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是疯了铃声(点击量超2000万次的网络神曲-赵童我想你想疯了)
我想我是疯了铃声文章列表:
- 1、点击量超2000万次的网络神曲-赵童我想你想疯了
- 2、故事安仁之继父
- 3、14年创作3000余首诗歌,外卖骑手将出版人生第一本诗集
- 4、故事:商场奢侈品店门口,撞见谎称出差的男友,我五年恋爱走到头
- 5、晚潮|父亲逼我上大学
点击量超2000万次的网络神曲-赵童我想你想疯了
赵童,大陆男艺人、歌手演员等多方位发展的的多栖男艺人。因其俊朗的形象和风趣的谈吐,使得他在影视和华语界都有不错的人气,个人参与多部电影的拍摄。
2015年发行网络神曲《我想你想疯了》点击量超2000万次,DJ版铃声获得苹果APP首页下载最热榜,广场舞传遍全国各地深受大众追捧从而被大家熟知,讯速走红。
赵童网络神曲《我想你想疯了》赏析:
ps:建议在wifi模式下观看更为流畅
赵童《我想你想疯了》歌词:
作词:杨勇
作曲:杨勇
演唱:赵童
初次见你一道闪电 瞬间照亮我的心田
你给了我一个笑脸 像丘比特给我一箭
喝着咖啡聊了聊天 爱你的话已到嘴边
约好下个星期天见 刚刚转身开始思念
我想你想得疯了疯了疯了疯了
爱你爱的傻了傻了傻了傻了
太阳不能从西边升起 永远不能停止思念你
我想你想得疯了疯了疯了疯了
爱你爱的傻了傻了傻了傻了
都说爱情求之不得 就在今天终于出现了
初次见你一道闪电 瞬间照亮我的心田
你给了我一个笑脸 像丘比特给我一箭
喝着咖啡聊了聊天 爱你的话已到嘴边
约好下个星期天见 刚刚转身开始思念
我想你想得疯了疯了疯了疯了
爱你爱的傻了傻了傻了傻了
太阳不能从西边升起 永远不能停止思念你
我想你想得疯了疯了疯了疯了
爱你爱的傻了傻了傻了傻了
都说爱情求之不得 就在今天终于出现了
我想你想得疯了疯了疯了疯了
爱你爱的傻了傻了傻了傻了
太阳不能从西边升起 永远不能停止思念你
我想你想得疯了疯了疯了疯了
爱你爱的傻了傻了傻了傻了
都说爱情求之不得 就在今天终于出现了
演唱者个人简历:
姓名:赵童
生日:8月20日
星座:狮子座
祖籍:陕西
代表作品:《我想你想疯了》《幸福来到我身边》《相爱就要在一起》等
电影作品:《我十五》《坏女孩》等。
个人荣誉及参演经历:
2011担任北京文艺广播嘉宾DJ
2012参加拍摄华商报宣传片男主角
2012参演华商报15周年微电影男主角
2012参加楼观台老子文化节大型晚会
2012参加世界羽毛球冠军葛菲签售发布会
2013录制陕西大型MV陕西木有啥
2013发行第一张专辑《相爱就要在一起》
2013发行《想爱就要在一起》
2014录制湖南省通道旅游区宣传片男主角
2014发行《幸福来到我身边》
2014湖南《通道》旅游宣传片男一号
2014参加秦歌第一人十三狼演唱会新闻发布会
2014参加大明宫国家遗址公园首届今夕大明宫消夏摄影颁奖典礼
2014参加星起点艺术学校金秋晚会
2014参加万达广场百店同庆新闻发布会
2015发行个人专辑《我想你想疯了》
2015山西红歌演唱会
2015陕西木有啥 获奖嘉宾
2015陕西春晚录制
2015安康旬阳体育馆明星演唱会
2015天津春晚录制
2015发行《我想你想疯了》(2015年度网络红歌)
2016年陕西春晚录制
2016年天津春晚录制
2016年艾菲音乐奖年度最受欢迎男艺人奖提名
2016原创音乐晚会录制《我想你想疯了》
特别鸣谢:西部明星网提供艺人资料和相关演出资讯。
图文整理编辑:杨家伟
本文排版由“枫尚视界”提供图文视频编辑,著作者享有最终著作权,未经允许不得转载或引用。
免责声明:本文部分内容来源于网络,转载和引用的目的在于传递更多信息,并不代表赞同其观点和对其真实性负责。
故事安仁之继父
安仁县龙海镇万田村新树组的史新才老人,原本是河南省驻马店的一个退役军人,1991年,因家乡遭逢旱灾,加之家中本就困难,于是没有文化和一技之长的他,便跟随他人一路南下,在乞讨中谋生。当他出现在万田村时,有人见这个一米八高的河南古长得威猛标致,交谈中又得知他家中没有妻儿,便试探着问他愿不愿留下来入赘?见有人愿意收留自己做上门女婿,流浪的史新才似乎顿时看见了希望的曙光。他说自己老家连饭都吃不上,很多人对于娶老婆这样的事连想都不敢想,已然四十岁的自己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拥有女人。于是他也不问对方是什么人,便赶紧应承下来了。
