又惊又怒,把初来时骄矜之念,减去大半。无如势成骑虎,欲罢不能,恨到极处,把心一横,正打算豁出损伤法宝真元,下来硬拼。不料又是一片佛光自空飞堕,竟将旗门暗中破去;与沿途所遇暗助自己的行径一样,只是不肯露面。对付敌人,也是适可而止,只为自己解围,并无伤损,心中感激。因在青林岗入伏遇助时,也是这等情景,自己连声称谢请见,连个回音俱无。这次破那旗门时,更和自己神雷同时发动。隐身之法又极神妙,在敌人眼里,决看不出有人暗助。分明有所避忌,不愿显露行藏,一再请见,也是无用,徒遭敌人耻笑,只得举手示意,暗中称谢。想收旗门,已吃敌人收去。落地以后,一查看谷中形势,禁制险恶,严密异常,迥出意料之外。越知十九讨不了好,凭自己法力道行,大亏固然吃不了,随带十二个弟子,却没有一个人能是对方敌手。来时,因众弟子同仇敌忾,踊跃请行;又值元身初复,劲敌当前,不欲多耗真元,带了门人,颇有许多用处。不料反成了极大累赘,其势又不能中途遣回。敌人偏又诡计多端,故布疑阵,到此一人不见。事已至此,或胜或败,总须有个交代,始能回转。故意取瑟而歌,连发了两次话。敌人终不现身。没奈何,只得以假为真,令楼沧洲入谷探询。

  天痴上人知道敌人夫妻不通情理,什事都做得出,爱徒就许失陷在内。正盘算应援之策,忽见楼沧洲和小人争论了一阵,先后飞出。看神情颇似追逐,两下里又未交手,谷中禁制也未发动,那小人更看不出他深浅。想等爱徒返回后,再行查问。晃眼楼沧洲飞出谷口,忽然面现怒容回视,方觉出爱徒是在诱敌。猛瞥见谷口崖顶上撤下一蓬银光,天痴上人何等眼力,定睛一看知道不妙,忙喊:“徒儿退回!”但已被网住,往谷内卷进。一时情急,厉声大喝:“妖物敢尔!”手一指,便有一团栲栳大的青霞,朝那银光打去。眼看飞到谷口,似被什东西一挡,震天价一声巨响,炸裂开来。当时烟光迸射,地塌山摇,附近山石林木,纷纷倒塌折断,沙石残枝,满空飞舞,半晌方歇。谷口以内,却是原样,连草也未见摇动一根。再看爱徒,已被那白光交织的光网,低低悬在两边危崖当中。那小人遥向自己,不住拍手大笑,手舞足蹈,嘴皮乱动,似在尽情笑骂,并还作出种种淘气侮慢动作。由不得怒火中烧,喝令左右门徒分出八人,连同自己,各按九宫方位,齐走向谷口外,戟指怒喝:“乙休驼鬼鼠辈,韩三无耻泼贱,速出相见!”喊骂几句,不见回音。一声号令,师徒九人,一齐施为,各取一面三角小幡,掷向空中,立分为九幢五色奇光,将峡谷上空围住。再同把手一搓,朝光幢上一扬,便有九股彩烟,由光幢上蓬蓬飞起,宛如怒涛飞堕,眨眼将全峡谷一齐笼罩在内。天痴上人大喝道:“驼鬼夫妻,再不放我徒弟,缩头不出,我略一施为,你那满潭中的精怪生灵,连你水中老巢,全都化成沸浆了。”谷中仍无应声。

  天痴上人急于要救爱徒出险,免得吊着难堪,见对方始终不理,气得两道寿眉一竖,口喝声:“疾!”师徒九人一同运用玄功,把手一指,千寻彩烟立化成五色烈焰,将峡谷围罩,燃烧起来。初意这两极神光炼成的真火,何等猛烈,敌人禁制尽管神奇严密,时候一久,也必难以支持。就说本人不怕,手下徒众和白犀潭水宫老巢,岂不顾借?并且此火见缝就钻,由心运用,楼沧洲也善此法,只要有一丝空隙,穿将进去,便能发生妙用。爱徒虽然被困,法力尚在,运用本身所炼真火一引,里应外合,这峡谷纵不烧熔成汁,也必被雷火震坍。一经发挥威力,多厉害的禁法也禁不住。至不济,人总可以救出。哪知韩仙子心高气傲,立意非挨到丈夫到场,方始出援。敌人如何攻法,早已防到。所藏异宝又多。除却谷中禁制外,上面还蒙有一层宝网,罩得水泄不通,如何攻得进。

  天痴师徒合力围攻了一阵,枉自烈焰熊熊,声势猛恶,连左近山石林木,好些俱被波及,不是烤焦枯死,便是碎裂崩塌,独那条峡谷依然纹丝不动。天痴上人羞恼成怒,把心一横,怒喝一声:“且住!”将手一招,收了彩焰灵旗。去至谷口外,回手囊中取出一件形如梭的法宝,手掐灵诀,待要往地上掷去。忽听远远空中厉声大喝:“痴老儿作此无赖行为,不怕造孽太大,遭天劫吗?”声到人到,跟着一片红光,比电还疾,由远而近,晃眼飞堕,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红面驼背老者。天痴上人屡受挫折,因爱徒久困,敌人始终不理,实在难堪,意欲施展毒手,由谷口外面禁制不到之处,攻入地底,勾动地火,将岷山后山白犀潭一带毁灭。明知此举伤害生灵大众,有犯天诛,也是一时情急,迫不得已。一见仇敌飞到,忙即停手,收了法宝。

  乙休原是隐身神羊峰顶遥望,欲候老妻出谷,与天痴上人斗法之际,再行现身。等了好一会,不见动静。暗忖:“老妻已是回心,敌人寻上门来,哪有不出之理?”嗣见敌人业已放火烧山,谷中仍是无人出敌,可是峡谷并无伤损,也未被敌人攻进。这条通白犀潭的峡谷,平日本就禁制重重,不经主人默许,休想擅越雷池一步。敌人不敢走进,尚无足奇,这么厉害的火攻,怎也置之不理?运用慧目定睛一看,全峡谷山石上面,依稀似有一层极淡薄的烟痕蒙住,才知蒙有老妻的至宝“如意水烟罗”。此宝乃天府奇珍,老妻昔年为了此宝,费了十年心力,才得到手。乃是一面宝网,不用时,折叠起来,薄薄一层,大只方寸,弹指展开,大小数百千丈,无不由心。妙在是与别的法宝不同,毫无光华,也无甚形迹。多好的慧目法眼,也只依稀辨出一片薄得几非目力能见的烟痕;任多猛烈的水火风雷,均攻不进。自己旧游熟地,识得山石颜色,心中又有成见,故能看出;另换人地使用,便难看出。老妻昔年遭劫时,便仗它保全法体原身,珍爱如命,向不轻易使用。今竟用以对付敌人,可知同仇念切,未忘前好。分明来时料错,又以爱妻怨气未必全消,必在潭底行法,颠倒阳阴,使自己算不出她心意,因此未再推算。实则和自己同一心意,都是想令对方先和敌人交手,然后出面。方才体会过来,瞥见天痴上人忽将灵旗烈焰收去,降落谷外,待下毒手,毁灭后山。再如迟往,一则灵境可惜,二则老妻不舍白犀潭水宫被毁,势必不等自己到达,便即出斗,岂不是有违她的初意?忙纵遁光,赶来阻止。

  天痴上人见敌人到来,也觉此举徒害生灵,却伤害敌人不了,有些无聊。收宝以后,正待喝问,乙休不等发话,朝谷口内用手一指,解了禁法,看了一眼,笑道:“小鬼头真个淘气。痴老儿惹厌,与他徒弟什么相干,把他吊起示众,徒叫痴老儿发急,有甚意思?还不叫金蛛收丝,放他下来!”说时,玄儿已在谷内跪倒行礼。闻言恭答道:“这牛鼻子吹大牛,和弟子打赌,才吊他的。本想连他师徒一齐吊起,因他是来寻师父师公的,怕师父怪罪,没有敢动。他那徒弟不老实,差点要被金蛛吃了呢。”乙休和玄儿尚是初见,看他如此灵慧口巧,也颇喜爱。笑道:“凭你也配?说得痴老儿太不值钱了。快去请你师父出来吧。”玄儿忙答:“弟子遵命。”刚往里去,谷顶银光撤处,楼沧洲已被松开,自觉丢人太甚,忙纵遁光便往外面飞去。禁法一撤,乙休和玄儿的这些问答,天痴上人听了个逼真,虽是修炼多年,也按捺不下火性。只因爱徒困在人手,敌人还未和己对话,不得不装大方,忍气等候。待楼沧洲方一脱网飞出,乙休刚转身向外,便戟指大骂:“驼鬼无耻!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素无仇怨,上次无故多事,为人门下走狗,乘我不备,暗用诡计将易家两小孽种劫走。又不敢和我明斗,只吹大话,欲仗悍妻护符,约我来此斗法。照理就该光明相见,比个高下。你却只在沿途闹鬼,遍设埋伏,俱被我破去。你妻又将峡谷封锁,避不出面。我知你那悍妻久已与你反目,不欲无故伤人,好意命门人入谷询问,谁知泼妇与你一般无耻。缩头不出,也就罢了。自来两国相争,不伤来使;何况你夫妻也算修道多年。不该暗令门下妖孽,将我门人用妖丝网陷住。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辱我?实则是你夫妻行事鬼祟。休说自命散仙一流,便旁门左道妖邪,也无这等无耻行径。我只当你夫妻长此缩头,不出来见我,原来也怕我毁却老巢。现已相对,总须见个高下。我素来光明磊落,决不鬼祟行事,任是如何比斗,由你挑选,只要说出来,我便奉陪好了。”

  乙休由他怒骂,只微笑静听,不插一言。等他说完,才答道:“当初我救走易氏弟兄,只能怪你自己法力太差,略施障眼法,便将你引走。如此不济,如何能是我对手?当时因是受人之托,与你无仇无怨;又怜你在海外多年,修为不易;又居一教宗主,未便当着许多令徒,使你过于难堪;加以和小友岳雯残棋未终,不欲为此扰我清兴。这才没有与你计较,只给你留话:如若不服,可来此问寻我。满以为你有自知之明,必不敢来,一直没把此事放在心上。目前闻你要来寻我,心想本无大怨,真要对上手时,我脾气不好,出手太辣,伤了你,不过世上少一狂傲无知的妄人,但留下许多令高徒无所依归,被一般妖邪引诱了去为恶,岂非自我造孽?为此随便设了几道关口,欲使你稍受挫折,退缩回去,免致多年苦修功行,好容易走火入魔,才得炼复形体,又遭杀身之祸。哪知你仍不知进退,非来送死不可。自来兵不厌诈,你既敢寻我,难道不知我夫妻的厉害?头次遇伏,还可说是骤出不意。以下还有十余处埋伏,你也自命修道之士,难道你会看不出一点朕兆?自不小心,法力太差,亏你不羞,还说我们行事鬼祟。你说我的禁法均为你破,这原近情,不然,你师徒怎能全体来此?不过适才我在神羊峰顶遥望,你师徒己将入我伏中,因有一片佛光,随同雷火飞下,才将我旗门破去。凭你万无这样法力,路道尤其不合。分明有人恐你难堪,暗中相助,你却往自家脸上贴金,岂非无耻之尤?我如怕你,早不如此施为,也更不会约你来此。只为有人约我对弈,又料定你无甚伎俩,山妻如若空闲无事,早就将你打发回去。否则,你也不能入谷一步。让你多候片时,煞了火性,容我一局对完再来,也是一样,因此迟到。我人在此,怎说避而不见?至于令高徒奉命探询原可,为何欺小,自寻苦吃,打的甚赌?我适遥望,分明他已出谷,小徒才将他擒回吊起,并未依仗埋伏,在谷中下手,怪着谁来?你眼见徒弟被擒,尚不解救,还吹大牛,要我出题斗法,班门弄斧,岂非荒谬?莫如还是让你占点便宜,由你先行施为。如真胜得过我,我从此避入深山,永不出面;你如不胜,力竭势穷,无计可施,我并还随你往铜椰岛去,看你有甚神通施展,免得你死不甘服,说我依着家门欺人。你看如何?”

  天痴上人不料乙休反唇相讥,倒被挖苦了个淋漓尽致,益发怒不可遏。大喝:“驼鬼,只耍贪曙薄舌,有甚用处?你是此间地主,我先下手,反怪我上门欺人,如今让你一步,怎不知好歹?”乙休哈哈笑道:“痴老儿,你当我不知你的鬼心思吗?你不过因在沿途吃亏,当着门人不好看相,自恃有铜椰岛地层以下数千年凝聚的阴秽之气,以为我那法宝飞剑均是五金精英炼成,当我不知底细,取出施为,你收去一两件,好装装面子。如能连我一齐困住,更是称心快意。却没想到我老人家对别人不敢自负,似你这样老蠢物,再有十个八个也奈何我不得。我向来对敌专一投桃报李,敌人不动,我决不出手;何况我约你来,好歹远来是客,更不能不让你占先。你所炼秽气,如真厉害,我身边现有两件飞剑法宝,俱是金铁之质,不如吸了去,让我见识见识。何必我先动手呢,难道隔了一层衣服,便无所施其技吗?”天痴上人原知乙休道法高强,机诈百出,自料今日败多胜少,报仇之事,只能留为后图。又知乙休脾气古怪,逞强好胜,所用飞剑神妙无穷,对敌时必取应用。这类道家法宝飞剑,多半金质,可以用元磁真气吸取上来,先给敌人一个小挫,再乘机激怒,引他去至铜椰岛入网。哪知乙休道妙通玄,有通天彻地之能,不特法力甚高,经历见闻更极广博。日前又在峨眉凝碧仙府听得妙一真人微露先机,知道铜椰岛之行决不能免。嫌怨已结,敌人反正不能善罢甘休,早晚必要约往铜椰岛去,不如先占他一个上风。不等对方开口,自己先就说去,一切早有成竹在胸。加上韩仙子一个劲敌尚未出面,无论凭法力,凭口舌,暂时均非二人之敌,白白听些讥嘲,毫无用处。当下见乙休一味挖苦,说什么也不先出手,只得愤怒答道:“这是你说的,我只好先得罪了。”说罢,两肩摇处,四十九口神木剑,化成四十九道冷冰冰的青光,虹飞电舞而出。紧跟着双手一搓,往外一扬,又是无数太阴元磁神雷,发出碗大一团团的五色奇光,齐朝乙休打去。

  乙休早已料到此着,知这一雷一剑相辅而行,厉害非常。一用金铁制炼之宝去破神木剑,立被元磁真气吸收了去。如用五行禁制,也是顾于此,必失于彼。对方如非断定自己是个劲敌,别的法宝无可施为,也决不会一上来便使出独门看家本领。正待飞身空中,行法抵御,说时迟,那时快,当这来势迅急,不容一瞬之际,猛听当空有一女子声音喝道:“何方老贼,敢来我白犀潭撤野?今日叫你知道泼妇厉害!”话未说完,那青光神雷本来一是夭矫如龙,出即暴长,一是飞出不远,即发出震天价的霹雳,爆裂开来,两均猛烈。忽然全被隔住,,同停空中,此冲彼突,不能前进一步。同时,二人面前飞落下一团青烟,簇拥着一个面貌清秀的道姑,凌空而立,朝着天痴上人戟指喝骂。乙休忙道:“山妻来了,怪你在她门前放肆,必有处治。我夫妻素不喜两打一,这里又是她洞府,她是正主人,我不能越俎代庖,只好暂时下来。等候被山妻打跑时,我就随你往铜椰岛去,捣你老巢,就便开开眼界,看你那地肺秽浊之气凝炼的玩意,到底有多厉害好了。”说罢,身形一闪,便落在阿童和那矮胖少年隐身观战的峰腰危石之上。阿童见他立处相隔不过丈许,落地先朝自己这一面笑,跟着转面点手,矮胖少年的模糊人影便纵了过来。

  乙休笑道:“今日本想叫痴老儿丢个大人,把他的门人全数扣下,片甲不归,只剩他一个孤身逃回岛去。不想有人暗中作梗,处处给敌人方便。他虽一番好意,只给痴老儿解围,不曾与我为难,但毕竟有些欺人,并还大胆来此观战。依我脾气,本实容他不得。不过看那行径,颇似我认识的两个老和尚所差,知我素来不和后生小辈一般见识,特意派了个小和尚前来代他行法,使我不好意思计较,用心也忒狡猾。为此气他不过,我不似痴老儿一双近视眼,只看出你隐身在侧,还误认是暗中帮他忙的恩人,别的毫未看出。如不稍微给他看点颜色,他必得了便宜卖乖,以为只他佛家法力厉害,他就在我面前都看不见。现有柬帖一封,你可拿到去峨眉的云路中途等候,照我所说行事,给那小和尚一个厉害,替老和尚管教一回,免他年幼狂妄,不知天高地厚,异日遇上,又与师命相违,惹出别的事来。”说罢,也未听那胖少年回答,只见身形一俯,好似行礼,跟着人影一闪,便即不见。

  阿童原知神驼乙休是师父朋友,久闻此老法力道行均高,甚是难缠。大师兄部署完毕,立即避去,不与先见,便为不肯惹他。照此神情语气,自己行藏定被看破。心想:“那矮胖少年不知何人?既能代他主持埋伏,当非弱者。现奉他命去至中途相待,必是算准自己要往峨眉,半途埋伏,给点苦吃。自己虽然学会好些佛门防身御敌之法,要斗乙休,决斗不过。不去峨眉仙府,径自回山,固可无事;不过好容易得此胜游,大开眼界,为此失却,心又不舍。悔不该不听朱、李二师兄叮嘱,行法时太近,被此老看破。否则,凭自己目力,再远百倍也能看见。那破旗门的灵符,更是隐现随心,多远都有灵效。乙休为人好胜,如在远处行法,必当自己怕他,即便看出,也不会计较。偏要一时高兴大意,跑到他面前潜伏,自然触怒。初次离师下山,便遭挫折,自己难堪,还给师门丢脸。此老又是师执尊长,不能和他硬碰,再说也未必硬碰得过。”阿童越想心越烦恼,正在犯愁。忽见烟光万丈,照耀崖谷,风雷之声,震撼大地,战场上业已分出胜败。

  原来天痴上人的元磁神雷能发能收,能散能聚。对方如不能敌,中上固是形神皆灭;如与五金之宝相遇,立即由分而合,化为元磁真气,将它吸收了去。深知乙休有太乙真金炼成的飞剑,乃神木剑的克星,与本身元神相合,威力至大,不遇劲敌当前,平日轻易不用;又精五行禁制之术,玄功变化,奥妙非常。因此故意把四十九口神木剑全放出来诱敌,同时发动元磁神雷,以便破那飞剑。此剑一破,敌人不问结局胜败,真元均须受伤。二宝有相生相辅之妙,胜虽不可全必,当无败理。主意想得不是不好,偏生才一出手,迎头便遇见克星。也没见对方有什法宝出现,好似在空中突然悬有一堵坚强城壁,凭空便被阻住。只见青虹电舞,雷火星飞,上下左右,任怎冲突,总是冲不过去。妙在是形影皆无,看不出一丝迹兆。同时耳听空中清叱,那比乙休还要难惹的有名女魔头韩仙子,已随着喝骂之声,飞落面前。乙休立即托词退下,说完两句俏皮话,往右侧峰腰上飞去。天痴上人越想越是气,又看不出敌人用来阻挡磁雷、飞剑的是何法宝异术。韩仙子说话神情,和乃夫一般狂傲强横,听去刺耳。情知敌人夫妻合谋,更不好惹。平日在岛清修,一意炼复原身,不与外人往来,不问外事。起初以为乙休夫妻二人,成道年岁和自己差不多,同时修为,路道虽各不同,但对方法力功行,俱都深悉,彼此不相上下。即便比己略高,也不至于挫败。何况自己既有元磁真气凝炼之宝护身,可收敌人飞剑法宝,又与同来十二弟子练有混元一气阵法,玄机奥妙,非比寻常。并且铜椰岛上,还设有好几重埋伏禁制和一座极厉害的阵图,万一不能取胜,还可将敌人引去,诱使入网。

  谁知多年不见,敌人竟有偌大神通,棋高一着,闹得满盘皆输。深悔不该一时疏忽,轻敌躁进,自取其辱。随来弟子,适才已有两人入伏受伤;一个又被人吊起,刚放回来。这时因听敌人口出不逊之言,俱都义愤填胸,怒容满面,各自暗中准备,大有与敌一拼之势。自己尚且胜败莫卜,门人自更不行,惟恐又有伤折,徒受敌人耻笑侮辱,于事无补。百忙中,一面摇手示意,不令门人妄动;一面准备答话对敌。韩仙子竟比乃夫性急得多,声到人到,发话完毕,也没容他开口,便先发动。手臂往上一扬,立由袖口内飞出十余道形如玉钩的碧色寒光,往天空飞去,直没入天际密云之中,不知去向。正不知是何用意,晃眼工夫,重又在云层中出现,光已增强长大,宛如十数条青虹,蛟龙剪尾,不住屈伸掣动,发出极大的破空之声,自天飞堕,由天痴上人师徒身后左右,每道光华各认一人,分三面环抄上来。这才明白,敌我之间果有一层阻隔,连敌人的法宝,也须经由上空越过,不能穿行无阻。因来势太急,未容多作寻思,除受伤二徒外,各把一口神木剑放起抵御;同时暗运元磁真气吸收,钩光依旧电掣虹飞,毫不为动。仔细观察,竟不知是何物所制,只觉变化神奇,精光强烈。众弟子各运玄功全力抵御,仅仅斗个暂时不分高下,不禁大惊。那钩光因人而施,共是一十三道,中有一道光尤强烈。幸这十二弟子俱是天痴上人门人中上选,各得有本门真传,一人对付一道,勉强可以抵敌。可是中间两人已在途中受伤,遇上这么神妙莫测的法宝,便不能再勉为其难了。

  天痴上人觉出此宝厉害,未可轻敌,只得将当初成道时所炼与心灵相合的镇山御魔之宝,今已多年未用的一口飞剑飞起应战,仍是觉得吃力。暗忖:“先放出去的四十九口神剑,已吃敌人阻住,不能上前。何不撤将回来助战,免得众弟子势弱费力;并还可效敌人故智,将磁雷留在空中,与那无形之宝相持。同时拼着受点损害,默运玄功,把葫芦中未发完的元磁神雷,出其不意,也由高空中越过,予敌人来个重创。好在此雷由那太阴元磁真气凝炼,隐去形迹,本极容易。所居铜椰岛乃元磁真气的母穴所在,此宝炼得最多,即便为敌人所破,全数损失,再炼亦非难事。”想到这里,正打算招回飞剑助战,忽听韩仙子喝道:“老贼不要发慌。我的碧斜钩,乃水宫神物,地阙奇珍,通灵变化,向来出去以一敌十。既然你带的徒弟有两个废物,待我收回两柄,免你师徒手忙脚乱如何?”随说,手指处,那和天痴上人对敌的三道碧光,忽有两道突然伸长,横空剪尾,往回飞去。

  天痴上人不知敌人藏有深意,加以急怒攻心,愧忿交集,求胜心切,灵智已乱,以为这一来,正可将计就计。也不顾再收神木剑,竟将余存的元磁神雷暗中发出,意欲尾随两道碧光之后,潜追过去。心想:“空中阻隔,目所不见,只要敌人碧光能过,便能尾随过去。”匆迫之中,却不想碧光初发出时,既由高空飞越,过了当中阻隔,然后下落,木剑、磁雷仍滞空中,可知阻隔未去。那么碧光收回时,怎会由平面横飞,不由上空飞起?碧光来去,势均神速,稍乱心意,粗细两道碧光已如经天长虹,钩头向外,先是两头平伸,突往空中略收,径朝那阻滞空中的剑光、雷光兜截上去。天痴上人这才看出形势不佳,想收神木剑已是无及。只见两道百十丈长的青虹,将那四十九口飞剑光迎住一截,便即合流,如群龙戏海,略一腾挪,便似被什东西扯紧,横竖七八纠缠一起。连那些未发的磁雷,也一窝峰似朝对面敌人飞去,烟光变灭,两三闪过去,便同失踪不见,始终没看出空中法宝是什形状。

  原来韩仙子一上来,便看中这四十九口神木剑,立意收它们下来。但知此剑神奇,与敌人身心相合,又是四十九口成数,不可分拆,差上一口便要减去若干灵效威力,并且得了也保守不住。必须一齐收去,不令有一漏网。暗中想好主意:先用宝网将它阻住,隐在空中。跟着放出十三柄碧斜钩,故意从高空之上飞越过去,引逗敌人暗算。却把两柄最厉害的雌雄一双主钩,借词收将回来,就势把四十九口神木剑归路挡住。同时暗中运用玄功,将那隐在空中的宝网,再急速兜将上去。动作神速已极,便无异宝相助,敌剑也难逃脱,何况有这两道经天碧虹迎头一挡一逼,自然全数落网。略挣扎掣动,便吃韩仙子行法制止。连那空中残存未发的神雷也一并收去。此剑乃天痴上人心血所炼,焉能不又急又恨,气得咬牙切齿,须发皆竖,厉声喝骂:“驼鬼、泼妇,今日有我没你,与你拼了!”说罢,将手一扬,飞起一团红光。到了空中,一口真气喷将上去,立即暴胀,约有亩许大小,红光万道,耀目难睁,比火还热十倍。才一飞起,还未下落,附近山石突起白烟,所有林木花草全都枯焦欲燃。眼看泰山压顶般由上而下,正往对面敌人当头打下,猛瞥见韩仙子冷脸微微一笑,也没回答,只把手一扬,袖口内接连飞出金碧二色两团光华,精芒四射,光甚强烈,却不甚大,金光在俞,只有丈许大一团,疾如流星,首先对准红光中心打去。双方势子都急,一下撞个正着。先是叭的一声,金光深陷红光以内,包没不见。红光只略停了停,仍往下打来。第二团碧光出手较慢,相继迎击上去。

  天痴上人毕竟目力不比寻常,见敌人金光虽吃红光包没,并未消灭下落,也无别的异兆。与平日对敌,任是何等法宝、飞剑遇上此宝,不是炸成灰烟,便被烧成汁液,化为红雨飘散的情景,迥乎不类。正觉有异,未容仔细观察,就在这金光陷没红光以内,碧光快与红光对撞的瞬息之间,猛听红光中炸音密如贯珠。刚觉不妙,紧跟着好似霹雳怒发,一声极猛烈的巨响,红光忽然爆裂,化为万千团烈火,当空散将开来。同时敌人金光也自碎裂,化为无数金芒箭雨一般,夹在烈火丛中四散下射。天痴上人因此火熔石流金,奇热且毒,又是神木剑的对头,众弟子身带法宝、飞剑,都是晶玉神木所制,一个躲闪防备不及,立受重伤。慌不迭待要行法抵御,哪知敌人早有成算,当碧光快与红光撞上时,反向后略退。等到红光爆裂,将手一指,碧光突往平面展开,寒光凛凛,往前一逼。同时再发出一股极猛烈的罡风,当头的烈火遇上便即消灭,化为青烟,被风一吹即散。下余的,直似飓风之卷黄沙,朝前涌去。

  天痴上人枉用多年苦功炼成此宝,平日随心运用,一旦为人所破,再用极厉害的法术和相克之宝一摧动,化为千百丈无情烈焰,随着罡风猛扑过来。虽然法力高强,急切间也来不及制止。知道再不见机遁走,自己无妨,随带诸门弟子多半不死必伤,决难幸免。没奈何,把脚一顿,大喝:“众弟子,随我速退!”忙由袍袖内飞出一片黑光,略阻火势。同时运用玄功,连随行十二弟子一齐摄起,纵遁光破空遁去。因是恨极仇敌,怨毒已深,无可发泄;又见烈火如潮,劫云滚滚,势不可当,那黑光略一阻挡,便吃碧光罡风荡开,依旧光焰万丈,漫空乘风,电驶追来。知道自己飞遁神速,已经率众脱险,再难追上。百忙中,一面收回黑光,一面手掐灵诀,并将适在谷口叫阵时取而未用的一件法宝取出,等要施为,本意反风回火;一面仍用前宝由地底攻入白犀潭,引发地肺真火,毁去敌人巢穴,连后山一带全给烧成劫灰,稍泄胸中忿恨。

  谁知韩仙子早有杨姑婆事前报警泄机,深知天痴上人虚实底细和法宝功用,以逸待劳,一切均有应付。所用法宝,无一不是对方克星。上来几下,便即打闷,使其莫测高深。大挫之余,心气先馁,又带着爱徒累赘,诸多顾忌,好些未容施展,枉自怨毒,怒火填胸,除了败退回岛,更无良策。这时身后漫空烈焰,已被碧光逼紧,反为敌用。那碧光乃千万年凝寒之气,为乾天罡气所迫,日积月累,凝炼成一团奇寒气质,经一前辈仙人费了百年苦功,炼成此宝,名为寒碧珠。后来成道飞升,传与了玄龟殿散仙易周。为破天痴上人两极阳精合炼之宝,使乙休到铜椰岛对敌,灭却一层危害;又知乙休好胜,不肯借助于人,特令杨姑婆带来交与韩仙子,如法使用。并告以连日虔卜先天易数所得玄机,请韩仙子适可而止,略微惩创,稍去日后骄妄,使其心服已足。不可穷追,挫折太过,致令情急拼命,闹得仇无可解,两败俱伤。其元神凝炼,法体原身尚未恢复,只凭神游。铜椰岛之行,尤不可随乙休同往。韩仙子性虽有点刚愎,生平只信服妙一夫人和杨姑婆两位好友,言听计从。虽未下那绝情毒手,但恨对方,人还未见,先已出口伤人,所以还在驱火追逐。此宝与郑八姑雪魂珠相比,一个是水到渠成,年久天生,已经成形,到了火候,才经宝主人加功紧炼,使与本身元灵相合为一,成为旷古奇珍,无穷妙用;一个只具精气,未到炉火纯青地步,经人收去,加功紧炼,始成法宝,只是气质功候稍差,如论对敌时的威力灵效,多半相同。尤其抵御真火,因附乾天罡煞之气,独具专长,更不在雪珠以下。收发运用,更是无论相隔千万里,无不由心。韩仙子本定破敌以后,即将此宝经由空中发送回去;这里如法摧送,宝主人心灵相通,立即警觉,自会收去,万里相隔,片刻即至。除却佛门心光遁法和道家的灵光飞行,谁也追它不上。

  天痴上人哪里知道,反风驱火之法不特无功,身后烈火光芒反被罡风催动,来势更急,竟快被它追上。这才死心息念,忙催遁光,加紧飞逃而去。总算知机,免了葬送一件法宝。正纵遁光急驶,猛听头上有破空之声。天痴上人师徒飞本极高,一听声出己上,定睛一看,一道碧光挟着一溜其长经天的红光,正由头上极高空的云层之上飞渡,往自己去路一面飞去。分明身后追逐的烈火和那碧光,竟比遁光还快得多。回头固是无颜,火光忽越向前面,不知敌人又闹什玄虚;绕路遁回,又大丢人,只率硬闯。边飞边寻思,方觉进退两难,遥望对面山头上立着一人,手指自己大喝道:“痴老儿,莫害怕,我那山妻是不会追你的。前面我还为你设有一关送别,只稍微低头服输,便能无事过去,否则难说。如无人救你,令高徒们也许屈留些日子。”说时,天痴上人已经飞近,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大骂:“千年压不死的驼鬼!自己缩头,不敢和我对敌,却指使泼妇出头,只闹鬼祟行径。像你这等无耻,也配称作修道之士?你当我真个败了不成?”

  乙休闻言,一点也不生气,哈哈大笑道:“痴老儿,难为你,偌大年纪,还收有这么许多徒弟,自称一教宗主。这不是铜椰岛上,由你一个人的性,关上门当山大王,作威作福,由你称尊,无人敢惹。要和人斗法,得凭真实法力;单是恼羞成怒,真个成了骂街泼妇,无非自失身份,有何用处?适因白犀潭乃山妻主人,故此由她给你一点颜色。知你嫌我未和你交手,有些难过,故来此相候。怎说不肯见你?实对你说,今天我为戒你骄妄,有心怄这闲气,看看你到底用甚么法子向我报复。因要见识见识你那先天混元一气大阵是什样儿,我只臊臊你的面子而已。只管放心,此时决不会伤你,迟早放你回岛,不过令高徒们却须留此,作个押头罢了。”

  天痴上人原是急怒攻心,恨敌入骨,口中喝骂,暗地施为,准备一对面,便师徒合力,一齐夹攻。能伤得敌人,略出怒气,固是快事;不能,也不再恋战,就此拿话激将,诱往铜椰岛,使其自投罗网,决一死战。当初发现乙休时,两下相隔约有三数十里,因飞行神速,就这彼此传声对答之际,按理早该飞到。及至互相嘲骂了一阵,天痴上人似觉飞近了些,却总飞不到前面峰顶。猛然警觉,知已陷入埋伏以内。敌人为人,决不只说大话了事。自己虽不怕,这些门徒实是可虑。如真全数被陷在此,自己一人遁回岛去,日后便能报得此仇,也是生平的奇耻大辱。身在伏中,初见时打算已无用处。并且一经施为,妙用立即发动,脱身更难。估量乙休兼用移形换影,借地传声之法,真身必隐一旁,对面山头,只是旁处移来的虚影,就能施展法力,赶将过去,不是上当便是扑空。

  念头一转,一面暗嘱门徒小心戒备,不可稍微忙乱,也不可离开自己一丈以外,一任敌人辱骂,不可动火轻敌,务随自己行动。一面忙把遁光停住,先辨明了真正子午方位和五行向背。再把盛怒平抑下去,舍却对面峰头,或照心中揣测,和自己易地而居。隐身之处,面向西北,冷笑道:“驼鬼无耻,只使用鬼蜮伎俩,还敢说是和我相对吗?不必再鬼头鬼脑暗算我门人,今日老夫误中诡计,甘拜下风。你夫妻真有神通,敢去铜椰岛相见,我便从此退出此岛,隐居大荒,永不出世,你看如何?”说完,果听西北方乙休哈哈大笑道:“痴老儿,总算难为你,居然识得我这移形换影之法,虽还不能脱身,到底少吃一场苦头。居然也肯输口,服我了吗?我早料定你不过黔驴之技。至于请我老人家去捣巢穴,卖弄你窃据多年的一点家私,作那孤注一掷,我不是上来就和你说,答应准去的吗,何必再用这激将之法则甚?至于我那老伴,这多年来,只不许人到她门前扰闹,如有本领,十次八次尽可上门找她,什时都在等你,决无虚约,但照例不肯上门欺人。尤其像你这等老而无耻之人,不得不加驱逐,以免灾害岷山左近草木。想她上门寻你,如何请得她动?就我驼子一个,已够你受用的了,如再把她请去,她的性情是除恶务尽,便不能似我这样好说话了。我本心是稍和你开点玩笑,把令高足们屈留在此,等我回白犀潭向我老伴略叙阔别,再亲身来护送他们回去,免得路上遇见对头,你无力照顾。别人不似我好说话,令高足们有个七长八短,不能保他们长命百岁,追本穷源,说是事由驼子而起,更添抱怨。现在念你尚有自知之明,我驼子一向宽宏大量,伸手不打笑面人,只要肯低头服输,百事皆了,决不再难为你。不过话已说出,总该应个景儿,免你回去又向门人吹大牛,说我埋伏被你识破,我计无所施,不得不放你走。如是晓事的,自己一人先行回去,由东南方煞户飞出,以你法力,虽有一点阻碍,足可脱身。令高足们也只屈留二日,我便亲来护送,无多停留。千万不可携带同行,否则,便是白害他们吃苦。万一再连你屈留此地,等我一齐护送,就更不是意思了。好话说完,信不信由你。我和山妻一别多年,她前此对我颇有一点芥蒂,多谢你的成全,今日才得相见。亟欲回去叙阔,恕不奉陪了。”说罢,便没声息。

  天痴上人闻言,自是愧愤难当,又无法还口。情知所说多半实情,偏是敌人禁法神妙,急切间直看不出一点虚实迹象。连喝两声:“驼鬼少住!”不听答应,料已飞走。留既不可,行又可虑,为难了一阵。照敌人所说,独自遁回,日后如何见人?万无此理,说不得只好硬着头皮,先把禁制引发,再行相机应付。想了又想,把随行门人聚齐,遁光联合,先放起太乙元磁精气和身带两件最得力的法宝,将师徒十三人全身护住。然后由自己向前开路,不照乙休的话,径直往回路前飞。扬手一神雷发将出去,哪知乙休行时已将埋伏发动。因他来时途中埋伏全被白眉和尚命人破去,格外加了功力。一声霹雳过去,立时烟岚杂沓,天地混茫,上下四处,沓无涯际。跟着五行禁制一齐发动,光焰万丈,一时金刀电耀,大木云连,恶浪排山,烈焰如海,加上罡风烈烈,黄尘滚滚,一齐环攻上来。虽仗法力高强,五遁之术皆所精习,又有元磁精气至宝护身,未受其害。无如敌人禁法神奇,五行相生,循环不已,破了一样,随又化生一样。暗中又藏有乾坤大挪移法诸般变化,玄妙莫测。竭尽全力,仅可免害,脱身却难。况又未照所说方向出伏。阵中禁制全被引动,有自己在无妨,只要一离开,众门人不只被困,还要受伤。师徒十三人正在咬牙切齿,痛恨咒骂,无计可施,猛瞥见身后现出一大圈佛光,悬在空中,四外五遁风雷只要近前,便即消灭。仔细一看,正与初来时沿途所遇佛光金霞相助脱险一般路数,知道仍是那人暗助。看此佛光出现在后,分明走了相反方向,一不小心,就许引往岷山敌人那里,更是奇耻。连忙向南称谢,率领门人飞身过去。那佛光立即将天痴师徒环在阵中,疾逾闪电,转了两转,忽往斜刺里飞去。敌人狡猾,竟在远处行法遥制,频频运转,瞬息百变,并不专指一处。如无佛法相助,再有片时,非被引往白犀潭敌人门上不可。当时惊喜交集,如释重负,对于暗中助力之人,感谢已极。暗忖:“乙休最不喜人干预他事,此人这等行径,无异向他挑战。出此大力,怎又不肯相见?”那佛光护送出阵,立时隐去。天痴上人方在回头,欲向那人致谢,猛瞥见左侧危崖上有一小沙弥,人影一晃,跟着一道金光,迅疾如电,往峨眉后山那一面飞去,年纪既轻,又是从未见过。乙休法术厉害,岂是常人能破,这样一个小沙弥,竟有如此神通。看那飞遁情景,功力虽也不弱,如说高出敌人之上,却绝不似。可是此行除每遇厉害埋伏,必现这类佛光金霞外,更不见别的迹兆。难道有师长随来,仔细观察?宛如神龙见首,微现鳞爪,一瞥即逝,更无端倪。只得感谢在心,加功急驶,往归途赶去,自打复仇主意。不提。

山西文水县桑村麻衣仙姑庙及其祭祀民俗考述

山西文水县桑村麻衣仙姑庙及其祭祀民俗考述

选自《中华戏曲》第39辑,许江娥

文水,因境内有文峪河水而得名,地处太原盆地西缘,吕梁山东麓,东靠汾河,与祁县、平遥相望,西依吕梁山,与离石交界,北与交城、清涂相邻,南与汾阳接壤。春秋时为晋国祁氏之田,战国属赵,秦汉置大陵县,隶太原郡。隋开皇十年(590),始更名为文水县(原名受阳县),唐武则天称帝时,曾将其故里改为武进县,唐神龙元年(705)复为文水县。从秦汉至清末,除隋代有短暂的几年外,均属并州,可谓历历沧桑,悠悠百代,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一直为世所重。

一、文水县桑村麻衣仙姑庙概述

麻衣仙姑庙位于文水县城东北1.5公里的桑村。据碑文记载,该庙唐时已建①,后经兵火毁坏殆尽,明代洪武年间(1421)重建②,清乾隆四十年(1775)、民国十年(1921)两次重修③,1996年落架重修,仍保留了明清建筑风格。该庙占地约1200平方米,为四合院式的群体建筑,现存建筑几乎全为新建。院宽14.7米,院深28米。1988年该庙被列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麻衣仙姑庙正殿五间,悬山顶,有六抹四扇门三道,两个格棂窗,面阔15.45米,明间宽3.23米,次间宽3.23米,廊深1.37米,通进深六檩五架椽5.6米,基高0.5米。廊檐下用圆木柱,鼓墩础。明间斗栱耍头为蚂蚱头,衬方头亦伸出,刻三幅云头,栱面抹斜,华栱两侧附加翼栱,额枋、阑额都较窄。其下次间、梢间为柚额,伸至明间刻作龙头雀替,平柱顶端加虎头护朽,廊占其中一架椽,屋内平梁、童柱、角背,五架梁对前一单步梁。庙内塑麻衣仙姑神像一尊,神像两侧摆放雕花仙姑楼轿、梳妆台,楼轿前放供桌香炉;西面摆放出行鸾驾、金瓜、斧钺、朝天镫、龙头等,并放有宝瓶供桌。殿内三面墙上画满了壁画,西墙上画有仙姑到灵泉洞后修炼的过程,诸如道童烧水送水、南海观音念经度化、拜见西海龙王等,夹间搭勾云、馍馍花云、瓦桶桶云等各种可能下雨的云纹。东侧壁画主要画麻衣仙姑的生活,如徒儿给生火做饭、背柴等;观音菩萨带上拜见东海龙王、升云降雨、雨后人们打场、五谷成堆及祈拜等。北面则画以各种花草虫鱼等吉祥纹饰。殿门对联为:“积德配天地,行善贯古今”、“仟本淑女苦修得道石室山,姑乃佛子救世显圣灵泉洞”。

二侧殿三小间,卷棚硬山顶,带廊,六檩五架椽,廊占其一架椽。进深3.65米,廊深1.08米,面阔4.15米,其中明间宽1.6米。用圆木柱,素覆盆础。一门二窗,窗为格棂窗,门上西题“荷弘麻”,内供一男神,为“眼神爷爷”,东题“落伽山”,内供一女神,为送子娘娘。

二配殿三间,硬山顶,有廊。廊深1.1米,通进深3.06米。面阔9.15米,其中明间3.1米,柱头与补间用作斗口跳,用圆木柱,素覆盆础。

东西配殿南各有二看楼三间,悬山顶,上层木栏杆,柱高1.87米。用圆木柱,斗口跳,素平础。廊底敞开,面阔7.55米,其中进深2.77米,明间宽2.55米,底层高2.22米。