故事主人翁
原来别人给他介绍的是新树组年前丧偶的黄十珍。这个黄十珍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不幸的人,从娘胎里一出来便患有灰质脊髓病,严重的佝偻不仅让她总也长不高站不直,更有哮喘等并发症常年缠身。成年后好不容易嫁人成家,生下两个女儿,奈何丈夫又遭逢意外撒手人寰!丈夫去世时,大女儿海海还不到十岁,小女儿兰兰更是只有两岁多。家里的顶梁柱倒了,眼看这一家子就要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史新才出现了。包括黄十珍在内,大家都以为史新才十有八九不会同意这门婚事,没想到第二天他就出现在了黄十珍家的田间地头。后来有人开玩笑地问史新才,“是不是想老婆想疯了”?史新才表情严肃地说,自己想要个家不假,但主要还是看着那一家子造孽,还说第一眼看见那个家,自己就不忍离开了。
老人的田地
就是这一眼,构建了他们前世今生的“债”,续起了上下几代的缘。
史新才留了下来,史新才成了家中顶梁柱。黄十珍的脸上又有了笑容,海海、兰兰是在新爸爸的呵护下逐步找回了童年的快乐。家里的田土几乎又史新才一个人全部包了。农闲时节,他还会到附近的工地打点零工。黄十珍则把家里收拾得整洁玉贴。那个家虽然破烂,却也干净温馨,充满了欢声笑语。
早在黄十珍生育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就因身体的缺陷出现了难产现象,医生曾严肃地告诫她此生再也不可生育孩子了。与史新才结婚三年后,黄十珍的身体状况有了明显的好转,为了“拴住”史新才,更为了报答他对自己一家的恩亲,让他拥有自己真正的后代,黄十珍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医生的忠告,她怀孕了!临盆时,期望中的皆大欢喜没有如期到来,而母子双亡的人间悲剧却绝情而至!
史新才陷于了极度的悲伤之中,而海海和兰兰更是如瞬间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的两只羽翼未丰的小鸟,抚摸着母亲冰冷的尸体,再看着身边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爸爸,空前的恐惧让她们感觉到绝望。前来帮忙料理后世的友邻无不为两姐妹担忧、垂泪。大家都想劝史新才留下来照顾好两个孩子,但大家心里又都明白,这样的要求近乎奢望。史新才没有看大家。他将妻子入殓后,左手抱着兰兰,右手拉着海海站在黄十珍的棺椁前,用厚重的河南腔说了一句:“十珍你就放心去吧,孩子们有我呢。”就是这一句简单的承诺,史新才把自己与两个女儿牢牢的栓在了一起,也把自己的一辈子交给了这个第二故乡。
老人的家
失去母亲的海海和兰兰,尽管有继父的精心照顾,但每每看见其他的小孩在母亲面前撒欢的时候,总是会泪流不止。史新才知道,作为父亲做得再好,也无法取代母亲的位置,更何况自己是个继父。但他不能食言。他告诉自己,必须尽可能地扮演好双重角色。于是一有空便尽量呆在家里,陪女儿们玩耍,每逢赶圩,便抱着小的,牵着大的到圩场上去看热闹、买零食。赶圩等同于是乡下孩子的节日,史新才几乎没有让他们错过任何一次。苹果上市了,海海和兰兰吃到了苹果,西瓜上市了,海海和兰兰抱回了西瓜,新款的童装上市了,海海和兰兰成了村里的“模特”……从万田到龙海圩场有七八里地,沿途的人几乎都认识他们父女三人,沿途的人几乎都不相信,这一对穿着干净、入时的女孩会是没有母亲、完全依靠继父抚养的孤儿!
孩子们入学了。孩子们长大了。孩子们工作了。孩子们成家了。这简单的人生必走的几步,让史新才光鲜的额头刻满了沧桑,让史新才挺直的腰身变得佝偻。好几次,老家兄弟打来电话,说家里现在日子好过了,要他回河南去定居养老。史新才动过心,回去过,也产生过叶落归根的念头,但最终他还是说服了兄弟,更是说服了自己回到了湖南:我不能离开!在我最落难的时候是人家收留了我,现在人家不在了,我有义务帮人家守住这个家。尽管孩子们都去上海工作了,但他们每年都会回来过年、回来祭祖,假如他们哪一天回来,看见门上是落满灰尘的铁锁,那还不得伤心死啊!十珍的父母还在,我还得替她尽孝,每年的大年初一,我必须得领着孩子们去给外婆拜年。十珍和他前夫的坟还在这里,我得定期去给它们培土、除草。我若走了,谁来打理?