戏台仿古形制,卷棚顶,墀头无雕,用圆木柱,鼓墩础,斗口跳刻作三幅云头,补间铺作为龙头,平柱顶端也加虎头护朽,明间独根大阑额,次间阑额较窄小,插进其中,彩绘有八仙等图案。进深六檀五架椽,其后台一架椽,隔断上彩绘有《打金枝》、《断桥》、《化蝶》等戏曲故事。戏台宽10.05米,明间宽4.15米,进深7.4米,其中后台进深2.98米,柱高3.39米,台基高1.72米(含后台)。后墙有两个六角窗,台左有门,门可出入,明间雀替为二黄龙,浮雕有云朵,次间骑马雀替连在一起,浮雕有琴棋书画等。

戏台两侧钟鼓楼,即东西山门,门檐单间悬山顶,全琉璃脊、瓦,斗口跳,圆木柱,二门外额题为“麻衣仙姑庙”。

二、麻姑与麻衣仙姑

历史文献中很少有关于麻衣仙姑的记载,却有许多关于麻姑的传说。较早的如晋葛洪《神仙传·麻姑传》曰:

汉孝桓帝时,神仙王远,字方平,降于蔡经家,……与经父母、兄弟相见。独坐久之,即令人相访(麻姑)。

麻姑至,……是好女子,年十八九许。于顶中作髻,余发垂至腰。其衣有文,而非锦绮,光彩耀目,不可名状。入拜方平,方平为之起立。坐定,召进行厨。……麻姑自说云:“接待以来,已见东海三为桑田。向到蓬莱,水又浅于往者会时略半也,岂将复还为陵陆乎?”方平笑曰:“圣人皆言海中复扬尘也。”

麻姑鸟爪。蔡经见之,心中念言,背大痒时,得此爪以爬背,当佳。方平已知(蔡)经心中所念,即使人牵经鞭之。谓曰:“麻姑神人也,汝何思谓爪可以爬背耶?”但见鞭著经背,亦不见有人持鞭者。

宴毕,方平、麻姑命驾,升天而去,箫鼓、道从如初焉。①

杜光庭《墉城集仙录·麻姑传》全抄上文,仅在传前冠一句云:“麻姑者,乃上真元君之亚也。”《神仙传·王远传》所记内容与上述略同。但上述二传皆无王远与麻姑有亲属关系的记述,而《历世真仙体道通鉴后集》却谓:“麻姑乃王方平之妹,修道得仙。”②《太平广记》卷一百三十一引《齐谐记》所记麻姑,为东晋孝武帝太元(376-396)时人,称“太元八年,富阳民麻姑”,后因吃蛇肉,“呕血而死”③。

《古今图书集成·神异典》卷二百七十引《太平清话》所记麻姑,“姓黎,字琼仙,唐放出宫人也”④。同书卷二百三十七引《登州府志》所记麻姑,为“后赵麻秋女,或云建昌人,修道于牟州东南姑余山,飞升,政和中封真人”⑤。其次,一些地方又出现麻姑山、麻姑洞、麻姑庙。唐颜真卿《抚州南城县麻姑山仙坛记》云:“按《图经》,南城县有麻姑山,顶有古坛,相传云麻姑于此得道。”①《古今图书集成·神异典》谓江西宁国府东有麻姑山,“麻姑尝修道于此,丹灶尚存。又尝居建昌,山故亦号麻姑”②。宋洪迈《夷坚丙志》卷四称:“(四川)青城山相去三十里,有麻姑洞,相传云亦麻姑修真处也。”③《异苑》卷五载:“秦时丹阳县湖侧有梅(一作麻)姑庙。姑生时有道术,能著履行水上。后负道法,婿怒杀之,投尸于水,乃随流波漂至今庙处铃(岭)下。”④《重修仙姑庙记》载:“姑岂仙姑之后身耶?何其名同而神同也。且仙人之去来,又非世俗之所能测,固不可执一而泯仙姑之神异,又不可以怪诞而违众人之所请。”⑤

历史文献记载中的麻姑是否就是文水当地民众传说中的麻衣仙姑,已无从考证,“今之所祠者,其郎口之所传与口别有其人与,是未可知也”⑥。但关于麻衣仙姑的传说,在文水一带广为流传,家喻户晓。

据《汾州府志》载:“麻衣仙姑,汾州任氏女,碑记称,生于唐贞观元年七月二十六日,不愿婚嫁,披麻衣入洞中,因此名其洞。旱祷辄应。”“生于汾邑洪哲里,隐于石室层叁塑。麻衣草复修炼成仙,嗣后凡远近居民有求必祷,无祷不应,感通之妙,不可思议。”明嘉靖三十九年《建仙姑锡雨记》碑载:

姑乃汾阳西河人也,居洪哲里(今文水桑村),幼敦幽闲贞静之德,识者以女圣称焉。及聘当里魏氏之族,每孝养舅姑之暇,辄修厥善不倦。不五载嘉遁于汾阳西岭号黄芦山名石室,麻衣草履修炼真性,几半载,魏闻知,乃率家人亲诣,冀请归之,姑乃托石壁而入,惟有圣手痕存焉。厥后显圣像出朵乳泉,暨五色蛾飞集。

康熙四十七年《重修三清庙碑记》载:“汾府西四十里西郝古里(今郝家庄)黄芦岭南,有名石室山者,乃大唐贞观年间麻衣仙姑脱尘苦炼正果遗址……”乾隆四十年(1775)赐进士出身的邑人王钟健写的《重修麻衣仙姑庙碑记》里也记载了这个传说。王钟健,文水下曲人,翰林院庶吉士,授检讨,礼科给事中。①据此,麻衣仙姑是大唐贞观年间文水桑村人,姓任,名字未记载,但百姓代代相传叫任灵巧。

相传灵巧乃龙女转世,唐贞观年间七月二十六日,投生于桑村一任姓农家。“幼敦幽闲贞静之德,识者以女圣称焉”。她心灵手巧,闲静敦实,很快在村内外名声大噪。一时,到她家求婚的人络绎不绝,“及聘当里魏氏之族,每孝养舅姑之暇,辄修厥善不倦”。后飞至汾阳石室山黄芦岭灵泉洞修炼成仙,世称“麻衣仙姑”。“群民感其灵德,凡遇旱祈祷,靡不获应,建庙设条用报神休”。仙姑亦广施甘霖,造福桑梓。

同时,麻衣仙姑事亦见于汾阳县北西庄、郝家庄、龙泉村《重修仙姑庙记》②,与麻衣仙姑有关的庙宇在文水与汾阳两地都存在,均为祷雨灵应而修建。

三祭祀麻衣仙姑的民俗活动

灵巧成仙后仍念念不忘家乡百姓的疾苦,时常关心家乡的灾情。

多年后,一个桑村货郎经过石室山,碰到了灵巧,灵巧从货郎口中得知家乡正值大旱,于是让货郎带信给村里人,只要将其接回村中就能施雨解救灾情。货郎连夜赶回村中传信,村里的善人马上组织了队伍,由货郎带路来到了石室山。接到仙姑后回到村里,人们发现仙姑化作了一瓷水瓶。不多时,天降大雨,解了村里的大旱之危。从此,每逢大旱之年,桑村一带群众,便举行接仙姑求雨活动,而且接仙姑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传遍文水西半县。

据清乾隆三十六年(1771)《汾州府志》及庙中碑文记载,每逢仙姑寿辰或遇旱灾,文水人便“斋洁易服”,集十八村的民间艺术精品,前往灵泉洞“求圣水,肩圣像而来”。

祈雨活动最早为桑村,后发展到北关、堡子村、南关、私评、岳村、冀村、韩村、麻家寨、杨家寨、武家寨、乐村、桥头、东夏祠、西夏祠、北夏祠、孝义镇、马村十八个村社。每逢大旱之年,挑选七到九名五十岁以上的“善人”,另派一名敲锣开道的,俗称“探光光”,两三名伙夫相随,带吃食锅灶,“善人”轮抱瓷水瓶,择吉日赴介休石室山祈雨。到达后焚香磕头,将塞捻瓷瓶放到两个钟乳之下,直到瓶内纸捻潮湿一截为止。据说纸捻湿一寸,就下雨一尺。这时,由“善人”将水瓶抱上,光头赤脚返回,直到马村洪福寺舅舅家村歇马。择吉日集中十八村,抬上柳条编的凉轿,返回桑村麻衣仙姑庙,将水瓶捧到仙姑像前供桌上。接着由原来的“善人”轮流祈雨,每人一炷香的时间,大约七天时间才完。下雨后,要唱神戏、闹红火酬谢麻衣仙姑。后来又增加了东街、西街、南街、北街、土堂、里洪六个村社。至此,接麻衣仙姑成为二十四个村社的大型祀神活动。

接麻衣仙姑初为民间自发,到明代官方参与进来,据清末《文水县志》记载,明嘉靖二十四年四至八月文水境内遭受到了百年不遇的大旱,庄稼干枯、土地荒芜,久旱盼雨的文水人,为了摆脱这种状况,于农历的七月廿六麻衣仙姑寿辰之日,全县十八个村组织了规模宏大的祭祀祈雨仪式,并由县令亲自主持。此事在《建仙姑锡雨记》中也有记载:

嘉靖庚申岁,骄阳肆虐,甘泽不沾。兹里李公朝宦,因与里李益、张元真、张朝德议之云:方今旱魃为灾,至孟秋月七日,嘉禾枯槁,黎民汹汹,如有忧人之念,必不忍也。常闻往年遇旱,乃祖亲诣石室山,拜取圣水,曾霈泽焉。诸公效前事否乎?三人佥曰:此夙心也。于是翌日斋洁易常服,备资粮,同心力,乞给帖文,诣石室谒姑之庙。而祝之曰:“天时作殄。民不聊生,愿祈有神大霈甘霖,蒸民既粒,刻石以记。”辞毕,遂求圣水,肩圣像而来。是陕西高陵庆庵赵文运,适丞是邑,闻其事,率所属出郭迎拜道旁,复俱谒庙,因请邑庠高生牟谦、王生恺、张生松、马生义,赞礼毕。俄顷山川出云,微风翕而条不鸣,轻雷动而霖乃作。

清代鼎盛,知县除发帖文、贴告示之外,要专门拨给钱粮,还要亲自参加,对麻衣仙姑施礼。

当接麻衣仙姑祈雨的活动发展成为文水县内二十四村都参加的祀神活动后,各村又衍伸出独具特色的红火,有“桥头大鼓、岳村呱子、马村的铙、堡子村的帆儿、背棍、铁棍、转心抬阁、牛拉阁、发杆、旱船、龙灯、高跷、大头和尚、花鼓、自乐班等”。其庆贺盛况赛过元宵节的庆贺活动。其中最著名的要数岳村呱子(俗称“铙儿”),主要演奏古乐《雷公闪电》。在演出时,大铙上抛4至6米时不偏不摆,稳落手中,其乐点仍在节奏中,大铙可单抛,也可双抛。其抛向天空所发出的奇妙之声,仿佛一道闪电,撕裂长空,这种“人与天”对接的壮观画卷,极具观赏性。

除此之外,桥头大鼓、背棍、铁棍、转心抬阁、牛拉阁、发杆、旱船、龙灯、高跷、大头和尚、花鼓等民间表演技艺都各有看头。每次举行祈雨仪式,街道都人山人海,群众争相观看,全民狂欢。当地百姓在娱神的同时也得到自娱。

另外,每年农历七月二十六是仙姑的生日。这一天桑村出嫁的姑娘们都会回家赶麻衣仙姑庙会,以祈求风调雨顺,平安吉祥。庙会一般为三天,从七月二十五到七月二十七,像其他各地的庙会一样,村民们会邀请亲戚朋友,周边村县的商人也会前来过会,戏班和秧歌队也要在麻衣仙姑庙内的戏台上连唱三天的戏。庙会期间,整个村子里也如同过年般热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人们逛仙姑庙、听唱戏、看杂耍、购买物品,“不亦乐乎”。

上个世纪20年代最后一次祈雨活动结束后,文水县各村为接麻衣仙姑所创的红火就转为节日庆典的地方民俗活动,被搬上元宵节庆贺的舞台。新中国成立后,经挖掘,整理,文水呱子由原来的《雷公闪电》一种鼓谱,发展为《电闪雷鸣》、《乌云翻滚》、《浦江甘霖》、《喜庆丰收》四部乐章。演员们在演奏时也会随着乐章内容的变化,组成“方阵”、“圆阵”、“群花阵”、“四角阵”、“菱形阵”、“八字阵”、“天门阵”等多种画面阵图;在阵图变化调度中又采用了“二龙戏珠”、“双龙出水”、“金龙摆尾”、“龙的八卦”等流动的阵形画面。这些静止的和流动的画面互为铺垫,互为衬托,气势恢弘,十分壮观。岳村呱子由此成为当地最具艺术性和观赏性的区域社会民俗文化。另外,如桥头大鼓、旱船、大头娃娃等节目,也逐渐脱离原有意义,被搬上当地元宵佳节的庆贺活动中。

至此,无论是祈雨仪式还是庙会祭祀都更多地承载了娱乐的内涵,逐渐脱离其原始功能,对麻衣仙姑的信仰更多地是转为当地各种庙会民俗文化的传承载体。

附碑文:

助缘碑记(篆书)

重修石室山麻衣仙姑庙助缘碑记

天下惟神之灵感,最易入人心。不惟诚于好施,乃可垂永久。如我文邑志载,麻衣仙姑善施雨泽,有求必应,依口口来久沐神惠。汾郡之西所称梦云,口有居室山、灵泉洞,此仙姑得道所也。唐时,庙貌巍峨。有明兵火后,圮址殆尽焉。兹住持妙秀今欲重修殿宇,指簿

至邑募化。城关善士胜任张君等欣欣转告,阖邑无成盛举。闻者果愿伸感戴,踊跃乐输,不弥月间而共集银六十二两七钱有奇。此固人心好善之诚而求仙姑之灵爽,素积其中,皆发于不张自己者矣。

修职郎口州府石楼县儒学训导王国光撰丁酉举人原任江南句容县知县胡为籀书

赐进士出身文林郎知文水县事加一级古吴黄圭乡进士改授修职郎文水县儒学教谕秀水樊霖修职佐口文水县儒学训导禹都何鳌

文水县典史加一级古虞葛大业

城关城经理人樊璞张胜任王明都振威樊国绪王应鹤

张胜臣马生洪王廷楞李贵春马世显赵国栋瞿新贵郭玉龙孟大壮赵方灼程文块张元灿太原口口驻防文水县城守厅阳宜张嵩年

大清乾隆三十三年(1768)岁次戊子夏五月谷旦

规格:180×75×18拓:2001年8月12日现存:庙院外

百世流芳(正书)

重修麻衣仙姑庙碑记

《南华经》云,藐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阅其言,若河汉之无极也。既而思之,神人无功而其为功也。滋大又何疑焉?余邑桑村,素有麻衣仙姑庙,不知创建所自始。父老所传闻,生于汾邑洪哲里,隐于石室灵泉洞。麻衣草复修炼成仙,嗣后凡远近居民有求必祷,无祷不应,感通之妙,不可思议。岁旱祈雨,甘霖应祷而施,更屡着灵显。《记》曰,有功于民者则祀之。兹之所建成,谅非祀淫。可知第历年既久,上雨旁风,不无剥落,其何以妥我仙灵。里人公议于壬辰年重加修葺,阅乙未年丁亥月工竣。金碧辉煌,庙貌巍峨,落成之日而请记于余,余

不敢以不文辞。尝考《神仙传》,王方平降蔡经家,遣人召麻衣仙姑。既至,举家见之,乃十七八好女子,于顶上门髻,余发散垂至腰,手爪如鸟,谓方平曰:“自接待以来,东海三为桑田,向至蓬莱水浅于往昔。过口行将复为口陆矣!”方平谓经曰:“姑,神人也。”又秦卧麻口为始阜监筑长城,性严酷,督人大必鸡鸣始息。其女悯之,假为鸡鸣,君鸡鸣,民将少息,后仙去,人亦称麻姑。云今之所祠者,其郎口之所传,与口别有其人与,是未可知也。要之仙佛菩萨皆以慈悲为心。今邑人祗奉仙姑极其诚敬如此。吾知仙姑之灵必欢喜踊跃,被发大口以呵护于此也。而今而后,名耆寿康,幼孤遂长,五谷登而百物昌。凡我桑梓敢忘多福之口哉,爰是为记。

赐进士出身翰林院检讨充国史馆篆修官兼武英殿四库全书会要分校官加一级邑人王钟健谨撰

儒学生员成俊才谨书

敕授文林郎知文水县事加三级纪录五次昌黎高宫口捐银贰拾肆两

试用吏目借补文水县典当史会稽董程捐银壹拾贰两

起意人

经理人李天光

李洁李洁

李闩显

主簿人郭永昌李洁成俊秀

存钱人张尔谦李绍晋康义山

书名人郭培礼李洁李钟山

买办人郭明谊李旺张敏郭富安成建功

李景隆

催布施人张绅李景隆李天光李湟郭兆麟郭渠

督工人成尔积郭维仪张贤李天光张全法李天锦郭存廷

张尔宽成俊恒李清王好文李湟成治光李彦

冯治龙张疏高玉马光明李禄张绍海

助工人成尔绩郭渠张佩张纯李长春

郭存元

郭文照

李绍唐

成思中

张崇礼

助车口人李绍晋二十九工张尔让二十八工张纶二十一工

张纯十八工李旺十七工康义山十五工李景隆十四工张敏十一工成尔积十三工张全法八工

张尔荣四工张绍海九工冯治龙口工李绿七工

成俊才七工郭永昌四工郭明谊四工李清四工

李彦四工张荣四工郭存元四工王好文四工

成建功三工张绍汉郭旺

住持普福徒通法侄通年徒孙心远心妙曾孙元宝曾孙果裕

梓人宁秉新刊

大清乾隆四十年(1775)岁次乙未阳日谷旦

规格:185×75×18拓:2001年8月12日现存:东配殿廊下程度:良好

重修碑记(篆书)

重修麻衣仙姑庙碑记

治城东北桑村有麻衣仙姑庙,创建何时,仙姑为何人,代远年湮,颇难稽考。惟邑人敬奉之弗少衰,咸称旱魃为虐,有祷必雨,感通之妙,有不可思议者。余闻而异之,未敢遽信。民国八年岁己未,六月大旱,秋苗之出土者将就槁焉。邑人之汾阳石室灵泉洞祈祷于仙姑,余步行十五里迎仙舆于郊外。是日,炎威如故,有云辄被风飘散,私心窃计,旱象若是,仙姑虽灵,安得骤慰农望哉。既而,奉仙舆入庙,焚香礼毕,浓云密布,移时降甘霖三寸。越闩,又雨既沾既足,苗之槁者勃然以兴。岁则大熟。一时远者近者齐来顶礼,感颂仙姑之灵异不置,夫有功于民者则祀之。考有清乾隆四十年《重修碑记》于仙姑之出处,虽亦不甚详明。然灵应若此,断非淫祀。后之人崇德报功,自当有加无已。百余年来,风侵雨蚀,庙宇颓废,栋欲折榱,将崩。几不足以妥仙灵,里人有告余者,谓前辈父老,议又兴修者屡矣,俱因事口果,可奈何?余忝为邑宰,爰集诸绅董而谓之曰,举废兴坠有司之职也。协力同心,事无不济。今岁时和年丰,未始非仙姑口赐。吾侪共发宏愿,修葺此坍塌之神庙,可乎。众曰,唯唯。某愿捐资若:厂,某愿劝募若干,踊跃争先,略无难色。即于民国九年口口开工,八月工竣。董其役者为四乡士绅及街村长等共募钱五千余串。因势利导,不费周折,凡六阅月,仙姑庙内外,金碧口煌,焕然一新,顿改旧观。爰于其成也,记其始末如右。

分发奉天任用县知事内务部一等三口警察奖章知文水县事续思文敬撰

城内西街街长刘桂芸敬书

前清举人现充高等学口弓箭术教员本村村长李用选篆额合邑绅士陈义和成华成桂森乔汝卫杜凝瑞孙秉钧

马文清成世荣苏堂栋石如玉米育英苏界贺

总理郭上卿武克用郭德发侯增芬武锡魁

刘桂芸

麻履青刘廷佑成茂成育众张士俭刘迪功

本村总理郭占财李用选李玉兰

协理田永福李林高郭凝辉王守渠李玺高李吉祥

郭良寿王玉贵郭世祥李玉元张有馀李联华

李用廷张成玉李映馀康学中成广大梁行舆

管账李洲郭良寿

助工王木铎

石匠二合厂长盛厂

木匠张庆福李三多

泥匠孟天福张企仁刘寿康翟昆玉李应谦

郭世桂

丹青李三乐张士功田雨润李成德张福喜

住持张万财

中华民国十年(1921)岁次辛酉七月二十六日谷旦规格:211×75×18拓:2001年8月12日

现存:正殿廊下

(许江娥山西师范大学戏曲文物研究所)

蜀山剑侠传贰拾玖

第一○七回

【回目录】

积虑深仇劫妖天蚕岭

  伤心前路求友钓鳌矶

  尉迟火猝不及防,溅了一脸。猛觉口里沾了一点,觉着甘芳凉滑,沁人心脾,知是灵泉。自己正在烦渴之际,恐怕洒落可惜,也顾不得喊笑和尚,张开一张大口,堵着泉眼便接,骨嘟嘟连饮两口。立刻觉着身心轻爽,头脑空灵,烦渴一法,如释重负。不舍住口喊人,便将两脚直顿,反手招摇。等到笑和尚过来问他,尉迟火才住口喊他去饮时,口才一住,同时泉也涓滴无存。尉迟火说了泉的好处,笑和尚恍然大悟道:“你饮的分明是灵石仙乳,万载空青。我只注意怎样取出石中宝物,未及分润一口。幸而你平素迟钝,这次却有灵机,否则灵泉无多,转瞬流尽,大家都吃不成了。可见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仙缘际合,各有来因。我这样用心,竟会一时大意,忘了上下两头,若照先前削法,岂不可以分润一些?适才我将石心捧过,觉着手上温润,连忙回身,见你头伏石根,回手招我,已是不及。恭喜师弟,饮了这空青仙乳之后,不但可抵多年功行,目力还大异寻常,虽未必视彻九幽,比我炼就的慧眼,就强多了。”尉迟火笑道:“师兄且慢,可惜这石下半截既有,上半截难道便无?何不将那上半截石根细细探寻,如有时,岂不是你我又可多得一点仙气?”

  笑和尚闻言,也觉有理。果然取过上半截断石,仍用剑光细削,直到连下半截石根都削完,哪有涓滴。且喜石心有宝,业已断定,两人坐到一起,重用剑光细细磋磨,对于石里的银色,一丝也不敢伤损。不多一会,银色愈显,仿佛在石中跳动,益发兢兢业业,不敢大意。忽见一丝白气,从石眼里哧的一声喷出,转瞬即灭。再看石面上,现出七个小孔。二人业已看透石层里面,竟是空的,中间好似盘着一个东西。剑光削处,七个小孔越显越大,见石中之物乃是一条银色小牛,在里面转动不停。二人都不知是什么宝物,恐怕取出遁走,便停了手。谁知石里银牛透了外面空气,渐渐行动由急而缓,一会工夫,伏在石上,不再动转。尉迟火主张取出,笑和尚还不甚放心,先使了禁制之法。然后再用金光将石面削去一看,石心圆平,形如盘盂。那牛非石非玉,通体银光灿烂,碧眼白牙,四蹄朱红,余下连角都是银色,形态如生,全是天然生就,看不出一丝制作之痕。明知天生灵物,只不知用处来历。二人俱都大喜,尤其尉迟火爱不忍释。笑和尚抽了几根僧衣上麻缕将银牛系好,挂在尉迟火贴胸之处,另用符咒禁制,以免真形飞去。

  宝物得到,时已黄昏。尉迟火服了石乳空青,身心益发通畅。高高兴兴一同走出穴外一看,对面妖谷业已妖云弥漫,毒雾蒸腾,映着落日余霞,满山都是暗赤色彩,比昨晚还要浓厚许多。二人看了一会,日落西山,夜色已浓,满天繁星,一点微风都没有。四外静悄悄的,只见谷中妖气,蓬蓬勃勃涌个不住,时而现出点红绿光影。因为相隔明日端午还有不少时辰,此时也无法下手,便同飞到远处,盘膝用功。三更过去,以前所见的红绿火星相继出现。这次星光愈大,更显光华,已能看出妖物两条长爪,一个尖头,在烟雾中飞舞隐现。一交子夜,愈更猖撅。红星长有栲栳大小,引着两串碗大绿火,在妖穴上空乱飞,映得妖云毒雾,如同蜃光叠彩,五色迷离,分外好看,不时闻得奇腥之气。妖物身形,也越来越显,似要现出全身,出土飞去。二人若非玉清师大与矮叟朱梅谆嘱,几乎就想上前动手。因恐妖物觉察,笑和尚早已隐去身形,尉迟火也在僻静之处潜伏。细看那妖物,浑身碧色,头尖口锐,阔腮密鳞,身形颇似蟾蜍。腹下生着两排短脚,形如鸟爪。两条前爪长有三丈,色黑如漆,尽头处形如蟹钳;中节排列着许多尺许长的倒钩,形如花瓣,发绿光的便是此物。只剩两条后爪,尚有半截没有出土。近身半截,与前爪大同小异,只颜色却是白的。玉清师大曾说妖物腿射红光,此时并未看出。那鸣声却异常凄厉,听了叫人心神难安。正在观察之际,忽见前面妖物不远,另有几点绿火,夹着一阵黄烟,直扑妖物头上火星。就这一转眼的工夫,时光离天明还早,倏地妖云乱卷,毒火齐收,如流星坠雨般纷纷落下,连妖物全身都没入土内,不见踪迹。只剩一堆毒氛彩雾,如五色锦堆般笼罩岩谷。

  直至天明,也不见再有动静。二人俱都诧异,与往日不同,先疑是妖物自己弄的狡狯,并未想到别的。等到交了已正,日丽天中,碧空万里,又是端阳藻夏,风和日暖,休说雷风暴雨,连一丝云彩影子都无。尉迟火道:“玉清师太曾说,今日午时大雷雨后,妖物才得出土。你看天气这般好法,哪有雨来?”正说之间,笑和尚抬头一看,只见西北天际,似有儿缕轻云飞动,果然没有雨意。因昨晚情形不似往日,也觉有些疑虑。时已不早,且不管天气怎样,仍照以前商定下手。当下同了尉迟火,由高空飞行,越过妖谷,到了那千丈危崖之上,下面便是妖物出土的巢穴。一切俱经预先商定,勿庸再为谆嘱。又恐惊动下面妖物,俱都用手略微示意。笑和尚安置好了尉迟火,往回飞走,打算飞到前面谷口内平崖之上,等妖物出土,上前抢那乾天火灵珠。仗着隐去身形,静等尉迟火将妖物两条后爪斩断,护痛回身之际,再行飞回,两下夹攻。身刚飞落平崖,忽然一阵狂风吹过,抬头一看,时光刚交午初。就在这一会工夫,西北乌云已如潮涌卷至,转眼阳乌匿影,四方八面的云雾疾如奔马,齐往天中聚拢。满天黑云弥漫,仿佛昼晦,天阴已极。倏地黑云层的电光,如金蛇乱窜,只闪得一闪,震天价一个大霹雳打将下来。那些笼罩岩谷的毒气妖雾,经这大雷一震,全都变成彩丝轻缕,随风四散。接着妖谷上空电光闪闪,雷声大作。那大霹雳紧一阵,慢一阵,轰隆轰隆之声,衬着空谷回音,恰似山崩地陷,入耳惊心。只震得山石乱飞,暴风四起,同时酒杯大的雨点也如冰雹打下。那大雷虽然响个不停,却只在妖穴上空三四丈高下发火震散,并不下击。妖谷中先时一任雷声震动天地,毫无动静。那雷声直打了一个半时辰,渐渐雷声愈大,雷火也愈形降低,雷火去离妖穴只有丈许远近。忽然一道红光疾如星飞,直往天空冲起,照得山谷通明,比电光还要明亮。这时正有一个霹雳朝那穴打下,经这红光一冲,竟在天空冲散。随后雷声越响越高,那道红光仍往妖穴落下。红光才收,雷火也随着降低。二次红光再起,,又将雷火冲高。似这般几起几落,眼看午时将近,妖穴不远冒起一阵黄烟,忽然雷声停息,云散雨收。妖穴中先是红光闪了两闪,那毒雾妖云腾腾勃勃由穴中涌出,将妖穴附近笼罩,恰似一个彩堆锦障,映着阳光,越显奇丽。

  待了不多一会,又见彩烟中冲起一粒红星,离地约有三丈多高,停在空中,不住滚动。远看好似浑圆一个火球,没有前几次所见的大,光辉也凝而不散,不似先前虽然光焰较大,却带阴晦之色。知道妖物经了这次雷劫,气候已成,那粒乾天火灵珠也凝炼精纯,可大可小。因妖物身躯还未出土,不敢贸然去抢。正在盘算之际,倏地妖穴里又冒出千百条五色匹练般的毒气,荡漾空中。紧接着两条三四丈长的前爪先行出土,爪上绿星在阳光下倒不显怎样光明,只是那发出来的毒气却异常腥臭,闻着头脑昏眩。知道妖物快要出土,益发不敢大意,聚精会神,真气内敛一处,准备相机下手,眼看妖物两条前爪直伸向天,舞了几下,那空中停留的乾天火灵珠也由近而远往前移动。长爪尽头,先现出妖物身躯,裹着一身腥涎毒雾,好似非常疲倦,缓缓由穴内升了上来。大白日里,分外看得真切,有时两爪交叉,果似一个古写的半截文字。尖头上生着一双三角眼睛,半睁半闭,射出红光。嘴里的烟雾,一喷便似十来丈长的匹练,喷一回,往上升起一些。看它神气,颇觉吃力。笑和尚见妖物转瞬出土,这般厚重的毒雾,如何近身?那粒乾天火灵珠照在妖物顶上,四周俱有毒雾妖云环绕,不拼冒着大险,决难抢到手中。这时那妖物两条后爪又上来了半截,前爪交叉,直撑空际,后爪着地,全身毕现。加上那样生相凶恶,奇形怪状,又知妖物毒气非常厉害,纵然口中含了灵丹,也未必能保无恙。又知时机稍纵即逝。正在为难,忽见妖物后爪只出来了一半多,倏地停止不动,伏地怪啸起来。鸣声异常尖锐凄厉,叫得人耳眩心摇,不能自主,比较前时还要格外难听。叫约有四五十声,倏又昂头将身竖起,两眼闭拢,将尖嘴阔腮一张,白牙森森,吐出来的火信疾如电闪,粼粼吞吐,肚腹一阵起伏,似往里吸收什么。先前所喷出来的毒雾妖云似五色匹练,如众流归壑一般,纷纷向妖物口中吸涌而进,顷刻间只剩妖物口前有两三尺火焰,所有妖氛一齐被它收去。同时它又人立起来,两条后爪快要出完,空中乾天火灵珠也似在那里往前移动。

  笑和尚一看,还不下手,等待何时?说时迟,那时快,当下驾起无形剑遁,直朝那粒乾天火灵珠飞去,口诵避毒真言,伸手便抢。方喜容容易易将珠得到手中,及至抢了珠子,回身飞遁,才觉那珠似有一种东西在下面牵引,拿着飞走,甚是吃力。百忙中往下一看,那妖物已有了觉察,一双三角眼全都睁将开来,尖嘴中火信直吐,待要喷出毒雾。笑和尚大吃一惊,在这千钩一发之际,急中生智,一手提定那珠,往回飞走,手指处将飞剑放出,往那粒乾天火灵珠下面一绕,果然无心中将妖物真气斩断。那珠失了依附,入手轻灵,与先前重滞宛不相同。笑和尚用飞剑时不能隐形,已被妖物觉察。还算妖物初经雷劫之后,正在出土吐纳养神之际,气体不充,飞行不远,只怒得怪啸连声,口中一二十丈长的毒气又似匹练般直朝空中喷去,同时两条后爪也一齐出土,待要全身飞起。笑和尚见已得手,哪敢怠慢,早已收回剑光,隐形飞遁。

  尉迟火在危崖上潜伏注视妖物动静,见大雷雨后,妖物果然现身,火灵珠停在空际,左右毒气甚重,先时也代笑和尚着急。及见金光闪了一闪,火灵珠不见,知已得手,心中一喜欢,略微慢了一慢,那妖物业已全身出土。先时动作尚慢,突然刮起一阵腥风,妖物口中乱喷五色匹练,周身有彩雾烟云环绕,张开四爪,恰似一个七八丈长的四脚蜘蛛,往前便飞。尉迟火才大喝一声,将剑飞出去斩妖物两条后爪。这时妖物离地也不过才两三丈高,还待向上去追仇敌。忽见谷口一个伸出的危崖上面,先是一溜绿火,直敌尉迟火的飞剑。接着起了一阵绿烟黄雾,恰似一面百数十丈方圆的烟网。烟雾中一个断臂长人,面貌狰狞,披头散发,手持一面纸幡,连人带烟,直朝妖物扑去。这时先前那一溜火,已迎着尉迟火的飞剑两下一碰,同时一绿一白两道光华,双双坠地消灭。

  笑和尚原意,是遁出毒雾氛围,再回身运用飞剑,与尉迟火前后夹攻。刚飞出去里许地面,猛一回身,正见那断臂妖人破了尉迟火飞剑,用一团黄绿烟雾,网一般围住妖物全身,连人带烟,抱住妖物,破空飞去。不由大吃一惊,忙喝道:“大胆妖孽休走!”手指处,一道金光疾如闪电,往前便追。那断臂妖人想是知道厉害,也不回身迎敌,怪啸一声,疾如飘风,直从尉迟火潜伏的危崖上面飞越过去。笑和尚剑光何等神速,连忙追去时,刚刚飞至危崖上面,忽然闻着一股奇腥,立刻觉着天旋地转,目眩头晕,若非素常修养精纯,几乎倒地。就在这略一停顿之际,妖人逃走已远。再看尉迟火,业已倒地不省人事。笑和尚大吃一惊,不顾再追敌人,因崖上毒气太浓,不敢停留,百忙中屏着一口真气,就地上抱起尉迟火,先飞离了险地再说。知道一时疏忽,闯了大祸。到了土穴左近,将尉迟火放在地上一看,尉迟火两目紧闭,浑身绵软,只前胸以下肉色未变,其余自颈以上,俱是色如乌漆。连忙塞了两粒丹药下去,在旁守护。等了两个时辰,丝毫不见醒转,知他受毒已深,灵丹无效,越发忧急。这时妖物虽然逃走,余氛犹自笼罩岩谷,在晴空中随风飘荡。倘若随风吹散,必要贻祸于人,也是将来隐患,只苦无法消除,干看着急。准备尉迟火到晚上不醒,只好自己抱着他,驾剑光回转东海,拼着一身不是,求师尊们搭救,别的暂时也顾不得了。

  渐渐日色偏西,正在无法可施之际,猛见一道匹练般金光,电闪星驰般地飞来,宛似神龙夭矫,围着妖穴附近绕去。接着便是震天价一个大霹雳,那道金光往岩谷上面只绕了一转,便掉转头长虹泻地般直往妖穴射去。笑和尚一见金光,便认出是三仙一派,来了救星,只不知是三仙中哪一位,不由又惊又喜。不等来人现身,早合掌跪在当地,不敢抬头。耳旁又听霹雳两声,悄悄拿眼偷觑,金光敛处,现出一位慈眉善目的清瘦法师,缓缓从空中往二人存身之处行来。笑和尚见是师父,目前妖氛已尽,尉迟火也不致丧生,固然欣幸。但是想起自己许多措置失当之处,虽然师父平日钟爱,定难免去责罚。吓得跪在地下,不敢出声,只不时拿眼偷看动静。苦行头陀也似不曾看见笑和尚跪在地下一般,径走近尉迟火身前,将他扶起,手指处一道金光,细如人指,直往尉迟火口中钻去。一会工夫,那金光穿口出鼻,就在尉迟火七窍中钻进钻出,不住游走。约有顿饭光景,苦行头陀才收回金光,双手合掌,口诵真言,搓了两搓,手上放出光华,往尉迟火上半身摸了一遍。然后取了两粒光彩晶莹、绿豆大小的丹药,塞进尉迟火口内。又过了顿饭时候,才听尉迟火长长地咳了一声,缓醒过来,见是苦行头陀,连忙起身下拜。苦行头陀道:“这次很难为你。如非事先疏虞,未看出妖人潜伏之处,妖物定然授首。我同玄真子道友在东海炼丹,正是火候吃紧,那丹关系三次峨眉斗剑及几辈峨眉道友生死存亡,我三人采药多年,才得齐备,一毫大意不得。所以来迟了一步,致你失去飞剑,身受妖毒,几乎堕劫沉沦。那妖物毒气本就厉害,这是它的救命毒烟,休说你等小小功行,连正邪备派中主要人物,也未必全能禁受。幸而你事前无心中服了万载空青灵石仙乳,又有东方太乙元精所化的石犀护着前心,仅仅七窍中了毒气,不然纵有灵丹,也难复原了。更幸妖物毒烟,终身只放一次。它因没生后窍,食物有入无出,腹中淤积天地间淫毒污浊之气,不到生死关头,不会发泄。这次因失去它的元阳,变成纯阴之质,又被妖人在急中一抢,那妖人又完全知它克化禁忌的来历,无法脱身,情急无奈,才将这万分恶毒之气,震开腋缝,发将出来。妖气已泄去大半,此后除它,比平空遁去,容易多了。只是你飞剑既失,元气又伤,事情为助我的孽徒成功而起,你始终不存一毫贪念,即此已很难得。现时你也不能再去积修外功,可随我回转东海,由我炼一口飞剑,赐还与你,以奖你这一番苦劳之功便了。”

  这时尉迟火已听出苦行头陀有怪罪笑和尚之意。笑和尚更是早已听出语气不佳,吓得心头乱跳,战兢兢膝行挨近前去,想等师父把话说完,再行苦告乞恕。谁知苦行头陀始终不曾理他,把话一完,不候他二人张口,僧袍展处,单携了尉迟火,一道金光,直往东方飞去。笑和尚一见不好,忙驾无形剑遁,从后追随。到了东海一看,洞门紧闭,知道师父剑光迅速,业已早到。若像往日,已经叩户径入。因为负罪之身,又猜不透师父究竟要怎样责罚,徬徨无计,只得跪在洞门外面,低声默祝。直跪到第三日清晨,毫无动静,越发焦急起来。暗想:“自己一出世,便由师父抚育教诲,甚得钟爱,说是将来还要传授衣钵,平素从无过错,连重话都未责罚过一句。今番斩妖无成,只是一时疏虞,没有看出妖人藏匿在旁,也是无心之过,何以情形这般严重,大有摒诸门墙之外的意思?自己长跪哀求了一夜,竟不能丝毫挽回。”越想越伤心,不由哀哀痛哭起来。悲泣了一阵,先于求恕之中,还有些怨望师父薄情,处罚太过。后来一想:“以这次而论,要专为除妖不成,那只是自己法力经验不够,并非自己不尽心力,纵然有罪,何至于此,其中必然还有原故。”又仔细想了一想,才想起自从参加破慈云寺后,因为出马得意,又见众同门能如自己者甚少,未免狂妄自大。一路上虽然也积了不少外功,回想许多处置事情,都有点不得其平,一任自己喜怒。尤其那日听说妖物身上藏有宝珠,不该心心念念只在珠上盘算,斩妖除害之事反倒不甚注意。如与尉迟火异地而处,或者得珠之时,不再狂喜远遁,也许纵有妖人潜伏,不致使妖物遁去。又想起师父教规素严,那日代云从、风子化斋,土豪固然可恶,惩治尚可,岂能犯戒,盗人银两,以供自己快意?虽然银子并非自用,终是犯了清规。更想起路遇矮叟朱梅那般谆淳嘱咐,不该因为宝珠存下私念,找寻诸葛警我不着,便逞能不再找人。照那日形势,如再得一人相助,得珠之后,将珠交与助手,自去对付妖物、妖人,何能让它逃走?岂非一念之私,误了全局?越想越觉错误太多,事情全坏在自己身上,责无旁贷,怎能怪师父薄情?不禁心寒胆战,愧悔万分。

  正在惶急,忽见玄真子与乾坤正气妙一真人双双缓步走来。笑和尚一见,仿佛是得了救星,连忙膝行着迎上前去,恳求代为缓颊。妙一真人道:“你师父性情,平素看去,较我等还要和易,但是戒律却异常精严。你不应连犯贪、嗔、妄三行戒条。据我看,你师父心中甚是难过,大有将你逐出门墙之意。所幸你尚能忏悔,觉悟前非。我又念你能为峨眉宣劳,因此约了你玄真师叔,向你师父求情,纵能免却追还飞剑,逐出门墙,责罚也不在小。你可小心在此谨候,万勿任意行动,少时自有回音。”笑和尚哪敢答言,不住含泪叩谢,眼看妙一真人与玄真子走到洞府门前,石门自开,双双走了进去。一会诸葛警我走来,向笑和尚略一点首,匆匆入内。又待有两个时辰,才见诸葛警我面带忧色,走了出来,唤笑和尚起立道:“师弟,恭喜恭喜,已蒙师伯怜宥了。”笑和尚大喜,忙问:“师父可准小弟进去拜谒请罪?”诸葛警我道:“此时谈何容易。这事都怪我晚回了两三日,累得师弟你遭此无心之过。适才师父和妙一师叔向苦行师伯再三求情,只免逐出门墙,尚有许多下文,暂时无暇谈此,可随我到钓鳌矶新辟的洞府中细谈吧。”

  笑和尚闻言,不由忧喜交集,先向着洞府跪谢师父宽恕之恩。然后随着诸葛警我下了仙山,驾起剑光,直飞海滨钓鳌矶神吼洞坐定,听诸葛警我详说经过。才知苦行头陀果然怪他不该狂妄贪嗔,盗人银子,一心看重宝珠,精神不属,以致未看出妖人潜伏,遗留莫大后患。对他甚是灰心,不但不肯传授将来衣钵,还要追去飞剑,逐出师门。幸而念在他资禀不差,又是初次犯过,事后跪在洞前,尚能自觉前非。又经玄真子、妙一真人再三说情,才兔逐出之罪,给与自新之路。