史新才拒绝了老家的盛情,留在了万田,就像他门前的那几颗百年香樟一样,在风雨中坚守。
庄稼长势不错
孩子们走了,史新才变得孤独起来,尽管他还是会去田里地里劳作,有时也会去打零工,但每至夜幕降临,他便会异常强烈地期望电话铃声响起。那是他与两个女儿的约定,他啥也不图,每天只想听听她们的声音,只想知道她们是不是平安。
万田是有名的温泉之乡,近年来随着政府对温泉和旅游产业的开发,万田村快速的走向了富庶之道。原本家底就薄,又无一技之长的老年史新才,如今成了村里最困难的人。尽管女儿们都会按期足额给他寄来生活费,但他几乎一分未花。身上还是那件破衣,脚上还是那双烂鞋,床上还是那条薄被。他说自己老了,生活不讲究也不打紧,但孩子们得体面。他得帮她们把钱积攒起来,有朝一日把这四处漏水的房子拆了,建栋新的。面对满眼的高楼,老史家的土坯房确实很扎眼。大前年,老史的妹妹和外甥专程开车来看他,面对惨状,妹妹抱着哥哥放声大哭。前年,县扶贫工作队进村了,老史被列为贫困户,他的破房也在危房改造之列。
去年,他的女儿兰兰回来了,找来工程队,把旧房拆了,开始筹建新房。有人悄悄地提醒兰兰:你与姐姐都已嫁到上海去了,河南古也已这么大年纪,何必再花那么多钱在家里建房呢?兰兰板着脸看了那人好一会:“我告诉你,他不是什么河南古!他是我的爸爸!我的亲爸爸!爸爸再老,我们也要让他有尊严,有体面!他为我们姐妹付出了一生,我们必须让他有个暖心的晚年!”兰兰的话是对那个人说的,更像是对全村的宣誓。
如今老史每天都会去新房的基础上坐一会,抽支烟,逢人就无比自豪地说:这是俺女儿们在给俺建新房。
都说血浓于水,可比血更浓的还是情啊!
14年创作3000余首诗歌,外卖骑手将出版人生第一本诗集
“订单5分钟后即将超时。”伴随着系统的提示音,53岁的王计兵停车、奔跑、上楼。他气喘吁吁地按响门铃,将外卖递给了门缝里伸出来的手。
关门的瞬间,灵感在他脑海中闪过。他兴奋地掏出纸笔记下,又一首诗的雏形诞生了。
过去的4年里,他在送外卖时创作,思绪随着高速行驶的电瓶车上翻飞,灵感滋生于等商家出餐的间隙、顾客关上门的瞬间、午夜送远路单的路上。
7月下旬,随着作品《赶时间的人》出圈,王计兵走红。网友评价他的作品写得深刻,是“劳动者之歌”。
赞美的另一面,是他被生活反复捶打的前半生。
经历了辍学、贫困和误解后,他形容自己是一枚被重新取直的钉子,“生活有的时候会把你撞得变形,我是被敲击完了,自己把自己取直的。”
工作中的王计兵。 图/受访者提供
【1】赶时间的人
凌晨5点30分,手机闹钟准时响起。王计兵醒来,洗漱,骑车出门。城市尚未苏醒,路上还没有行人,但他要赶去自家商店开门营业,迎接第一批上学的学生。
临近中午,妻子来到店里换班。他往外卖箱里丢了两瓶矿泉水,然后打开系统,骑上电瓶车,开始接单。
昆山夏天的气温直逼40度,但王计兵习惯了,他不能错过午高峰,“这是跑外卖最重要的时候。”
城市的间隙,有许多和他相像的外卖骑手。因为常年在户外暴晒,他们通常皮肤黝黑。如果观察仔细,可以在部分人身上发现或大或小的伤疤。这可能是某次雨天,电瓶车打滑摔的。
7月20日,王计兵的诗歌《赶时间的人》被媒体人陈朝华微博,引发关注。网友评价他的作品写得深刻,“是劳动者之歌”。
突然的走红,让他有些惶恐。他觉得自己的诗谈不上深刻,只是对生活现象的记录,“我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人,有了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爱好。”
“普通”的王计兵,从2008年开始写诗。据不完全统计,他创作的诗歌有3000余首。写诗的时间和地点不固定,在顾客关上门的瞬间,也在疾驰去送餐的路上。灵感闪现时,他就在微信文件传输助手给自己留言,空闲时再整理成诗。
最让王计兵兴奋的是夜间送去郊区的送远路单。他享受长途行驶时车辆不断加速的过程,“它给你的这种自由感,就像鸟儿展翅那样。”返程不赶时间,他会选一条漆黑的小路上,“这时候,你每一个响动都是惊天动地的,感觉整个天地都是你的,有一种巨大和渺小的对冲。”
但悠闲只是少数,大部分时间里,外骑手和时间的赛跑,从接单的那一刻开始,《赶时间的人》记录着他的焦灼。
“从空气里赶出风/从风里赶出刀子/从骨头里赶出火/从火里赶出水/赶时间的人没有四季/只有一站和下一站/世界是一个地名/王庄村也是/每天我都能遇到/一个个飞奔的外卖员/用双脚捶击大地/在这人间不断地淬火”
这首诗的雏形,诞生于一份留错地址的订单。当时,他要去一个老旧小区的6楼,没有电梯。第一次,顾客留错楼号。第二次,单元号填错了。等到他终于敲对了门,却听到顾客劈头盖脸的数落:“你是怎么送外卖的?”