  那妖人乃是百蛮山阴风洞妖孽绿袍老租门下、叛师恶徒辛辰子。自从绿袍老祖在慈云寺被极乐真人李静虚腰斩,恰巧辛辰子赶到,趁着顽石大师失利的当儿,冒险将绿袍老祖上半身抢了逃走。他拼命救师,心里并非怀有好意。他因早已知道绿袍老祖尚有第二元神炼成的玄牝珠,乃是邪教中的至宝,存心不良,并不将绿袍老祖上半身送回百蛮山,寻找替身还元。而是径将他带至滇西大雪山极隐秘的玉影峰风穴寒泉之内,用妖术、法宝将峰封锁,每日毒钉邪火禁制,要逼绿袍老祖将玄牝珠献出。绿袍老祖知他性情歹毒,与自己不相上下,宁受折磨,至死不肯将珠交出。辛辰子才知弄巧成拙,凭自己法力,只能给他受尽痛苦,要弄死却非容易。又加上百蛮山尚有三十几个两辈同门,时常查问绿袍老祖上半截尸身下落,俱疑辛辰子捣鬼,绿袍老祖未死,渐渐追问甚急。玄牝珠如能到手,便不愁他这些同门余孽不服,如果珠不能得,迟必生变。再要走漏机密,被人救去,绿袍老祖残忍非常,报复起来,定比自己施之于人者,不知还要惨上多少倍。越想越害怕,擒虎容易放虎难,情急无奈,只得费尽心力手脚,盗了红发老祖一把天魔化血神刀。这原是绿袍老祖的克星,交珠便罢,否则便用神刀将绿袍老祖连残身带元神全部斩化。

  谁知迟了一步,绿袍老祖径被妖人西方野魔雅各达救走,狠心毒意,乘人之危,在青螺魔宫中,双双活割了天师派教祖天灵子得意门徒师文恭的身躯,接复后,遁回百蛮山去。发下大誓,二次再炼百毒金蚕蛊,捉到辛辰子,将他折磨三十年,身受十万毒口,后然斩去元神,化骨扬灰,用法术咒成蛊蚁,轮回生死,日受毒蚕咬食,永世不完苦孽。辛辰子当时被绿袍老祖用拔毛代体、化神替身瞒过,未得追上,已知上了大当。后来一闻此信,吓得胆落魂飞,哪敢再回百蛮山去,到处潜伏匿影,以避绿袍老祖搜寻。知道尽自藏躲,终非了局。又听别的妖人说起,要破金蚕蛊,只有生擒到云南天蚕岭的千年文蛛,用自己心血祭炼,与妖物分神化体,用此才可将金蚕一网打尽。否则这次绿袍老祖下了狠心,不久便将身与金蚕合而为一,蚕存与存,蚕亡与亡,就未必能制了。他得了那妖人指教,又传了妖物文蛛禁制之法,用千年毒蝎腥涎和蛟丝结的毒网,去擒妖物,预先在妖谷内用妖法隐去身形。笑和尚同尉迟火去时,他已察觉,本想下手暗算。又因妖物有乾天火灵珠护体,非毒网所能克制,指教他的妖人,也算出他非因人成事不可,因此才隐忍未动,决计借别人抢珠之时下手。但他生性太恶,就这么打算,还趁尉迟火往谷口探头之际,暗打了他一阴魂毒火弹。那弹中上,不出七天,便要烦渴而死。偏偏尉迟火无意中又服了万载空青灵石仙乳,才保无恙。及至笑和尚得珠到手,辛辰子趁他回身,用毒网抱了文蛛,污坏了尉迟火的飞剑,行法遁走。笑和尚追他时,他因乾天火灵珠已与妖物元气脱离,不但没有顾忌,反起觊觎,原想暗使妖法一网打尽。一则恐人觉察,传扬出去,作贼心虚;二则笑和尚剑光非比寻常,同时文蛛又放出那救命毒气,他虽满身妖法,又知禁忌,也觉禁受不住,连已经倒地的尉迟火都未及下手,径自逃走。

  谁想冤家路窄,指点他盗取文蛛的妖人走漏了消息,那绿袍老祖门下一个名叫唐石的听了去,密告了绿袍老祖,自是容他不得,早派了十几个门下妖孽跟踪窥探。一则怕他那柄化血神刀,又兼想连那妖物文蛛一起得去,当时并未下手。直等辛辰子得手之后,暗地跟随,到他潜伏的玉屏岩地穴以下,用妖法隐形化身入内。趁他和一个妖妇饮庆功血酒之时,暗下销魂散,将辛辰子和那妖妇醉得昏迷过去,再用柔骨丝缚好,连鲛网中的文蛛一起带回百蛮山阴风洞去。行至中途,正遇红发老祖寻来,向辛辰子要还化血神刀。这一伙妖人不知厉害,言语不逊,恼了红发老祖,施展妖法,困住众妖,斩断柔骨丝,震醒辛辰子,索还化血神刀。辛辰子醒转一看,才知中了仇敌道儿,如非红发老祖索刀起衅,要被这些同门妖孽捉了回去,其身受的惨毒,哪堪设想。当下便向红发老祖跪下谢罪,将刀献还,历说绿袍老祖怎样狠毒,他盗刀自卫,情出不得已,再四苦苦哀求搭救。红发老祖也未理他,将刀取回,竟自飞回山去。辛辰子趁众人畏惧红发老祖不敢动手之际,见红发老祖一走,连那妖物文蛛和心爱的妖妇都顾全不得,也乘机同时行法遁走。这伙妖孽欲待追赶,已是不及,只得带了那妖妇和妖物文蛛,回山复命。

  绿袍老祖闻得辛辰子中途逃走,暴跳如雷,不但恨红发老祖切骨,怒到急处,竟怪唐石不加谨慎,一口咬断唐石臂膀,又要将这些妖人生吃雪恨。还算雅各达再三求情,说他等俱非红发老祖之敌,文蛛既已得到,除了后患,可以将功折罪。辛辰子失了文蛛和化血神刀,无异于釜底游魂,早晚定可擒来报仇雪忿,何必急在一时?这些妖孽才免葬身老妖之口。那绿袍老祖自从续体回山,性情大变,越发暴戾狠毒,每日俱要门下妖人出去抓来人畜,供他生吃。人血一喝就醉,醉了以后,更是黑白不分,不论亲疏,一齐伤害。不似从前对门下,暴虐之中,还有几分爱惜。总以为自经辛辰子这一来,其他余孽难保不有人学样。传授法术,学成以后,去为将来叛师害己之用,简直休想。他从前虽然狠毒,女色却不贪恋。自得妖妇,忽然大动淫心,每日除了刺血行法,养蚕炼蛊之外,便是饮血行淫。偏那妖妇又不安分,时常与门下妖孽勾搭,偶然觉察,他却不究妖妇,只将门人惨杀生吃。门下三十几个妖人,已被他生嚼吃了好几个。在他淫威恶法禁制之下,跑又跑不脱,如逃出被他擒回,所受更是惨毒。不逃走,在他身旁,法术既不曾再传,又是喜怒难测,时时刻刻都有惨死之虞。他回山没有多日,闹得这些门下妖人个个提心吊胆,如坐针毡。及至这次唐石领了多人盗回文蛛,除去他的隐患,有功不奖,反将唐石咬断一只臂膀,又要生吃众人。虽经人解劝得免,可是一见唐石断臂,便想起昔日咬断辛辰子臂膀,结怨复仇之事,不时朝唐石狞笑,话言话语,总拿辛辰子作比。

  唐石平时虽是恶毒,甚得众心。向辛辰子追究绿袍老祖下落,也是他一力主持,却闹得这般结果,朝不保夕。越发众心解体,反觉不如当初与辛辰子一气,同谋将他除去,倒不致受今日荼毒。真是众叛亲离。那辛辰子也自知早晚没有活路,探知绿袍老祖也想利用文蛛炼成妖法,与峨眉寻仇,得到以后,并未弄死。只因金蚕蛊尚未炼成,不能分心,将文蛛仍用鲛网网好,关在阴风洞底风穴之内。自己既与恶师势不两立,除了将文蛛再行盗回,觅地藏炼,将来还可拼个强存弱亡之外,更无善策。处心积虑,想去冒险一试。半月之内,必要前去。

  苦行头陀用佛法坐禅,神仪内莹,智珠远照,算出许多因果。又看玄真子与妙一真人情面,将斩除妖物之事,责成笑和尚前去办完。命诸葛警我传语,指示了绿袍老祖藏匿妖物之所。给了三个密束,外面标明日期,到日危急,才许开看。斩妖回来,不但将功赎罪,那时苦行头陀也值功德圆满,仍可令笑和尚继承衣钵。

  笑和尚备悉经过,好生优急,忙对诸葛警我道:“斩妖赎罪,责无旁贷。只是那绿袍老祖何等厉害,门下许多妖人,俱非弱者,我人单势孤,本领有限,如何能够深入妖穴?师兄念在往昔情分,好歹救我一救。”诸葛警我道:“你真遇事则迷,在自平日那样聪明。你想师伯既将全责交你,如非预算成功,岂有叫你前去送死之理?不过怪你这次狂妄自私,犯了教规,特意借此磨折你一番罢了。绿袍老祖厉害,我等自不是他对手,其间当然免不了许多惊险魔难。所幸师伯虽命你一人负责,并未禁止你约请帮手。前辈师伯叔自不便请去相助。连我也因三次峨眉之事,师父和这两位师伯师叔时有差遣,不能离开一步。但是别的同门尚多,尤其是破完青螺以后,新入门的几位同门,不但本领高强,还有许多异宝。师伯第一封柬帖外面,写有你起身日期,计算离今天还有半个来月,你何不趁此时期,请好助手,再往百蛮山去,相机行事,岂不是好?”笑和尚道:“我平日不善和师姊妹们应酬,除你之外,只和小师弟金蝉交好,但他的能力,还不如我。余者同门虽多,我俱不熟,又不知何人身有异宝,也不好意思事急请人相助,这便如何是好?”

第一○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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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珍无份寒萼怨偏私

  敌忾同心金蝉急友难

  诸葛警我道:“你又呆了,斩妖除害,乃是我等应为之事,虽说助你,也是为公,不过你身任其难罢了。只一对他们说,除非另奉师命,有事在身,都是义不容辞。峨眉与我等一家手足,俱是同门,分什么男女和交情深浅?我代你打算,这些同门当中,别看小师弟金蝉本领不如你,还就数他是第一福人,毕生永无凶险,又最得妙一夫人和诸同门爱护,难得他又和你交好,约他相助,最为妥当。你如不好意思请师姊妹们相助,一约他去,师姊妹们也决不袖手,纵然自己不去,必借法宝助你成功。我听说他们所有法宝,除朱文有朱师伯的天遁镜,专破妖氛毒气外,如李英琼的紫郢剑,秦家姊妹的弥尘幡,还有申若兰借用半边老尼的紫烟锄也未送还。他们现时俱聚集在峨眉山凝碧崖洞天福地之内,前门法术封锁,初去不易找寻。你可往髯仙李师叔飞雷洞对过后洞入内,只须约去小师弟,再借得两件法宝,悄悄偷上百蛮山,用隐身法入洞,去斩文蛛,金蝉与你接应,纵不手到成功,也不致失陷妖人手内。事要缜密,不可再似前时大意。我将师父给我的九转真元再造神丹给你两粒,以防不测,少赎我力不从心,不能分身相助之罪如何?”

  笑和尚知那仙丹经三仙多年道法炼成,因念诸葛警我频年采药劳苦功高,戒律谨严,从无过犯,同门中只他一个得蒙恩遇,赐了七粒,有此在身,不啻多得一条生命,连忙跪谢,又谢了指教之情。因为事不宜迟,大功未成,师父不许见面,诸葛警我又忙着检配新采灵药,事已商量停妥,无可留恋,将那火灵珠与诸葛警我看了,又商谈了一些别的事,便别了诸葛警我,径往峨眉飞去。

  虽听说飞雷洞在峨眉后山,有危峰峭壁围绕,人迹罕到,但是从未去过。照诸葛警我所指的路径,在空中飞行,寻了好一会,才看见山阴峰峦耸聚之下,有一片平崖,上面有一座洞府,背倚崇冈。一面孤峰拔云,一面广崖上洪波浩浩,急流汹涌。到崖尽处,直落千寻,飞沫喷雪,银涛幻彩,声如雷轰,震动山谷。洞府对面,又是一座洞府,洞门似较稍小,白石如玉,映日生光。洞前有亩许方圆平石,突伸出去,左右各有一根白玉石柱对列。两崖中断,下有百丈深潭,寒波澎湃。两洞相去并没多远,到处都是奇花异卉,古木灵石,允称仙境,笑和尚算计这两座洞府,必有一处通着凝碧仙府。正待收剑下落,忽听一声雕鸣。定睛一看,从洞内高视阔步地走出一个金眼大黑雕,出洞便纵向洞旁石柱上面,铁羽神骏,顾盼威猛。紧接着洞中又纵出一个比人还高的大猩猿,手中拿着两柄长剑,出洞便在平崖上舞将起来,光华闪闪,纵跃如飞,虽不能与身合一,已宛然峨眉家数。笑和尚看着希奇,暗想:“前日闻得凝碧崖有一个仙缘极深的女同门,名叫李英琼,得了白眉禅师的神雕佛奴,甚是通灵。却不想还有这么一只大猩猿,居然也得了峨眉传授。诸葛师兄说不久有许多妖人来此侵犯,有这两个灵物守洞,寻常异教还难擅入雷池一步呢。”

  正想看那猩猿舞完了剑再行下去,忽见空中飞过一群大山鸠,那时猩猿正舞到疾处,倏地将足一点,连人带剑,直突高空。那群大山鸠飞逃不及,早被冲入鸠群,剑光过处,穿杀了好几个,纵下地去。收了双剑,便作人言,叫那黑雕去吃。那黑雕偏着头看了它两眼,嘴里叫了两声,想是不肯领情。那猩猿一赌气,提起几只死鸠,便往崖溪中丢去,零毛碎羽,落了一地。笑和尚心最仁慈,暗骂:“扁毛畜生!才学了多少本领。既会人言,必已通灵,如何行事还这般残忍?前辈师伯叔从不收异类为徒,金蝉比较淘气,说不定就是他所豢养。这东西已学会峨眉剑法,又有这两口好剑,现时见它为恶,不加惩治,异日多事杀生,再要野心不退,归入旁门,岂不贻羞峨眉门户,害他主人为他受过?何不下去惩治它一番,就是它主人知道此事,也难怪我。”想到这里,故意闹个玄虚,收了无形剑遁,从空中似断线风筝般,飘飘荡荡往下坠落。神雕得自白眉和尚佛法点化,笑和尚无形剑遁须瞒不过去,早看出来人是峨眉一家,存心给袁星一点苦吃,才有袁星吃亏挨打之事。笑和尚连打带闹,戏耍了袁星一阵,已断定这里定是凝碧仙府的后洞无疑。正待迈步往前行走,忽然鼻孔闻着一股子异香,见洞口里石头上放着三个朱红如火的果子。拿起一看,清香扑鼻,以为是洞中仙果,被袁星盗来。尝了一个,非常香甜好吃,顺手揣起,往里便走。

  原来袁星委实心高志大,自见主人为余英男逃走莽苍山之事每日焦急,想到与神雕同立奇功,将英男寻回,以搏主人欢心。背着众人,和神雕商议。神雕也因日前寻英男无着,觉着有负使命。先因奉命看守后洞,不敢擅离。禁不起袁星一再怂恿,说它自幼生长莽苍山,洞穴甚熟,又有许多子孙,可以相助找寻,除非英男不在那里,否则没有寻不着之理。你飞行又快,哪有这么巧,就会出事?何况对门还有两位大仙相助,决无妨碍。倘如寻着,其功非小,也省得主人着急。又从脑后拔下几根长毛,交与神雕。说莽苍山同类中,凡年代深远一点的都通鸟语,可将此毛带去,用鸟语说了英男相貌。你如当时寻不见英男,只管回来,明日再去,他们自会帮你找寻,随到随回,不过几个时辰。我再故意绊着对面两位大仙,在此说话学剑,即使有警,由二位大仙抵敌,我回去送信,也不至于误事。如此既可立功,又可不废职守,岂不两全其美?神雕被它说动,又因深通灵性,能预知警兆,预料目前不会有事,便由袁星先将石、赵二人请出,借学剑为由,帮助防守,径往莽苍山飞去。

  那里千山万壑,大小洞穴不计其数,自不能一一遍寻,仅在空中盘旋下视,全山寻遍,倒见了不少大马熊。除此之外,虽遇见几个小猩猿,俱是年龄尚轻,灵气毫无,一见神雕飞来,吓得乱抖乱叫。一一抓住,问了问,哪里通什么鸟语。将袁星长毛与它们看,倒似乎有些认得,也没有什么特别表示。神雕便舍了这些小的,再去空中寻找,休说英男,连大点猩猿一个都无。记挂后洞,不敢久停,只得回飞。飞过一处山崖,见地下有几个朱果,神雕自然识货,飞身下去抓起。四外细看,只有几十匹马熊,在那里吃草,余无朕兆,便飞回来。到家先埋怨袁星所言不实,颇为嗔怪。袁星不住指天发誓,表明心迹。更担心同类子孙又被什么木魃之类的妖物所害,苦于不能分身前去,好生难受。那朱果共是五个,因未禀命而行,人未寻回,不敢向主人们呈奉,和神雕商量分吃。神雕昔日承主人赐过好几个,只吃了两个,多分一个给袁星。袁星想自己吃一个,偷偷送两个给芷仙,报她得剑之恩。因那仙果清香扑鼻,闻一会,看一会,放在石上,不舍就吃。却被笑和尚跑来拿去,如何肯舍,大叫一声,拔出剑来,拼命就追。

  笑和尚何等迅速,身又隐去,顺着洞中路径,到了凝碧崖,见着金蝉,同往无人之处,把来意告知,问金蝉可肯帮忙。金蝉自是一口应允。又说起责罚袁星经过,金蝉听了大笑。笑和尚问出袁星也是女同门李英琼豢养的神猿,深悔适才不该处治过分。虽说同门一家,自己初来,到底是客,只顾一时高兴,举动太以放肆,不好意思去见众人,好生踌躇。金蝉笑道:“笑师兄,你又太迂了。我们年轻道浅,本不应收门徒,何况异类。无非李师妹仙缘太好,又是在未入门以前收下,得了掌教夫人默许。大师姊早就虑它野性难测,异日在外生事。偏它当了我们,又非常恭谨,不能无过相责。不料背地却敢放肆,得你做戒一番,再好不过。就拿这两个朱果说,闻得李师妹说,只莽苍山才有,并且不是年年结实,叫它把守后洞,它却不知偷往哪里弄来,也不禀报,多么可恶。适才我们来时,听李师妹在后呼唤,想必有事。我们且先回去,和大家见了面。好在时间还早,索性留你盘桓些日,到时她们即使不去,好歹也借几件法宝。日前髯仙李师叔曾派仙禽传书,说不久凝碧崖还有妖人侵犯呢。”笑和尚强不过金蝉,只得随他同往太元洞内,请新旧诸同门一一见礼,红着一张脸,又向英琼道了歉。金蝉便说袁星任意妄杀,咎由自取,责它乃是为好,并不过分。

  说还未了,英琼记着英男,也未暇计及别的,抢着问道:“袁星一个畜生,做错了事,本应责罚,岂能介意?倒是笑师兄所持朱果,乃莽苍山之物,笑师兄必从莽苍山来,可曾见着一个孤身女子?”笑和尚自来不善和女同门应对,未及开言,金蝉早将朱果取自袁星说出。英琼一听,忙要去喊袁星来问。袁星适才听英琼和灵云等谈说朱果,早恐少时事要泄露,满腹鬼胎,等在外面,不等呼唤,入内跪下,战兢兢说了经过。它这种行为,正合英琼的心意,拿眼望着灵云,并不作声。芷仙、朱文也先代它说情。灵云道:“妄戮飞禽,已有笑师弟责罚过了。把守后洞,何等重要,岂可远离?连神雕佛奴俱有放弃职守之罪。姑念为主心切,从宽免罚。下次再若故犯,轻则追回宝剑,逐回莽苍,重则飞剑斩首,决不宽容。速往后洞,小心防守去吧。”袁星闻言,喜出望外,连忙叩头谢了众人,起身出去。

  金蝉为友心切,便将笑和尚现奉师命,要往百蛮山阴风洞斩妖除害,将功折罪,只因绿袍老妖厉害,人单势孤,来请同门相助之事说了。这一班小辈同门,除了灵云、秦紫玲、吴文琪几个素来持重外,余下都是急功喜事,好几个都愿前往。笑和尚当然满口称谢,金蝉更是兴高采烈,不住的商量怎样去法。灵云看了,甚是好笑,插口说道:“蝉弟你就是这火爆性子,也不知乱些什么。你先不要打岔,听我来说。”金蝉见灵云脸色似不赞同,心中大为不快,鼓着一张嘴,抢着说道:“姊姊,这还有什么说?我们既然以剑仙自命,斩妖除害,乃是天职。何况笑师兄受了苦行师伯重责,独肩千斤重担,我和他情同骨肉,你们不肯帮他,也得帮我。莫非这义不容辞的事,也要禀命而行么?我不管你们,谁要怕事,只管不去。适才文姊姊和李师妹、申师妹、秦二师姊都说去的,想必不会说了不算,再连我一同……”还要往下说时,灵云见他一面激将,一面挟制,又好气,又好笑,不等说完,喝道:“蝉弟住口,休得胡言!这凝碧仙府,乃本派发扬光大之基。我以微未道行,奉师父前辈之命,暂行主持。以后同门日多,都似你这样放肆狂妄,言行任性,如何能行?昔在九华,念你年幼无知,处处宽容。如今年龄与学识俱应竿头日进才是,一言一动,都似这般浮躁,岂是修道人的体统?外人为妖孽侵害,我等遇见,尚难袖手,何况同门至契。只是凡事须有个条理章法,大敌当前,尤须慎重,岂是随便张皇,便能了事的?”金蝉原有些畏俱灵云,只因激于一时义愤,疑心灵云不肯相助,才说了那一番话。被灵云义正词严地数说了一顿,早羞了个面红过耳。英琼、朱文一知来意,就首告奋勇。寒萼、若兰也相继说是要去。英琼素来天真,最得全体同门钟爱,谁说她也不计较。朱文与灵云姊弟又是生死患难之交,更不在意,反看着金蝉受屈好笑。若兰得依峨眉,引为深幸,平素本极敬重灵云,反认为自己冒昧,不该也抢着说去。其余自紫玲起,没一个不佩服灵云的。笑和尚自不便有何表示。只寒萼一人生来不曾受过拘束,自负甚高,又系初来,闻言好生无趣。