这一单,他上上下下共爬了18层楼。本可以轻松完成手上的三份订单,“结果被他那一赶,连着后面的两单都给赶成超时的。”
最极端的一次,王计兵说他甚至受到了生命威胁。一名女顾客将地址错填到了前男友家,王计兵被醉酒的男顾客当作了发泄对象,“他抓到我的领口,几乎是拎着我在他们房间里面转圈,我就感觉到快要窒息了。”
王计兵决定隐忍。他害怕顾客的投诉,因为平台会罚款,一次50块,“相当于半天的工资都要白干。”他也很少会为自己申诉,因为平台要求回到相关地点拍摄带水印的照片,“有这时间,我可以完成另外的单量,把这损失又弥补回来了。”更何况,申诉的成功率往往不到50%。
在他看来,事故、罚款和投诉是作为骑手这个职业需要承担的风险,“你既然端了这碗饭,它里面有沙子,你也要吃它,有米你也吃它,能吃掉就行了。”
2021年,王计兵家的合影。 图/受访者提供
【2】一枚重新取直的钉子
对于骑手这个职业,王计兵始终抱着一份感激,“它让你很辛苦,但是可以养活家人、养活自己。”
这与他坎坷的经历有关。“我的生活,一直在碰不同的壁,有的时候会被撞得变形。”他说,自己是一颗被生活反复捶打的钉子,每次被敲弯后又把自己重新取直。
他来自苏北一个极度贫困的村庄。在这里,读书是摆脱贫困的唯一捷径。他学习也争气,上学时拿的奖状一度糊满了老家的土墙。在他曾经的设想里,自己会考上高中、大学,成为村里飞出的“金凤凰”。
转折发生在初二那年。为了改善王计兵的体质,父亲将他送到了武校,希望他能文武兼备。正式上课后,王计兵才发现,武校没有文化课。那时通讯落后,等到他的信寄到家里,父亲再赶过来,已经过了20天。
武校不愿意放弃生源,他也错过了中学的开学时间。他妥协了,“那时候就想,不行就好好学武,到时候能做个教练什么的不也挺好的。”
但生活的第二次捶打很快来临。在武校的第二年,家里已经很难凑齐他的学费。等到放年假回家,父亲跟他摊牌:家里没钱了,学校不能上了。
“我就突然之间辍了学。”现在回想起来,王计兵忍不住感慨“造化弄人”。
辍学后,他去到沈阳,在建筑队里当小工。他是队里最小的一个,虚岁19岁。每天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扛不完的木头,扛完这堆还有那堆,扛完这车还有那车。”
他曾设想过两种未来——考上大学,或者当武校教练。都是体面、稳定的。当这一切都成空时,他尝试说服自己,像普通人一样去生活也可以。
他的参照系是工地上的普通工人。工地上讲究师承,普通工人通常会跟着一个师傅学习。“但那你会发现正常生活也很难,你会发现你做不了一个普通人。”
像王计兵这种小工,是没有师傅的,他们做着最基础最笨的体力活。“你是一个被遗弃在一边的状态,只能在那边等着人家去叫你,你还要把耳朵支起来,他喊一声方子,你要在快速之间用最短的时间把他需要的方子递给他。”
晚上,工友们躺在大通铺上,分享村边的八卦,打扑克。每当这时,他就用被子蒙上头,假装睡着了。重复枯燥的生活让他看不到希望,他时常会想:我这一生难道就这样了吗?