  灵云心中明白,转向笑和尚道:“前者成都众同门分手,掌教师尊原有飞剑传谕,命我等分头建立外功。彼时正值护送朱师妹往福仙潭求取仙草,归来开辟仙府,接着又破青螺,未能下山历练。如今遇见这种事,不但相助师兄,如能侥幸成功,将绿袍老妖除去,正是我等积修外功机会,为公为私,俱无坐视之理。偏偏仙府正值多事之秋,灵峰飞走,灵药恐生变化。日前藏珍出现,也不知是何宝物,化成一道光华,破空飞遁。适才第二口飞剑又要遁走,多亏师兄赶来,用分光摄影之法,才得收住。现在不知穴中宝物还有多少。算计这两日宝物飞化,都有一定时间,我等法力有限,封锁无效,要到明日,才能分晓。封既不能,,只有事先预防,通力合作,等它一出便收。要是宝物还多,须留两位本领较大、能收宝物之人在此防守,以收尽为止,免致化形飞去,落于异派之手。时日甚难预料。最重要的,还有李师叔仙鹤传警,说不久有异派来滋扰。此间根本重地,师祖昔年贮藏的灵药异宝甚多,芝仙也移植在此,稍有失陷,非同小可。李师叔只说为期不远,并未指明时日。全数在此,尚恐抵敌不过,再如分开,其力更微。李师妹有一姓余姊妹,异日也是本门中人,如今孤身独走莽苍山,虽知她决无凶险,总在磨难之中,李师妹几番要约人前去寻访,我也在为难,尚未决定。百蛮山除妖,为期尚有半月,如在此期中妖人来犯,正好借师兄大力相助御敌。事完之后,酌留数人守护仙府,余者随着师兄同建奇功,岂不是好?只恐妖人迟迟不来,我等难以兼顾。蝉弟福厚,毕生无什凶险,诚如诸葛师兄所言,令他一人同去还可,其余同门只好到时再定行止了。”

  这一席话,自是解释尽情。笑和尚早知师父以重责相委,必有磨难,决无容易之理,原在意料,倒也泰然,能得金蝉相助,于愿已足。金蝉虽不甚乐意,想起目前仙府中实多碍难,只有盼望妖人早来侵犯,决一胜负罢了。

  商议停妥,笑和尚便将适才接的那口飞剑交还灵云。又将柬封外面注明赴百蛮山日期,与众人看了。灵云见那口飞剑形式特别,连柄长只尺许,剑身三棱,青芒耀眼,寒气疹人毛发。众人正在传观,笑和尚猛地心中一动,对金蝉道:“藏剑宝穴现在何处,发现以后,既然未能封锁,各位师姊师兄可曾入内观察?”一句话将灵云提醒,忙答道:“这几日,一则仙府多故,二则初回时因未看见飞走的法宝形象,恐能力有限,不敢妄入。今日见这第二柄宝剑化成青蛇飞去,才猜宝物是按时飞行。又因师兄新来,忙于接谈,竟未及想到入穴窥探。现被笑师兄一提,才想起若论我等本领功行,本不该冒昧擅窥师祖的宝藏。但是穴中宝物既要次第飞遁,先已失去一件,再不先事防范,如有遗失,后悔无穷,自以冒险人内试探为是。不过穴中宝物深浅难知,时听里面金铁交鸣,我等是否能收尚不可料。稍一失措,便有杀身之危,此事不能大意。所幸笑师兄无形剑遁,妙术通玄,更有朱、李、秦三位师妹各有至宝。我等不求有功,先求无过。入内人不须多,只由我与笑师兄二人,借了三位师妹的紫郢剑、夭遁镜、弥尘幡,连那九天元阳尺四样宝物,入内观察,以作防身之用,得便将穴中法宝收住。余人各驾剑光,在穴外防守,以防宝物遁走,最为稳妥。”

  当下便向三人要过三样宝物,将新得飞剑带在自己法宝囊内,布置好了众人,将弥尘幡交与笑和尚,元阳尺藏在袖内,一手持着天遁镜,一手拿着紫郢剑,领了众同门,走到宝穴前面峭壁之下。先和笑和尚飞剑上去,在穴口侧耳一听,里面金铁交鸣之声又起,只不如先前响亮。灵云道:“先时每值宝物飞去以前片时,响声甚大,宝物一经飞出,便即停息。据这两次闻声观察,这穴必甚深广。现在就要进去,笑师兄可有什么高见?”笑和尚道:“师姊道法通玄,为同门表率,无须太谦,就请下手吧。”灵云便将手一挥,峭壁下除了英琼已将紫郢剑借与灵云,芷仙不能身剑合一,只在下面旁观外,余人各将剑光放起,连人带剑,十来道光华,冲霄而上,似五彩匹练起在半空,神龙夭矫,略一游转,齐往宝穴上空会合。寒光宝气,耀目生辉,杂以雷电之音,穿织成一盘光网,笼罩穴顶。灵云料无疏虞,对笑和尚道得一声:“有僭!”揭开石穴盖,用手中天遁镜往下一照。见里面是一个井一般的深穴,从上到下,约有二十余丈,比穴口约宽三倍。内壁上面有一个石门,余外三面俱是平滑如玉的石壁,一无所有。才知宝穴原是两层,宝物正藏在石壁以内。略一端详,看出穴中并无异兆。回头招呼笑和尚,一前一后,飞身下去。到了穴底,走向石门前一听,果然金铁之声出自门里,空穴传音,分外清晰,铿锵悦耳。见那石门竟似天然生就,仅略看出一丝轮廓,无法进去。二人商量了一会,先用笑和尚的飞剑,往缝隙里试了试,竟不能削动分毫,也不知以前宝物怎能破壁飞去。猜这石门定有仙法妙用,不然何致笑和尚的飞剑都破它不开。又用弥尘幡试了试,以为弥尘幡能随心所至,穿金入石,必能连身入内。谁知彩云起处,仍不能飞入雷池一步,只在石门之上回旋。才知仙法厉害,越发不敢大意。忙收了弥尘幡,取出英琼紫郢剑,向门缝里刺去。先以为飞剑、宝幡失效,紫郢剑也未必成功,姑且试试。谁知紫光到处,立刻一道白烟一闪,石门不见,石门以内金光耀眼,夹着一团彩气,疾若闪电一般盘旋,阻住去路。二人不禁吃了一惊,先以为这是宝物。猛听出金铁交鸣之声,出自光层里面,才悟出这是仙法封锁宝物的妙用。

  灵云将天遁镜交与笑和尚,要过弥尘幡,叫笑和尚持镜远照,相机进退,自己决意冒险入内一探。一手持着紫郢剑,用弥尘幡护体,再与自己飞剑将身合一,试探着往光层里穿去。笑和尚在光层外面了望,眼看一道紫光,会合一幢彩云,穿入光层以内。顷刻之间,便见灵云带着一条青光,重又穿光而出,落地收了法宝、飞剑,口中连称好险。笑和尚忙问究竟,灵云道:“我用法宝、飞剑护身,侥幸入了宝穴,里面地方甚是深广,玉柱瑶阶,如同仙阀。尽头处见有五道光华,互相纠结盘绕,其形不一,色彩各异,光华照眼,也辨别不出是什么宝物。我正寻思一人决难下手收取,脚才着地,便觉适才师兄所收那形如青蛇的三棱飞剑,在百宝囊中跳动,未及检看,便化成一条青蛇,破囊而出,亏我手快,才得将它收回。百宝囊已破,无法收藏,只得连弥尘幡拿在手内。这青蛇才一照面,五道光华之中,倏地一道形如蜈蚣的红光,往我手上扑来,这青蛇也好似要在我手上挣脱,同时那余外四道光华也纷纷飞到。我恐措手不及,仍用前法遁出,才保无恙。那五道光华,好不厉害。那头一道红光飞到时,若非紫郢剑敌住,险遭不测。就这样,还将百宝囊损伤,连玉清师太所赠的乌云神鲛网,以及我自己炼的两样小法宝,俱都失落在内,还不知能保原壁与否。幸喜九天元阳尺藏在袖内,不曾失落。那尺不用真言,不能发挥妙用。要是失陷损伤,不但见了凌师伯无法交代,日后还有不少用它之处呢。不过我已看出一些下手之法,至少还得三位有本领的同门,才能前去收宝。若只你我二人,决难胜任。”

  正说之间,忽见一道光华从空飞降。来人正是轻云,手中拿着两封柬帖,标明拆看次序。那柬帖正是妙一夫人的飞剑传书,先是金蝉接到。因金蝉霹雳剑仅比紫郢剑稍次,胜过众人,可以帮助防守。又因有一封柬帖标有取宝之法,才请轻云下来,交与灵云。灵云先朝柬帖跪拜,打开第一封一看,不由心中大喜。顾不得先说别的,忙请轻云将那青蛇形飞剑带了上去,交与寒萼代收。再约秦紫玲与朱文,连她本人一同下来,相助收宝。余人仍在上面防守。不一会,轻云将朱、秦二人约到,灵云才将收宝之法说出。

  原来那宝物乃是长眉真人采五行精英,用九九玄功,按七真形相,炼就的七口飞剑。深藏在凝碧崖旁天波壁中腰青井穴中元洞内壁上七个玉石剑囊之内,总名七修,分龙、蛇、檐、龟、金鸡、玉免、蜈蚣七种,各有象形,专破异派五毒,乃是峨眉至宝。长眉真人飞升之时,因火候尚未纯青,未传门下。用法术将洞穴一齐封闭,由七口飞剑各依生克,昼夜三次,在洞中自相击刺磨炼。仅留了一封柬帖,交与妙一真人。昨日妙一真人算计时日已到,打开柬帖,才知这七口飞剑来历和收用之法。柬帖上并说因为那日母猿袁星身上来了周甲天癸,五灵脂污了青井穴的法术封锁,也正值宝物该是出世之期,穴外法术虽然被污,内洞还有两层封锁:头一层便是那石门,第二层是一面六阳玦。这六阳玦如遇午年午月,每日午时阳盛阴衰,物极必反,转致失了效用。同时那七口宝剑在洞内互相击刺,因有生克关系,较弱的一口,必乘此时被迫穿出,石门阻隔不住,自然随它本身灵性飞遁。内中有一口玄龟剑,首先化形飞去。第二口蛇形的青灵剑,也在次日相继飞出。虽然当时收住,如不会运用,仍要飞逃。头一口玄龟剑飞出之后,落在一个未入门的弟子手内,不久自会珠还。其余六口,务要早日下手,以免失落异派之手。妙一真人因为与玄真子、苦行头陀轮流合炼一样纯阳至宝,不能分神,恰好妙一夫人到东海看望,也因有事他去,才用飞剑传书,命灵云率领轻云、朱文等,照长眉真人所传收剑之法,即时下手。收剑之后,由灵云收藏,等真人回山,再行分派。

  灵云吩咐好了众人,传了咒语,手举九天元阳尺,念动真言,朝洞门内旋转的光华一指,金光闪处,光华全敛,一面玉玦,随着飞入灵云手内。众人入内一看,洞中五道光华仍在闪转腾挪,互相纠结,斗个不息。正待往里进步,门外六阳玦一收,宝物好似有了觉察,倏地相次分散,向外便飞。灵云早有防备,手中九天元阳尺往上一起,先化成一道金虹,往那五道光华围去。余人早各按分派,念动收宝真言,照预说的方位,往左右四壁一指,那五道光华也各依众人指处,掉转头,疾如闪电往壁上飞去,晃眼钻入壁中不见。灵云收了元阳尺,见适才遗失的乌云神鲛网等宝物仍在地上,因未使用与剑相敌,并未损伤,便取来收好。同了众人近前一看,果然有大小七个玉囊嵌在壁上,色如羊脂,与壁相平,仅看出周围细缝。囊形也与剑形相类,注有古篆剑名:龙名金鼍,蟾名水母,鸡名天啸,兔名阳魄,蜈蚣名赤苏。除去玄龟、青灵二剑外,俱在囊内。众人各用真气将七个剑囊一齐吸出,忽见金光闪处,壁上空穴全都生长还原,并无缝隙,俱都惊叹仙法妙用不置。再看手上玉囊,竟是透明如晶,囊中剑形,俱与名称相符。

  各人高高兴兴捧了出洞,驾剑光上升穴顶,招呼洞外诸人,同往太元洞内。又向寒萼要过青灵剑,藏入囊中。众人见那七个剑囊,只龙、蛇二剑最大,约有尺许,小的只三四寸大小。听灵云说起收剑经过,才知竟有若干妙用,互相称贺了一阵。灵云便将这天啸剑取来带在身上。其余五剑,金鼍交与紫玲,水母交与轻云,阳魄交与英琼,赤苏交与朱文,青灵交与若兰,玄龟剑空囊交与芷仙暂时佩带,静等教祖回来定夺。灵云原意,七修剑乃是灵物,三次峨眉斗剑破异教五毒囊的至宝,剑数太多,既不能全数随身携带,供在室内又恐疏虞,不如分给众人佩带,较为稳妥,既非私情赠授,又未传用法,不过是暂时分着保存,并非有所厚薄。不料随意一分,引起寒萼许多不快,心中好生怏怏。紫玲从旁看出,知道灵云事出无心,寒萼尘孽本重,深恐她倚强任性,入门未久,得罪同门,大是不便,觑着众人不注意时,偷偷用目示意。寒萼明白乃姊用心,只微微笑了一笑,面容转趋和蔼,仍和往常一样,寻着若兰说笑,好似依了紫玲暗示一般。紫玲才放了心。这时灵云已将妙一夫人的第二封柬帖打开,与众人传观。

  原来妙一夫人未到东海以前,路遇诸葛警我。诸葛警我知道妙一夫人道行高超,性情尤其宽厚,同门仙侠无不尊崇,若求她向苦行头陀缓颊,必蒙允准。上前参谒之后,便禀明笑和尚获罪之事。并说绿袍老妖何等厉害,笑和尚独入虎穴,决无幸理,务求夫人援手说情,妙一夫人道:“笑师侄九世苦修,厚根独具。苦行道友不久功行圆满,要用他承继法统,纵然稍犯清规,不过借此惩戒,使他早完三劫,磨炼身心,以备异日付托衣钵之重。此去虽当凶险,定能因祸得福。你既关心同门,且待我到了东海,见了诸位道友,问明前后因由,再作区处。”说罢,别了诸葛警我。到了东海,见三仙正在丹房内轮流交替,用自身三昧真火炼一件纯阳之宝,只在便中与妙一真人晤谈,除命灵云照长眉真人遗柬收取七修剑外,顺便谈起笑和尚之事。妙一真人道:“你来了正好。我同玄真、苦行两道友因炼这件纯阳之宝,大干许多邪教禁忌,虽不畏妖人破坏抢夺,总恐他们得信准备,一切都不可不防。又因此宝炼时颇耗元气,宁愿多延时日,凡事谨慎。自炼宝之日起,我等三人以二人对着丹炉,运用玄功,发动真火;一人休息,化身照护,隐蔽宝光,以免妖人发觉。似这样每隔三日轮流接替,还有八九之期,便可炼成。现时不但斩除文蛛,消灭妖人未炼成的恶蛊,事关紧要,峨眉也在多事之秋。灵峰飞去,有恩师遗留仙阵封锁,尚可等我回山,再取灵药。只是三英行即同归门下,内中英男为往莽苍山寻找李英琼,现受黑霜阴霾之厄,冻僵在莽苍山阴寒晶之内,已有数日。幸得她未遭难时,因腹中饥饿,从几个大猩猿手中夺了几个以前英琼采遗的朱果吃了,借着仙果之力,周身气血虽已冻凝,惟独心头方寸尚是温热,苟延残息。那莽苍山冰冻万丈,如此高寒之所,只为山阳藏有万年温玉精英,亘古不凝冰雪,四时皆春;所有阴寒之气,萃于山阴。英男年幼无知,被一妖道利用,想借她一身仙骨,几世纯阴,去盗取寒穴玄晶之内的冰蚕。他又本领不济,未算准日时生克化用。英男去时,正值寒风归穴之际,入穴数步,便被寒风吹倒。妖道眼看别人为他僵死洞内,他却袖手而去。如今英男骨髓皆化成寒冰,纵有我等灵药,救活之后,非得到万年温玉,不能回温复原。峨眉不久又有许多妖人来盗芝仙精血,众弟子不能远离。英琼仙缘最厚,多服灵药仙草,元阳充沛,又有神雕、灵猿为她辅助,神雕顷刻千里,灵猿莽苍原是故里,众弟子中,只她一人可以前去。趁寒风出穴之际,入内将人救转峨眉,再敌守五妖尸,盗取万年温玉。笑和尚百蛮山除妖之日,也正是妖人侵犯峨眉之时。若论力敌,众弟子皆非对手,此事全仗临机应变,举动缜秘,人多反不相宜。可着金蝉借了朱文天遁镜,助他前往便了。”妙一夫人便照妙一真人意思及应如何行事,写了两封柬帖,用飞剑传书,命灵云等依次行事。

  大家看完了妙一夫人柬帖,头一个英琼悲喜交集,当下便要带了一雕一猿,赶往莽苍山去,将英男救回。灵云道:“琼妹先不必如此急躁。既有掌教夫人之命,去是一定由你前去,不过你初次独身远行,虽有神雕相助,也须慎重。按说,救人只须寻到了地头,并非难事。只是那冰蚕和温玉两样宝物,一个有妖道觊觎,一个有妖尸守护。那妖道处心积虑,想得冰蚕,他见英男妹子失事,决不就此甘休,必要另想法儿。你救人时,难保不会遇上。若论你的剑术,虽然入门未久,仗你资禀颖异,苦功练习,造诣已非常人。加以紫郢剑又是师祖炼魔之宝,如会运用,无论正邪各派飞剑,俱非敌手。可惜你应敌阅历稍差,青螺两次遇险,皆由于临事疏忽,并非此剑能力不济。此去如遇妖人阻拦,切忌贪功轻敌,务须记住守多攻少。若用剑光护身,无论对方如何厉害,至多不能取胜,万无一失的。还有柬上所说寒风洞穴,约在丑未寅初,现在时辰已过,去也无益。神雕顷刻千里,何必如此亟亟?为防万一起见,可将紫玲师妹弥尘幡借去一用,在今晚课完时起身,将人救回以后,再商盗玉之策便了。”

  英琼答道:“师姊之言极是,只是妹子与英男姊姊情同骨肉。昔日她在解脱庵失陷,彼时妹子能力太差,各位师姊有事在身,又断定她借此可学昆仑剑术,并无凶险,延搁至今,累她受了多少气苦,可怜她盼望妹子接她回来,犹如望岁。现在又为寻找妹子,奔走逃亡,受尽艰辛,冻僵在寒穴之内。虽说吃了朱果,苟延残息,但是身已冻僵,不能转动。每日尖风刺骨,其苦更甚于死。妹子读完恩师柬帖,心如刀割。不知踪迹,还打算明日禀明师姊,拼着命不要,上天入地,也要寻她回来。今既知道她受苦之处,哪能再作迟延?即使时辰已过,寒风厉害,此乃有形之物,不比妖法难于防范,如见不能前进,自会知难而退,但求早早见着她的本人,寸心才安。而况袁星虽是畜类,自随妹子,业已离乡甚久,适才听它说起莽苍情形,它的子孙多半失踪,想有妖物侵害,情甚可悯。提前赶去,既可代它除害,又可观察情形,先事准备。妹子定遵师姊吩咐,倘遇妖人,决不冒昧从事便了。”灵云起初原恐英琼早去不能救人,遇见妖人怪物,又去贪功吃亏,才命她算好往返时辰前往。及见英琼秀目红润,慷慨陈词,眷言伦好,诚挚悲壮,不禁为之动容。又因莽苍山面积甚大,柬帖只说风穴在山之阴,并未说明地址,纵然神雕飞行迅速,目光锐利,早去探寻,也不为无理。只得请轻云、文琪二人暂代神雕守洞。再三嘱咐小心,不可大意。紫玲将弥尘幡递过,英琼道谢收下,别了众人,与轻云、文琪二人径往后洞,连袁星同跨神雕,直飞莽苍山而去。

第一○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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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毅撑空万顷金波飞恶蛊

  阴风入洞一团红肉走妖蚕

  英琼走后,灵云便问笑和尚,对金蝉同去,意下如何?笑和尚道:“来时诸葛师兄早料及此。既有掌教夫人传谕,不久便有妖人来盗芝血,诸位师姊不能分身,除妖之事,孽由自作,无可推倭。能得蝉弟同去,又承借用朱师姊的宝镜,已属万幸了。除妖日期相隔还有十多天,本想在此暂住,倘如妖人早来侵犯,还可从旁少效微劳。现观柬上所言,百蛮山除妖之日,正是妖人来犯凝碧之时,两地同时发动,势难兼顾,在此暂住,并无用处,还是同了蝉弟先行为便。一则可以早日赶到,先观察好了情势,商量如何下手。二则就这十来天空闲,往成都去见见玉清道友,看看可能相助一二。她为人甚是和蔼热心,对于同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昔日共破慈云寺,在辟邪村玉清观中承她指示,说我一二年内必犯灾劫,叫我处处留心。此番去斩妖物文蛛,承她对尉迟师弟预示先机,可惜彼时自己狂妄,未将忠言在意,才惹出乱子,犯了清规,如今想起,悔之不及。所以想在便中向她请教。大师姊如无甚吩咐,现在就想同蝉师弟告辞。”灵云再三留他盘桓几日,笑和尚本不惯和女同门周旋,求助之事只限于此,无意留连,仍是执意要走。灵云只得留他暂住一日,明日早行,和众同门陪了他将凝碧仙景走了一遍。又嘱咐金蝉许多言语。将朱文天遁镜借过,传了用法,交与二人。大家互相谈说了一些别后经历。

  第二日清晨,笑和尚与众同门作别道谢,约同金蝉,驾无形剑遁,先往成都飞去。到了玉清观一看,玉清大师不在观内。笑和尚原知事已至此,无可解脱,倒也坦然自在,并不忧急未来。转和金蝉二人沿途担搁,邀游名胜,缓缓往百蛮山进发。一路上虽也管了几件不平之事,左不过是惩戒凶顽,铲除奸恶。所遇的人,俱都是些土豪恶霸,污吏贪官,无什出色人物。以笑和尚、金蝉的本领,嬉笑怒骂,举手便了,情节平常,不值一述。

  这一日游到滇桂交界,屈指行程,距离苦行头陀柬上除妖日期,只有三日。笑和尚对金蝉道:“这回事情,我是犯了清规,孽由自作,却累师弟随我跋涉冒险。明日便是拆看柬帖之期,大后日便须赶到百蛮山去。绿袍老妖何等厉害,此去只可智取,见机行事。我如遇见不测,师弟你不比我,切不可轻易涉险,可驾剑光遁往东海,求恩师念在自幼相随之情,宽我既往,与我报仇除害。再将我元神度去,仰仗恩师法力,转劫托生,不致昧却未来,就感恩不尽了。”说罢,不禁凄然。金蝉因素昔笑和尚总是嘻嘻哈哈,从无愁容,闻言心中甚是难过。便劝慰他道:“据家母飞剑传书,和诸葛师兄所说之言,此去凶险磨难,自是难免。至于便遭不测,漫说你来因甚厚,本领高强,就是苦行师伯自幼教养,一番苦心,平素又那样疼爱,也决不会任你葬身妖穴。至于我更是和你情逾骨肉,除妖去恶,分所应为,更谈不到感谢之言。师兄只管放心,纵不马到成功,我想万无一失。”笑和尚强笑道:“多谢师弟好意。我又何尝不知恩师用心,怎耐我平素疾恶如仇,现时虽想谨慎从事,一入妖窟,见了那般凶残狠毒之行,一个按捺不住,不暇计及利害轻重,稍一失慎,便遭毒手。事难逆料,蝉弟你只紧记我说的话便了。”金蝉又劝慰了一阵,二人本来天性旷达,仍和往日一样,行行止止,随意游赏。

  第二日行至中途,打开苦行头陀第一封柬帖一看,除外面注明下手日期,去的路径外,里面只写着四句渴语:“逢石勿追,过穴莫入;血焰金蚕,以毒攻毒。”二人彼此参详了一阵。笑和尚道:“‘逢石勿追’,那石不是人名,便是人姓。诸葛师兄曾说绿袍老妖手下有一恶徒,名叫唐石,曾被他妖师嚼吃了一条臂膀,本领不在辛辰子以下。恩师命我等如遇上将他打败,不要穷追,还可说得过去。第三、四两句,含有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之意,现时虽难深知,也可解释,只须到时留神取巧便了。惟独第二句‘过穴莫入’,穴便是洞,这妖物文蛛明明被绿袍老妖封藏阴风洞底,要不入内,从何斩起,岂不难人?”金蝉道:“苦行师伯预示先机,必有妙用,我等反正得去见机行事,猜他则甚?”笑和尚道:“话不是这般说法。以前就为大意,才惹出乱子,还是谨记恩师手谕,彼此提醒的好。现在下手除妖,为期还隔一日。恩师柬帖既未禁止早去,我意欲留贤弟在此,先去探一探动静,并不下手,稍得着一点虚实,再与师弟同去如何?”金蝉执意不肯,定要同行。笑和尚无法,只得同了金蝉,径往百蛮山进发。

  剑光迅速,不多时,已离百蛮山还有百十里之遥。那百蛮山独峙南疆万山之中,四面俱是穷山恶水。岭内回环,丛莽密菁,参天蔽日,毒岚烟瘴,终年笼罩。离山五七百里外,还有少数山民,野外穴居。五七百里以内,亘古无有人踪。除潜伏着许多毒虫怪蟒外,连野兽都看不见一个。二人用无形剑遁盘空下视,见下面尽是恶云毒烟笼罩沟谷之中,时见奇虫大蛇之类,盘屈追逐,鳞彩斑斓,红信焰焰。知是百毒丛聚之区,此去须与盘踞此间的绝世妖人,决一生死存亡,还未深入重地,见着这般险恶形势,已经触目惊心。因二人俱是初来,按照柬帖所示途径,一路留神观察。正待寻找百蛮主峰阴风洞所在,忽见下面烟岚由稀而尽,四周山势如五丁开山,突然一齐收住,现出数千百亩方圆一片大平扳。中间一峰孤矗,高出天半,四面群山若共拱揖。万崖断处,尽是飞泉大瀑,从许多高低山崖缺口泻将下去,汇成无数道宽窄清溪。从空中往下凝视,宛如数百条玉龙,挂自天半,与地面数百条匹练,围摊在那一片平板上下,飞翔交错,涛声轰轰,水流淙淙,轰雷喧涵之声,与瀑援细碎之音,织成一部鼓吹,仿佛凝碧仙瀑,有此清奇,无此壮阔,不禁大为惊异。

  渐行渐近,见这主峰虽五六百亩大小,因为上丰下锐,嵯峨峻嶒,遍体都是怪松异石。山石缝中,满生着许多草花藤蔓,五色相间,直似一个撑天锦柱,瑰丽非常。笑和尚、金蝉从一路毒烟恶瘴上面飞了过来,万没料到这山民殊域,妖邪奥区,却有这般仙景。心中虽然互相惊异,因妖人机灵,不敢出声,只围在峰的上面绕行观察。刚刚飞向西面,笑和尚一眼瞥见峰西北方高崖后,似有几缕彩烟,袅袅飘荡。同了金蝉飞过崖去一看,那崖背倚平坂孤峰,十分高阔。崖前有百十顷山田,种着一种不知名的花草。那崖壁石色深红,光细如玉,纵横百十丈,寸草不生。一顺溜排列着三个大圆洞,上下左右,俱是两三寸大小窟窿,每个相隔不过尺许,远望宛如峰案一般整齐严密。不时有几缕彩烟从那许多小窟中袅袅飞扬,飘向天空。仔细一看,那彩烟好似一种定质,并不随风吹散,由窟中飞出,在空中摇曳了一阵,又缓缓收了回去。飞行较近,便闻着一股子奇腥,知是妖人闹的玄虚。再一细看,崖下那一片田畴中所种的花草,花似通萼,叶似松针,花色绿如翠玉,叶色却似黄金一般,分罫井布,层次井然。尤其是花的大小,叶的长短,与枝干高下,一律整齐,宛如几千百万万个金针,密集一处,在阳光之下闪动;又似一片广阔的黄金丽褥上面,点缀着百万朵翠花,更显缛丽。笑和尚暗想:“久闻这里妖孽专惯血食。奇峰仙景,还是天生。这些花田和这许多不知名的花草,分明人工种植。难道妖人吃人吃腻了,特意种些奇花来观赏么?”

  正在寻思之际,忽听一阵怪啸之声,起自崖后孤峰那边。二人连忙将剑光升高,遁入云中,往孤峰那面一看,只见峰脚南面一个洞中,走出二十四个奇形怪状的高矮汉子,俱都面如白纸,没有一丝血色,相貌狰狞,宛似出土僵尸一般。每人上身穿着一件不长不短,敞着颈口的红衣,胸前戴着一个金圈,两手袖长只齐时。手腕上黄毛茸茸,青筋暴露,干瘦如柴。下身赤着一双泥脚。手中各持一面白麻制就的小幡,血印斑斓,画着许多符篆和赤身倒立的男女。为首一人,面相和日前所见的妖人辛辰子相似,却没他高,也断了一只手臂,单手拿着一柄长剑,麻幡却插在身后,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口中不住发出嘘嘘之声。一个个满身邪气笼罩,随着为首断臂妖人,缓缓往前行走,宛如行尸,毫不自如,渐渐走到崖前。那断臂妖人先是口中喃喃,似念邪咒,倏地怪啸了一声。这些妖人立刻按八卦方位,分散开来,站好步数,将足一顿,升起空中,与崖顶相齐。那为首妖人忽然忙乱起来:时而单手着地,疾走如飞;时而筋斗连翻,旋转不绝。口中咒语,也越念越疾。余人随声附和,手中幡连连招展,舞起一片烟云,喧成一片怪声,听着令人心烦头昏。似这样约有个把时辰,日光略已偏西。那断臂妖人将手中剑一挥,只见一道绿光,朝空中绕了一绕,随即飞回。然后将剑还匣,取出背后麻幡,会合全体妖人,一声怪啸,各将空中妖幡朝下乱指。便见幡上起了一阵阴风,烟云尽都敛去,随幡指处,发出一缕缕的彩丝,直往花田上面抛掷,越往后越急。二十四面妖幡招展处,万丝齐发,似轻云出妯,春蚕抽丝般,顷刻之间,交织成一片广大轻匀的天幕,将下面花田一齐罩住,薄如蝉翼,五色晶莹,雾纱冰纨,光彩夺目。透视下面花田中,翠花金叶,宛如千顷金波,涌起万千朵翠玉莲花。若非闻着腥风刺鼻,目睹妖人怪状,几疑置身西方极乐世界,见诸宝相放大奇观。

  二人知道厉害,各用手互拉示意,借着无形剑遁,盘空下瞩,连一丝形迹也不敢遗漏。正在相顾惊奇,这五色天幕业已织得只剩为首断臂妖人存身之处,有二尺方圆空隙。断臂妖人又长啸了一声,余人都停了手脚,全往空隙上空聚拢,仍驾阴风,按八卦方位立定,安排就绪。断臂妖人从空隙中飞身而下,降离崖前约有十丈,仍是单手着地念咒,手舞足蹈了一阵,先放起一团烟雾,笼罩周身。口中又是念念有词,将手一撤,便有三溜绿火,朝崖上三个大圆洞中飞去。法才使完,更不怠慢,接着慌不迭地腾身便上。身才离地,崖前狂风大起,崖上三个圆洞中,先现出三个妖人:居中一个,头如栲栳,眼射绿光,头发胡须绞作一团,隐藏着一张血盆大口,两行撩牙,身有烟雾环绕,看不甚清,一望而知是妖人首脑绿袍老祖;右洞妖人,与先见妖人形象装束相似;左洞妖人,是个红衣蛮僧,生得豹头环眼,狸鼻阔口,金蝉认得是昔日在滇西雪山鬼风谷所见妖僧西方野魔雅各达。忍不住正想和笑和尚说他来历,耳听下面吱吱连声,猛觉笑和尚将他拉了一把,意思叫他噤声,往下面观看。

  就在这拨头转脸的工夫,金蝉往下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原来作者一枝笔,难于兼顾,就在断臂妖人行完了妖法,慌慌张张往上升起,绿袍老祖在洞前现身之际,崖上成千累万的小洞穴中,一阵吱吱乱叫,似万朵金花散放一般,由穴中飞出无量数的金蚕,长才寸许,形如蜜蜂,飞将起来,比箭还疾。那绿袍老祖好似成心与断臂的妖人为难,容他飞离五色天幕还有一半,突然伸出一张又细又长像鸟爪一般的手臂,望空一指。上面二十三个妖人令到即行,毫不顾惜那断臂同门生死,各将手中幡指处,又抛出无数缕彩丝,将那空隙一齐封蔽。断臂妖人也早知有这一场苦吃,飞得本快,眼看穿隙而上,忽见空隙被彩丝封蔽。金蝉慧眼看得最真,只见他满脸怒容,咬牙切齿,口中喃喃,待要施为。又见那天幕一面的同党,好似朝他用目示意,那断臂妖人才长叹一声,重又飞落下去。同时穴中飞出来的万千个金蚕,早如万点金星,朝天飞起。飞近天幕,似有畏忌,纷纷落下,飞入花田之中,食那金叶,吱吱之声,汇成一片异响。断臂妖人刚往崖前落下,一部分千百个金蚕,忽然蜂拥上来,围着断臂妖人,周身乱咬。断臂妖人想必万分畏惧绿袍老祖,对这些并未炼成的恶虫,只用一只手护着双目,不但不敢伤害,丝毫也不敢抗拒,跪在地上,不住口喊师父救命。转眼工夫,咬得血肉纷飞,遍体朱红,眼看肉尽见骨。连空中妖人见了这般惨状,脸上都含不忍之色,一则上下相隔,二则绿袍老祖万分残毒,谁也不敢开口。还是西方野魔看不过去,朝着绿袍老祖说了几句,似在代他求情。绿袍老祖才狞笑了一声,厉声说道:“唐石,你须记住:今日我炼的金蚕尚未成形,已经这般厉害。异日擒到你那叛逆师兄辛辰子,须令他供我金蚕每日零碎咬啃,见筋见骨,再与他上药生肌,连受三年金蚕之若,才将他锉骨扬灰,消魂化魄。你也被我那日发怒时咬去一臂,今日先给你稍微尝点厉害,你如学他背叛,便是榜样。今看雅各达之面,且将你狗命暂且饶过。”说罢,随手一指,一道绿光一闪,那些金蚕似有灵性,纷纷舍了断臂妖人,飞往花田之中去了。断臂妖人忍痛起身,已经浑身破碎,成了血人,咬着牙将身一纵,飞入南面大洞去了。

  再看花田之中,那些金蚕真是厉害,耳旁只听蚕翅摩擦之音,与嚼吃吱吱之声,混合在一起,震人耳鼓。花田里面,竟如一片黄金波涛,涌着万千朵翠玉莲花,起伏闪动。不消片刻,万马奔腾般轰的一声,千万朵金星离开花日,朝空便起。绿袍老祖早有准备,突将手着地倒立,口中念咒,时而起立旋转。细长脖颈上,撑着一栲栳大的脑袋,乱摇乱晃。倏地两手一搓,一条细长鸟爪般的手掌,往崖壁上密如蜂窝的小洞穴中连连乱指。血盆大口张处,喷出一道绿烟,飞向崖上。同时这些小洞穴中如抛丝般飞出千百万道彩气,仿佛万弩齐发,疾如闪电,射往金蚕群里,那千万金蚕全被彩气吸住。每两缕彩气,吸住一个金蚕,挣扎不脱,急得吱吱乱叫,转眼工夫,全被彩气收入万千小洞穴之内。这时黄金一般的花田,已被这些恶虫将千顷金叶嚼吃精光,只剩一些翠绿莲花,分行布列,亭亭田内。绿袍老祖用妖法收完金蚕,将长手往两旁圆洞一指。右洞一个妖人与左洞雅各达,各带四个妖人,手中各抱一个高大如人的葫芦,走出洞来,先朝绿袍老祖打一稽首。然后飞身花田之上,约有五丈高下,分八卦方位站好,口念手书,行使妖法。猛然一声怪啸,俱都头朝下,脚朝上,连葫芦也都倒转,将手把葫芦一抱,血光闪处,红雨飘洒,由葫芦之内喷了出来。十个妖人凌空旋转,将这花田全都洒遍。绿袍老祖怪啸了一声,雅各达同众妖人收了妖法,各抱葫芦归洞。将手往空一招,左洞内唐石手持麻幡,狼狼狈狈飞了出来,会合上面妖人,各使妖法,展动妖幡。眼看天空无量数的彩丝结成的天幕,渐渐由密而稀,随着妖幡招展,剥茧抽丝一般,顷刻之间化为乌有。众妖人仍和先时一般,缓缓走了回去。

  笑和尚、金蝉二人隐身高空,正在触目惊心,凝神下注,忽见绿袍老祖伸出长颈大头,往空连嗅了两嗅,倏地一声凄厉的怪啸,大口一张,一溜绿火,破空而起,直往二人存身之处飞来。金蝉不知就里,还未在意。笑和尚早就留神,一看绿袍老祖神气,便知不妙,纵能支持,也是众寡不敌,柬帖所示时机未到,仍以退去为是。未容绿火近身,轻轻对金蝉喊一声走,驾着无形剑遁飞去。笑和尚终是细心,飞出去约有数十丈,回头观看,那一溜绿火,先飞向适才存身之处,直冲上空。倏又急如闪电一般,左右四方上下激射。虽似在搜寻敌人踪迹,只如浑水捞鱼,并无一准目的,也未跟踪追来。想是妖人嗅觉甚灵,闻出生人气味,故尔如此。且喜自己隐形剑遁,并未被他识破,略放宽心。正在徘徊瞻顾,那绿火在空中绕了几转,倏地往四外爆散开来,绿星飞溅,在百十丈方圆内,陨星如雨般坠了下去,相距二人也不过咫尺光景。知道厉害,决计明日再照柬帖所言行事。

  当下仍往回路飞走,寻到一处瘴烟稀少的山谷之中落下,互商明日进行之策。笑和尚对金蝉道:“那妖幡上所发出的彩丝,连妖人自己俱都不敢沾染,想是什么虫蛇腥涎、毒岚恶瘴炼成的妖术邪法。那万千金蚕虽未炼成气候,看那千顷花田,被这些恶虫顷刻之间咬吃净尽,定非易与。花田中的异草,虽然翠花金叶,生得好看,既用血雨培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今日虽然得知一些情形,到底阴风洞是在孤峰下面,还就是那崖壁上三个大洞,尚且不能断定。师父柬帖,又有‘以毒攻毒’之言。以我之见,明日到了那里,第一由我一人隐形飞身下去,你在上面接应。等我先探明了封藏文蛛之所,然后相机行事。诸葛师兄原说,明日辛辰子也要赶到,这‘以毒攻毒’,定应在此人身上。到时我们只隐形窥伺,先不下手。那辛辰子定敌绿袍老妖不过,决不敢公然下手。他此来目的,不外两种:第一想盗走妖物文蛛;第二在恶虫尚未成形之时,偷偷下手除去。他以前本是绿袍老妖得意门徒,轻车熟路,自是清楚。我们只消暗中跟定他的身后,他如得手,我们便惊动绿袍老妖,将他绊住,然后由我去将文蛛刺死;他如不胜,我们已经尽知虚实,辛辰子或逃或擒,绿袍老妖决不疑心除他之外,还有别人暗算,也可乘其不备,骤然下手。我二人俱非绿袍老妖之敌,只把妖物刺死,大功已成,那时进退由心,胜固可喜,败亦可以回山复命。虽说师父柬帖尚有两封,事没这般容易,我又还有许多磨难未完,但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能不作此打算。大敌当前,能如我们预料固好,万一失利,遭劫受害,你千万记着昨日所托之言,不可轻易涉险,即速赶往东海,或者我还有一线生路;否则白白连你一齐失陷,干事无补,就更糟了!”