颓废了一个多月后,他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情绪出口——阅读。每个不下雨的夜晚,工友们去公园散步,他就在附近的旧书摊看书。每天两个小时的阅读时间,被王计兵视作夜里的一节蜡烛,“它是唯一能给你带来光明的事,感觉每天的盼望和希望就在那。”
但两个小时不足以看完一本书,第二天再去,书已经被卖出去了。他心里痒痒。
一次雨天,无法出门,他惦记着书里的结局,索性找来纸笔,顺着记忆里的情节往下写了个结尾。久而久之,阅读和写作成了排解情绪的方式,“我心情好了,会给他安一个非常好的结局,心情不好了,就给他安一个非常惨的。”
【3】半截圆珠笔
王计兵的衣服内袋里随时带着一支笔,收工后的夜晚、捞沙的间隙,灵感来了,他可以随时随地写作。
一次,他脱下新买的黑白条纹衬衫,将黑线当成了纸张的横线,写上密密麻麻的句子。
1990年,父亲做起捞沙的活,王计兵回到老家帮忙。老家稳定、规律的生活,为他提供了独立创作的条件。
1991年,他的第一篇微型小说被录用,编辑杨晓敏给他回信:写得很好啊,要坚持,很有希望。寡言少语的父母笑了。碰上街坊邻居,还总忍不住要炫耀一番,“就像考上了大学一样,他们以为我好像要出人头地了。”
可是,王计兵还没看到被刊登的作品,麻烦就先找上了门。原来,这是他根据周围的环境写的一篇纪实小说。样刊被寄到了村里的卫生所,有村民发现自己被当作了小说原型,怒气冲冲地上门质问,他才知道文章发表了。
陆续刊登了十多篇作品之后,他开始创作自己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为了不被打扰,捞沙之外的时间,他躲进桃林里的小屋。桃树开花、结果,又变成了枯枝。王计兵日复一日地写着。
更疯狂的时候,为了体验主人公服丧时的心情,他穿上了一身白色的衣服,却被一位长辈大骂,“她说我这是大逆不道的行为。”村边的人也说他“想出名想疯了”。
越来越多的负面评价涌到家里。父亲彻底被激怒。趁着王计兵去捞沙,他拆了小屋,烧了书稿。改了三版、足有20万字的手稿,变成一堆灰烬,被父亲埋进了沙坑。
意识到书稿被烧的瞬间,王计兵觉得万念俱灰,“感觉我自己建的这座精神上的房子也塌了,整个人间都是暗的。”
他跟父亲冷战了两个多月,直到准备组建自己的小家。意识到父亲的压力,也为了家庭和谐,他跟父亲道歉,承诺对家庭负责,不再写作。
他确实“安分”了几个月。直到1993年,他和妻子去到新疆打工。逃离父亲的“监控”后,他又忍不住在工作之余开始创作。
妻子不理解。“男人不应该粗枝大叶的,彪悍一点吗?”最初,她只是表现得不感兴趣。时间久了,他愈发感受到妻子的反对,“她发现我在写东西,会把碗‘哐’地就放在桌子上,有时把铁盆扔到地上去。”
对于妻子,他是愧疚的。日子过得太穷,家里什么都没有。“分家就分了80斤麦子,还是借了别人的房子搬出去住的。”
想到妻子的隐忍,他妥协了。他把写作彻底当作了一件内心的事情,只有妻子不在身边的时候,才敢偷偷写上几句。
圆珠笔被他截成小手指长短,藏在了最深的口袋里,这是他最后的精神寄托。“那时候随手掏东西,就怕不小心把这支笔从口袋里掏出来。”
他把灵感写到废纸上,因为“写完就可以扔掉”。即便到了后来独自前往山东打工,王计兵还是不敢保留任何手稿。他曾写了一首打油诗,26页,写了三天,完成的当天,扔进炉灶,一把火烧了。
隐瞒妻子继续写作,让他始终有一种负罪感。即使后来,他们来到昆山,开店、买房,生活渐渐安定了下来,他始终不知道如何开口坦白。
直到2019年,他获得了微诗大赛“金写手奖”。他用全部奖金给妻子买了一件外套。看到妻子开心地接过礼物,他长呼了一口气,“可以跟最亲密的人分享自己喜欢的事情,她会为我感到骄傲和开心,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很开心的事情。”
1993年,王计兵与妻子合影。 图/受访者提供
【4】池塘、河流和大海
7月25日,王计兵在微博感谢了老师和朋友,他写道:如果我低着头,一定不是因为果实,而是我满怀恩情深感愧疚……
走红后,这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总是害怕辜负厚爱的人。他给自己的定位,始终是一个有着普通爱好的普通人。“任何一个人,如果你喜欢一件事情,况且你为这件事情做了几十年,都会有成绩的,只是我运气好,遇到了一个很好的契机。”
他形容自己的诗歌是“吃着网上的百家饭长大的”。
2008年,他刚刚学会通过QQ日志保存自己的作品,一位熟悉诗歌的老乡无意间看到了他的日记,主动教他断句、写诗。在老乡的帮助下,他陆续在论坛上发布了自己的诗歌,他叫每一位跟帖回复的人“师傅”,逐一感谢大家的点评和指点。
2017年,诗歌逐渐成熟后,他恢复了投稿。随着作品开始出现在国内外文学期刊,他也在前辈们的引荐下,加入了江苏省作家协会。今年8月,他的诗歌在苏州“一画一诗双联展”上展出,预热的推文中,他的身份是“艺术家拾荒”。
在作品《老花眼睛》里,他写道:
你们把老花眼镜/反复摘得又戴上的动作/像极了我反复擦去眼角的泪水/……大地上,太多的河流/都曾经如此努力/最终没有抵达大海/我的池塘尚且清澈/常以鱼虾为接口,对于故乡/我还欠一次痛哭失声
这首诞生在一次诗人聚会上的诗,藏着王计兵对前辈们的感恩。“能被他们邀请去,我是怀着一种感激的心情的,看到他们反复去整理眼镜,我就想,如果是我做他们的动作,必然是在擦掉被他们感动的喜悦的泪水。”
他将这些为他引路的前辈比作河流,将自己比作池塘,“河流是要奔大海的,但反过来河流奔向池塘的话,是他们在不停地给我修路,让我能找到奔向大海的方向。”
池塘,是老家门前的池塘。前辈们的眼镜,也藏着他的遗憾。他始终知道,自己的命运轨迹和在场的前辈们是不一样的,“既然身为池塘,它就失去了很多奔流的机会。”
在内心深处,王计兵仍然羡慕着这些“有文化”的前辈们。如果能重来,他还是想继续完成学业,成为让父母骄傲的“金凤凰”。但他也相信,是苦难塑造了现在立体的他,“痛苦的另一面,可能就是希望或者说快乐,就看你怎么看待它。”
不送外卖、不写诗的日子里,他还是一个普通的小老板,日常里充斥着进货、理货、算账、盈亏等字眼。走红的消息像当年小说刊登的消息一样,在老家传开。村民们称赞他“有本事”。
8月15日,出版社跟他敲定了诗集的初稿。今年春节前,他将出版自己人生的第一本诗集。
池塘终究汇入了河流,奔向大海。
(来源:九派新闻 记者陈冬艳)
【编辑:汪宇瑾】
更多精彩内容,请在各大应用市场下载“大武汉”客户端。
故事:商场奢侈品店门口,撞见谎称出差的男友,我五年恋爱走到头
本故事已由作者:小粒利,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谈客”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离我26岁生日还有一周的时候,我发现我男朋友周翡光劈腿了。
本来,我是打算在那一天跟他求婚的,我俩在一起都5年了,我想要个名正言顺。
他不主动,那就只好我主动了。
我甚至给他准备了礼物,一块卡地亚机械腕表,价格19K,是我省吃俭用两个月,不买衣服不做指甲,完全从自己身上省下来的钱给他买的。
然而讽刺的是,我宝贝似的捧着包装精致的腕表走出专卖店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西装革履的周翡光,搂着一个皮草女人,走进了不远处的奢侈品店。
那一刻,我几乎以为自己眼睛坏掉了,可那再熟悉不过的眉眼,那标志性的笑容,确定是周翡光无疑。
可是,昨天晚上,他明明告诉我,公司派他去外地催收货款,要三天才能回来。
我下意识地摸起手机,拨通了周翡光的电话。
接通的瞬间,电话秒挂,我再拨,他再挂,如此往复,直到我听到那句:“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心里的愤怒砰然炸开。
我从门廊的柱子后面冲出来,朝着周翡光的方向奔去。
我要当面好好问问他。
我气势汹汹,丝毫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一脚踏空,从楼梯滚落,手掌擦着地,磨掉了一层皮,露出里面通红的肉来。
疼痛让我理智瞬间归位。
冲动果然是魔鬼啊。
2
我在路上打包了一份麻辣香锅,变态辣的那种。
回到家我将门一锁,坐在餐桌前发泄般干光了整盆,胃里顿时火辣辣,灼烧得难受。
我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躺在沙发上,开始梳理我和周翡光在一起的这五年,我强迫自己找出到底哪里没做好,让他对别人投怀送抱。
可是梳理着梳理着,就觉得倍感委屈。
我和周翡光是大学勤工俭学认识的,我们两个家境都不好,从交往以来,我都没有要求过他给我买过什么,那时候学校情侣间兴佩戴情侣戒指,周翡光打肿脸充胖子非要拉着我去买,我也只是选了个素戒而已。
我尽可能地给他省钱,为了我们的以后。
他当时还夸我,说像我这种不物质的女孩,真的是天下难找,他算是捡到宝了。
呵呵,没想到他就是这样对待他的宝的。
在我们的努力下,三年前,我们终于买房了,虽然位置有些偏,虽然配套几年内都不一定能跟得上,但是对我们来说,我们终于有个家了。
就在昨天晚上,他和我说完出差的事以后,看我闷闷不乐,还特意安慰我,说自己这一趟出差,如果回款好的话,他光奖金就能拿到五万,这样的话装修基金就多了五万,到时候我可以随意装修,美式欧式随便选。
我那时候多开心啊,还搂着他的脖子送上了一个香吻。
现在想想,真够恶心的,看他白天和皮草女亲密的程度,他那张嘴肯定已经拱过别的白菜了。
我越想越气,长指甲掐进肉里,几乎要原地爆炸。
我一刻也不想多耽误,恨不得立马和他提分手。
商场奢侈品店门口,撞见谎称出差的男友,我五年恋爱走到头
可是电话拨出去,周翡光依然不接,过了一会,他给我发信息,说在陪客户应酬,接电话不礼貌,有事回去再说。
我心里发出了冷哼,丫的这么多年,我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能装。
3.