  寺蝉见笑和尚这几日总是防前顾后,把失利的话说了又说,面色非常沮丧,好生代他难过,劝慰了一阵。同寻了一个洁净山洞,正准备打坐运用玄功,到翌日黎明起身,忽然一阵腥风吹入洞来,笑和尚何等机警,一见风势,便知有异,知道此洞并无出路,除非与来的妖人迎个对头。忙用隐形法连金蝉将身隐起,又用手拉了金蝉一把,示意噤声。二人刚把身形隐起,那阵怪风旋转起一根风柱,夹着沙石,发出嘘嘘之声,业已穿洞而入。金蝉慧眼看得最真,看出风沙之中,隐约有一条细长黑影,进洞之后,略一回旋,嘘的一声,倏又往洞外飞去。金蝉便要追出,又被笑和尚一把紧紧拉住,轻轻在耳边说道:“蝉弟休要言动,留神妖人回来。”

  一言甫毕,果然嘘嘘之声由远而近,二次又飞进洞来。这次竟是忽东忽西,上下四方,满洞飞滚。笑和尚早有防备,拉了金蝉,紧随风柱之后,与他一齐滚转,存心不让他发觉自己,倒看看他是个什么来历。飞转了一阵,那旋风忽然收住,现出一个长身细瘦,形如枯骨,只眼断臂的妖人,正是那日在天蚕岭所遇绿袍老祖门下恶徒辛辰子。见他才一现身,便朝洞内举手喝道:“洞中道友,何不现身出来相见?”连喊几声,不见答应,渐渐有些不耐。先是脸上现出怒容,未后好似想了一想,又勉强忍住,改说道:“道友在此修炼,我本不合入洞扰闹。但是为事所逼,须借贵洞用上三日,事成之后,必报大德,暂时惊扰,请勿见怪。”说罢,他见仍无应声,便盘膝打坐起来。

  原来辛辰子自在唐石手中漏网之后,情知长此避逃,终须要遭绿袍老祖毒手,不如趁他金蚕蛊尚未炼成,心无二用之际,下手一拼,还可死中求活。特地在别处借了几件法宝,赶到此间,见这洞正合行法之用,入洞一看,先就闻见生人气味,却看不出一丝踪影,起了疑心,不敢停留。及至往别处飞行了一阵,虽有许多洞穴,俱无这里隐秘合适。又因先时闻出的气味,不似以前同党和仇敌设下的机关,以为是隐居修炼之士,想回来看看动静。如果所料不差,自己正缺少帮手,能得那人相助更妙,不然,或者将他除了,或者彼此言明,两不侵犯。所以二次又回进洞来,施展妖法,想查出那生人踪迹。谁知转了好一会,仍无朕兆。换了别人,定以为误认。可是辛辰子嗅觉最灵,明明闻着那生人气味就在左近,偏偏查看不出,只得收了妖法,又打招呼。及见通统无效,如非穷途危难,普通隐形之法,,他原不放在心上。若在平日,早就发威逞凶,用最狠毒的妖法,禁制洞中之人现身出来。无奈自己已成惊弓之鸟,这里又密迩仇敌,不敢再树敌结怨,忍了又忍。如是另寻洞穴,布置妖法,再没这般隐秘合适之所;如就用本洞,虽然知道那生人决非绿袍老祖一党,自己有妖法异宝护身,也非普通剑仙所能伤害,但是自己行法之际,却伏着一个外人在暗中窥伺,终是不妥。踌躇了好一会,才决定仍与洞中之人打个招呼,一边小心提防,姑试为之。如果洞中之人是个隐居修炼、独善其身之士,不来干涉,再好不过;否则自己即用妖法将洞口封锁,他如轻举多事,说不得只好和他决个胜负便了。也是辛辰子太自大,以为除绿袍老祖而外,别无忌惮,却忘了东海三仙隐形剑法和金蝉两口霹雳剑,决不是他的妖法所能封锁,以致少时被笑和尚、金蝉二人无心中破了他从红发老祖门下借来的五淫呼血兜,终于惨死在阴风洞绿袍老祖之手。这且不提。

  且说笑和尚、金蝉见辛辰子独自捣鬼,看不见自己,只是好笑,艺高人胆大,并未放在心上。若非记着柬帖“以毒攻毒”之言,依笑和尚心思,还想在暗中戏耍他一番。谁知丰辰子才一坐定不久,便从身后取出七面妖幡,将手一指,七道黄光过处,一一插在地上。又取出一个黑网兜,挂在七面幡尖之上。口中念念有词,喝一声:“疾!”幡和网兜突然由地而起,后面四根幡高与洞齐,前面三根只齐洞口一半,将那向兜撑开,恰似山中猎人暗设来擒猛兽的大网。网撑好后,辛辰子站起身来,披散头发尸赤身单手着地,口中念咒,绕着幡脚疾走。顷刻之间,便见幡脚下腥风四起,烟雾蒸腾。若在旁人,早不见妖人形影。似这样约有三四个时辰,又听一声怪啸,一溜绿火,往洞外一闪,满洞烟云尽都收敛,连人带幡,俱都不见。

  金蝉用慧眼定睛一看,妖人虽走,七根妖幡仍然竖在地上。幡头上有一层轻烟笼罩,连带网兜俱未携走。知是妖人弄的玄虚。这里离百蛮山阴风洞少说也有三四百里,妖人法宝却在此地施为,猜不透是什么用意。二人正想低声商议,金蝉猛往洞口外一看,忙说道:“师兄,外面天都快明了。”一句话将笑和尚提醒,才知只顾看妖人行法,忘记天已不早,一着急,拉了金蝉,驾遁光往外便飞。金蝉一见笑和尚飞得太急,竟忘了咫尺之内,就是妖人设下的妖幡妖网。昔日在慈云寺尝过妖法厉害,不敢大意,连话都不及说,忙将双肩一摇,身旁霹雳剑化成红紫两道剑光,护着自己和笑和尚全身,由幡网中同往洞外冲去。耳旁只听咝咝两声,当时并未在意。出洞一看,果然五月天气,天色已渐微明。金蝉一面飞行,一面对笑和尚道:“可笑妖人在自捣了半夜鬼,费了多少心神,他那妖术邪法竟无多大用处。”笑和尚问是何故,金蝉便将前事说了。

  原来笑和尚的目力不如金蝉,竟未看出妖人的妖幡尚在,一听金蝉说洞外天明,才知妖人已走,恐怕迟去误事,忙着往外飞遁,若非金蝉机警,说不定便许中了妖法暗算。笑对金蝉道:“起初我还小看妖人,以为本领不甚出奇,谁知那妖法竟这样厉害,连我都未看出。以为时间还早,仗着我们飞行迅速,打算与你商量几句,再随后追赶。当时我只见洞外黑乎乎的,听你一说天明,才想起你二目被芝仙舐过,已能透视尘雾,忙着飞走。见你展动霹雳剑,还以为是一时技痒,却不想妖幡还在,据我看,妖人将妖法设置在远处洞穴之内,必是想用诱敌之计,将仇敌引来,陷入网内。那妖幡、妖网敢与老妖为敌,决非寻常。你那霹雳剑原是峨眉至宝,我两人既未被妖法困住,妖人法宝必然被你飞剑所毁无疑了。”

  正说之间,金蝉忽喊:“师兄快看妖人!”笑和尚举目一看,前面天空云影里,隐约有一星星绿火闪动,连忙催动遁法,往前追去。不多一会,已追离百蛮山主峰不远,眼看快要追上,那一溜绿火忽从云层里陨星坠落一般往下泻去。二人跟踪飞将下去一看,下面正是昨日所见的花田,就这一夜工夫,田中金草竟然长成,映着朝阳,闪起千顷金波。崖壁上彩烟缕缕,徐徐吞吐。四外静荡荡的,一点声息都没有。再看辛辰子,业已不见踪迹。正在留神观察,忽见崖上左面圆洞,有一条人影一晃。连忙飞近洞前一看,这三个圆洞里面,各有一个妖人打坐。中洞妖人,正是那绿袍老祖,细颈大头,须发蓬松,血盆阔口,獠牙外露,二目紧闭,鼻息咻咻,仿佛入定。身旁俱是烟雾围绕,腥气扑鼻。笑和尚心想:“妖人在此入定,正好趁此时机,去斩文蛛。柬帖上虽说文蛛藏在阴风洞底,不知是否就从此洞入内?”正在寻思,忽见辛辰子从左侧洞内飞身出来,手中拿着一面缨络垂珠、长有三尺的幡幢,对着崖壁才。一招展,腥风大作。便听吱吱之声,广崖上万千小洞穴中,成千累万的金蚕,似潮涌一般轰轰飞出,直向那面幡幢扑去。辛辰子更不怠慢,口中念念有词,将手中幡幢往空中一抛,发出十丈方圆烟雾,裹住一团红如血肉的东西,电闪星驰,往他来路上飞去。那些金蚕如蚁附膻,哪里肯舍,轧轧吱吱之声响成一片,金光闪闪,遮天盖地,纷纷从后追去。金蚕飞走,不多一会,左洞一声怪啸过处,飞出昨日所见的断臂妖人唐石,抬头往空一看,见金蚕全都飞走,不由慌了手脚。先飞身进了中洞,见绿袍老祖入定未醒,急得口中连连发出怪声。顷刻之间,又由中洞内飞出二三十个妖人,齐问:“师兄何事,这般着急呼唤?”唐石道:“祸事到了!师父的金蚕,全被人引走。师父入定醒来,我等性命难保,还不快追!”

  众妖人闻言,俱往崖上看了一眼,不约而同怪啸一声,全都飞起高空。只见尘沙漫漫,烟云滚滚,宛如一阵旋风,簇拥着一天绿火,直往来路追去。那辛辰子埋伏在洞侧崖壁之下,始终未被人发现。众妖人走后,唐石倏地浓眉倒竖,目露凶光,将足一顿,待要飞向中洞。刚刚飞至洞口,又似有所顾忌,拨转头似要飞走,身才离地,辛辰子也随着跟踪而起。这时崖洞中只有绿袍老祖与右洞西方野佛入定未醒。依了金蝉,恨不能乘机下手,将这两个妖孽杀死。笑和尚细心,早看出唐石昨日无辜受了茶毒,怀恨在心,适才命许多同门去追金蚕,自己却置身事外,便知他不怀好意。看他欲前又却,并未下手。这种妖人,居心狠毒,有甚师徒情义,分明知道厉害,顾忌不敢下手。又因绿袍老祖虽然入定,满身烟雾,似有防备,仍以慎重为是。辛辰子引走金蚕,并不逃走,必是想盗文蛛。柬帖又有“逢石勿追,以毒攻毒”之言,只须跟定辛辰子,便知文蛛下落。正向金蝉示意拦阻,谁知唐石一去,辛辰子也跟在身后,大出意料之外,诚恐稍纵即逝,不假思索,便也随后追赶。

中国古代瘟疫不完全简史

当前,国人正与新型冠状病毒进行一场殊死搏斗,对于病毒,要从战术上重视它,更要从战略上藐视它。

疫情再猖狂,人类终将是最后胜利者,在中国历史上,瘟疫就像阴影始终存在,但中国人始终绵延不绝,还创造了灿烂的文明。

中国人有史以来就是在和各种天灾人祸的抗争中才延续至今,在商代殷墟出土的甲骨文中已经有了关于瘟疫的文字记载。

在《小屯殷虚文字乙编》上,商代的巫师在向上天卜问的两件事,一是商王是否染上瘟疫;二是卜问疫病是否会扩散流传。这可以说是世界上最早的关于瘟疫的记载。

接下来的《尚书》、《素问》等古书中,则记载了很多关于“疠”的描述,比如《素问·六元正纪大论》里记载:“厉大至,民善暴死。”

《诗经·小雅·节南山》记载,公元前781至前771年,周幽王时期“天方荐瘥,丧乱弘多。”

在春秋战国时期,战乱频仍,人祸远远多过天灾,所以流传下来关于疫病的记载较少。

一直到了西汉,政局开始稳定时,史书中开始出现关于各地爆发疫情的记载。

汉文帝后元元年,公元前163年,爆发疫情,“民大疫死, 棺贵, 至秋止。”老百姓因病死的太多,导致棺材都涨价,疫情到了秋天才逐渐好转。

西汉末年,汉平帝元始二年,公元2年,民间发生大疫病,“元始二年,旱蝗,民疫疾者,舍空邸第,为置医药。”

公元11年,新朝王莽始建国三年,“辛未年,大疾疫,死者过半。”

16年,王莽天奉三年,“二月大疫,冯茂在句町,士卒死于疾疫者十有六七。”

22年,王莽地皇三年,“大疾疫,死者且半。”

38年,东汉建武十四年,“会稽因大疫而死者万数。”

44年,建武二十年,马援在交趾,“军吏经瘴疫死者十之四五。”

49年,建武二十五年,“武陵五溪大疫,人多死。”

162年,延熹五年,皇甫规在陇右,“军中大疫,死者十有三四,规亲入庵庐巡视。”

169年,建宁二年,“疫气流行,死者极众。”

196年,建安元年,“南阳自此连年疾疫,不到十年之间,张仲景宗族两百余口,死者竟达三分之二。”这是张仲景在《伤寒杂病论·序》中记载的。

张仲景

整个东汉可以说是疫病频繁,地震也特别多。到了东汉末年,百姓因为战乱、疾病人口损失大半,曹操有诗云:”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208年,建安十三年,“十二月,大疫,魏军吏士多死。”也就是说,在赤壁之战中,曹操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魏军得了疫病,战斗力急剧下降,而不是什么借东风啥的。

217年,建安二十二年,一场席卷全国的大瘟疫更是造成了十室九空的悲惨局面,司马懿的哥哥司马朗就是巡逻军营,照顾士兵时染上瘟疫死的。

著名的建安七子,除了早逝的阮瑀,被曹操所杀的孔融两人之外,其余五人全部死在这场瘟疫之中。

曹植在当时写的《说疫气》一文中就详细记载了这场大瘟疫造成的惨痛后果。“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年),疠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

223年,三国魏黄初四年,“三月,宛许大疫,死者万数。”

252年,吴太元二年,“夏四月,围新城,大疫,兵卒死者大半。”

273年,西晋泰始九年,“吴疫,三年内仅京都死者竞达十万。”

275年,咸宁元年,“十一月,大疫,京都死者十万人。”

322年,东晋永昌元年,“十一月,大疫,死者十有二三,河朔亦同。”

376年,太元元年,“冬,大疫,延至明年五月,多绝户者。”

380年,太元五年,“五月,自冬大疫,至于此夏,多绝户者。”

397年,隆安元年,“八月,北魏大疫,人与马牛死者十有五六。”

423年,南朝宋景平元年,“魏,士众大疫,死者十有二三。”

468年,北朝魏皇兴二年,“十月,豫州疫,民死十四五万。”

510年,永平三年,“四月,平阳郡的禽昌和襄陵二县大疫,死二千七百三十人。”

598年,隋开皇十八年,“九月,汉王谅师遇疾疫而旋,死者十八九。”

612年,大业八年,“大旱疫,人多死,山东尤甚。”

682年,唐永淳元年,“加以疾疫,自陕至洛,死者不可胜数。死者枕籍于路。”

687年,垂拱三年,“是春自京师至山东疾疫,民死者众。”

707年,景龙元年,“夏,自京师至山东、河北疫死者千数。”

762年,宝应元年,“江东大疫,死者过半。”

763 年,广德元年,“江东大疫,死者过半。”

789年,贞元五年,“是夏淮南浙东西福建等道旱,井泉多涸,人渴乏,疫死者众。”

806年,元和元年,“夏,浙东大疫,死者大半。”

880年,广明元年,“春末,贼在信州疫疠,其徒多丧。赋众疫疠。”

1127年,南宋建炎元年,“三月,金人围汴京,城中疫死者几半。”

1131年,绍兴元年,“六月,浙西大疫,平江府以北,流尸无算。”

1132年,绍兴二年,“春,涪州疫,死数千人,会稽时行痢疾。”

1161年,金正隆六年,“诸道工匠至京师,疫死者不可胜数,天下骚然。”

1164年,南宋隆兴二年,“冬淮甸流民二三十万,避乱江南,结草舍遍山谷,暴露冻绥,疫死者半,仅有还者亦死。是岁浙之铠饥民疫者尤众。”

1181年,淳熙八年,“行都大疫,禁旅多死。宁国府民疫,死者尤众。”

1191年,绍熙二年,“涪州疫,死数千人。”

1209年,嘉定二年,“夏,都民疫,死去甚众,淮民流江南者,饥与暑并,多疫死。”

1210年,嘉定三年,“四月,都民多疫死。”

1276年,德佑二年,“数月间城中疫气薰蒸,人之病死者,不可以数计。”

1297年,元大德元年,“八月,真定、顺德、河间旱疫;河间之乐寿、交河疫死六千五百余人。(十二月)般阳路饥疫,兵多死于瘴疠。”

1308年,至大元年,“春,绍兴、庆元、台州疫死者二万六千余人。”

1331年,至顺二年,“疫疠死者十九。”

1332年,至顺三年,“宜山县饥疫,死者众。”

1408年,明永乐六年,“正月,江西建昌、抚州、福建建宁、邵武,自去年至是月,疫死者七万八千四百余人。”

1410年,永乐八年,“登州、临海诸州县自正月至六月,疫死者六千余人。”

1413年,永乐十一年,“六月,湖州三县疫;七月,宁波五县疫;邵武大疫,绝死者万二千户。”

1444年,正统九年,“冬,绍兴、宁波、台州瘟疫大作;及明年死者三万余人。”

1456年,景泰七年,“五月,桂林疫,死者二万余人。”

1475年,成化十一年,“八月,福建大疫,延及江西,死者无算。”

1485年,成化二十一年,“新野疫疠大作,死者无虚日。”

1493年,弘治六年,“吴中大疫,常熟尤甚,多阖门死。”

1506年,正德元年,“六月,湖广、平溪、清凉、镇远、偏桥、四卫大疫,死者甚众,靖州诸处自七月至十二月大疫,建宁、邵武自八月始亦大疫。”

1523年,嘉靖二年,“七月,南京大疫,军民死者甚众。”

1525年,嘉靖四年,“九月,山东疫,死者四千一百二十八人。”

1530年,嘉靖九年,“痘灾盛行,死者过半。”

1534年,嘉靖十三年,“春,痘毒流行,死者十有八九。”

1582年,万历十年,“四月,京师疫,霸州、文安、大城、保安,患大头瘟症,死者枕籍。”

1586年,万历十四年,“大梁瘟疫大作,甚至灭门。”

1622年,天启二年,“(时行疫痢)夏末秋初,沿门阖境患此,病势极为危迫。”

到明朝末期崇祯年间,各地瘟疫一场接一场。

1637年,崇祯十年,山西瘟疫导致“瘟疫盛作,死者过半”。河南地区“瘟疫大作,死者十九,灭绝者无数”。

1643年,崇祯十六年,京师鼠疫大作,造成“十室九空,甚至户丁尽绝,无人收敛者”的惨状。这也是明朝灭亡的重要原因。

到了清代,清代的天花疫情更是影响到了皇位的继承,康熙皇帝正是因为年幼的时候种过痘,虽然生了一脸的麻子,但是却因此获得了免疫天花的能力,这才被选择继承皇位。

1681年,清康熙二十年,“晋宁疫,人牛多毙;曲阳大疫,余姚痘疫盛行。”

1703年,康熙四十二年,“春,琼州、灵州大疫;五月,景州大疫,人死无算;六月,曲阜大疫,东昌疫,巨野大疫;八月,文登大疫,民死几半。”

1704年,康熙四十三年,“春,南乐疫,河间大疫,块献县大疫,人死无算;六月荷泽疫;秋,章邱、东昌、青州大疫,福山瘟疫,人死无算,昌乐疫;羌州宁海、潍县大疫。”

1723年,雍正元年,“秋,平乡大疫,死者无算。”

1727年,雍正五年,“夏,揭扬、海阳大疫;秋,澄海大疫,死者无算;冬,汉阳疫,黄冈大疫,钟祥、榆明疫。”

1732年,雍正十年,“崑山大疫,死者数千人;夏,会城疫。”

1733年,雍正十一年,“镇洋大疫,死者无算;昆山疫;上海、宝山大疫。”

1786年,乾隆五十一年,“春,泰州、通州、合肥、赣榆、武进、苏州大疫;夏,日照、范县、莘县、莒州大疫,死者不可计数;昌乐疫,东光大疫。”

1821年,道光元年,“三月,任邱大疫;六月,冠县、武城、范县大疫,巨野疫,登州府属大疫,死者无算;七月,东光、元氏、新乐、通州、济南大疫,死者无算,东阿、武定、滕县、济宁州大疫;八月,乐亭大疫,青县时疫大作,至八月始止,死者不可胜计;清苑、定州瘟疫流行,病毙无数;滦州、元氏、内邱、唐山、蠡县、望都大疫,临榆疫,南官、曲阳、武强、平乡大疫;九月,日照、沂水大疫。”

1832年,道光十二年,“三月,武昌、咸宁、潜江大疫;四月,蓬莱疫;五月,黄陂、汉阳、宜都、石都大疫,死者无算;崇阳大疫;监利疫,松滋大疫;八月,应城、黄梅、公安大疫。”

1846年,道光二十六年,“夏,暑风甚剧,时疫大作,俱兼喉痛,亡者接踵。”

中国人与瘟疫的斗争一直存在,最终都是人类战胜了疫病,就以天花为例。

天花最早是晋代医学家葛洪在《肘后备急方》中做过详细的记录,根据四库全书修订版本记载,天花最早被称为虏疮,据说是东汉光武帝时期在南阳战争中因为外来的俘虏引发的,所以被称为虏疮。

葛洪记载了虏疮的发病情形是“仍发疮头面及身,须臾周匝,状如火疮,皆戴白浆,随决随生,剧者多死。”

但是当时对于这种疾病几乎无法治愈,当时的封建王朝最多也只能是负责死者的善后,减免疫区的税赋和徭役,根本无法做到大规模的预防和治疗。

一直到北宋时期,才有医生尝试用人种痘来治疗天花。北宋真宗时期,四川峨眉山有一神医,为当时宰相王旦之子王素种痘获得成功的记载。

清代康熙年间,康熙帝因为自身对天花的恐惧回忆,直接下令全国各地要种痘预防天花,康熙在《庭训格言》写道:“国初人多畏出痘,至朕得种痘方,诸子女及尔等子女,皆以种痘得无恙。今边外四十九旗及喀尔喀诸藩,俱命种痘;凡所种皆得善愈。尝记初种时,年老人尚以为怪,联坚意为之,遂全此千万人之生者,岂偶然耶?”

不怕天花的康熙帝

这种人痘后来被俄罗斯、日本等国学习,俞正燮《癸巳存稿》载:“康熙时,俄罗斯遣人至中国学痘医。”此后种痘法后经俄国又传至土耳其和欧洲国家。

再后来英国乡村医生爱德华·琴纳将人痘改良为牛痘,从此牛痘成为了天花的克星,天花也在上世纪80年代,公认为在全世界被消灭,这是迄今为止人类消灭的惟一的一种传染病。

时至今日,我们有了更好的医疗条件,对于病毒有了更科学的认知,有了更加专业的医护人员,有全民齐心、众志成城的信心,相信这次疫情很快就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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