第二天是周一,一夜未睡的我,状态糟糕透了,但偏偏,我今天上午还有两节素描班课程要讲。
我正想着是不是该找同事调个班,公司的前台私信我了,说有个高中生模样的小姑娘,一大早就在门口等我,怒气冲冲的,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小姑娘?怒气冲冲?我得罪人了?我有些诧异。
快速地收拾好自己,打了个车赶过去,到接待室一看,果然有一个扎着马尾面皮白净的女孩,眼神不善的正在等我。
她见到我,自来熟一样地迎上来:“你就是孙骁骁?”
我点点头。
女孩对着我轻蔑一笑:“长得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脑子这么迟钝,你男朋友出轨了你知不知道?他想给我当后爹。”
噢~
我立马明白了人物关系。
女孩对我的木楞有些吃惊,她翻找着手机,调出一段录像,举在我眼前:“喏,周翡光,没错吧?死皮赖脸的,恶心。”
我还真看了一眼视频,是周翡光陪那女人过生日的,女人带着生日帽,满眼含笑,周翡光穿着一件羊毛衫,站起来拿着刀叉,正在切蛋糕。
真够亲密的,有意思。
我问女孩:“你多大啦?”
女孩一愣:“17。”
“17岁呐,你应该好好学习,这些大人的事不该你管。”我好心好意地劝说。
没想到女孩撇了撇嘴:“操心真多,怪不得看不住自己的男朋友。”
我心里叹口气,现在的小姑娘,嘴巴可真毒。
“好的,我现在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那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吗?我一会还要上课。”
我对女孩下了逐客令。
没想到女孩不依不饶:“不行,你还没给我个说法,这件事到底要怎么解决,我可不想让那样一个男人给我当后爹。”
欸?这怎么还成了我的错了?
我有些无语。
但因为我确实着急去上课,没工夫和她扯皮,所以无奈地叹口气,将自己的手机号留给了她。
同时又觉得自己很丢脸,昨天无意撞见那个皮草女人,我以为最多也就三十来岁,没想到女儿都17了,周翡光居然劈腿了一个中年女人,这对我来说,简直是降维打击。
我心里对周翡光的厌恶又深了一层。
我决定快刀斩乱麻。
4
周翡光是在第四天一早回来的,那时候我还在睡梦中,被他带着朝气的湿冷的头发拱醒。
他刮着我的鼻子,喊我小懒虫,手脚并用地掀开我的被窝,要挤进来。
我抓着被角一脚将他踢下床,看着他像条狗一样四仰八叉地跌落在地上,我打了无数遍腹稿的话脱口而出:
“周翡光,我们分手吧。”
周翡光躺在地上装无辜:“又闹情绪了?是不是我这几天不在家,想我想疯了?来,让我好好亲亲。”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床上爬,笑嘻嘻的,让我差点当场呕吐。
我忍着恶心,一字一顿地对他说道:
“你消失的这几天,根本不是什么出差,而是在一个40岁女人的身边吧?还陪人家过生日,对吧?”
我盯着他,说得直白又露骨。
周翡光闻言脸色变了变,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我,似乎是在思考我是不是在诈他。
我确实也想诈一诈他。
我装作洞悉一切的样子,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别装了,周翡光,我全都知道了。”
周翡光果然有些慌,他从地上站起来,试图抱住我,被我一巴掌甩开。
他坚持辩解:“老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这,就是逢场作戏,她是我们公司的客户,我催债嘛,不就得跟孙子似的伺候人家……”
我不说话,冷眼看着他开始自己的表演。
周翡光当我相信了,掏出手机给我看:“老婆你看,五万块钱奖金,立马到手了。”
我夺过他的手机,快速退出短信页面,点开了他的手机银行,找到最新的一笔五万元的交易详情。
果然,汇款人名字那里,根本不是公司名称,而是一个叫“周敏”的个人。
原来金主叫周敏啊。
我将手机页面杵到他脸上:“周翡光,真看不出来啊,你还挺值钱,早怎么不这样干啊,你得少奋斗多少年。”
周翡光原本欢喜的脸一瞬间黑下来。
他舔了舔嘴唇,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慢条斯理地点上,坐在飘窗的一角,猛吸了两口,烟圈吐到我跟前:“我跟她是暂时的,我就是想通过她挣两年块钱,在这个城市扎下根,不然凭咱们两个这么按部就班的上班,积分落户还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
“那个女人她丧偶,家里贼有钱,开着两家公司,她说我好好陪她,她一月给我五万,公司交给我打理,晓晓你想想,用不了一年,咱们所有的外债都能还上,生活层次能上一个台阶。
“晓晓,就一年,你等我一年,我不爱她,我只是利用她,在我心里,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
我已经听不下去了,我怕自己真会吐出来。
五年啊,我怎么跟这么个玩意儿浪费了五年时光,真的是眼瞎心盲。
我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周翡光,你赶紧闭嘴吧,你这样只会让我感到恶心。你爱谁啊?你只爱你自己,分手!”
周翡光吐了最后一口烟圈,烟蒂按在飘窗台上狠狠碾压:
“有捷径不走,那是傻子。你看看我以前那个发小,在KTV傍上个富婆,人家现在过的什么日子,我们过的什么日子。实话跟你说了吧,如果不是我顾及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我早几年就想这么做了。”
我轻哼一声:“那对不起了,挡了你这么多年的财路。”
他面色一冷,叼着烟斜睨着我:“算了,对牛弹琴。你这种冥顽不灵的女人,活该就是受穷的命。既然你确定要分,那你就抽个时间收拾东西滚蛋吧,咱们俩也没啥财产分割,就只有一套房子,当初我出了30万,你出了10万,那10万算我借你的,回头打你卡上,咱们就两清了。”
“10万?周翡光你当我没脑子好糊弄是吗?
这套房子是我们三年前买的,是个拆迁回建房,比同地段商品房便宜将近三分之二的价格,当然同样因为是回建房,没有合法证件,无法办理贷款,必须一把付。
那时候我和周翡光稍有积蓄,为了能在这个城市有一个落脚之地,几乎借遍了亲朋好友,才凑齐了总房款,买下了这套房子。
如今几年过去了,得益于旧城改造,这里的房价也水涨船高,虽然没房产证,也已经翻了好几倍。
我要求周翡光要么卖掉房子,按照当初的出资额分配房款,要么房子归他,他赔偿我相应数额的金钱。
很可惜,这样在我看来及其公平的分配方案,被周翡光一口拒绝。
我说那我们只能法庭见了。
这句话不知怎的就触动了他的逆鳞,他将我一把惯在地上,凶神恶煞:“吓唬谁呢,法庭见就法庭见,老子怕过谁,你尽管告,告赢了算你有能耐!”
他骂完我摔门而去,我看着这方小小的我一直视作“家”的空间,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来想和平分手,是不可能了。
5
我一边准备诉讼需要的材料,一边四处找房子搬家。
搬家那天,一个叫陈岩的女孩添加了我的微信。
我通过头像,认出她就是那天一大早去办公室找我的那个女孩。
陈岩开门见山,问我能不能见个面,她有事找我。
我看着满屋子的狼藉,以及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实在不愿意出去,索性给她发了新房子的定位。
二十分钟后,陈岩敲响了我家的门。
我整理着东西满头大汗,客套地问了句:“找我有什么事?你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在学校是上课吗?”
陈岩自来熟一样地打量着我一屋子的狼藉,将脸上的口罩一摘,左半边脸上清晰的手指印就在我眼前展露出来。
“我又不指望考大学,不愿意上就逃课呗。”
“那你这脸...”
“我妈打的。”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原来她昨天偷听到她妈要和周翡光约会,今天逃课跟着,打算搞破坏,没想到被她妈识破,气急败坏地赏了她几个大嘴巴子。
“她怎么能动手打你呢?”我停下手里的活。
“当然是因为你男朋友啊,劈腿的臭男人,偏偏我妈跟中邪一样,宝贝的要命。”
她气鼓鼓的一屁股坐在纸箱上,大有和我倾述的苗头,我只好抢先打断了她:“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让她来我家了。
她歪着头,叹口气:“我还是想让我帮我,让姓周的离开我妈。”
我站起身指着满屋待规整的纸箱子:“我真帮不了你,我已经和他分手了,喏,我东西都搬出来了,再说这种事情,当事人你情我愿,别人怎么插手啊,所以解决这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你妈,你得想办法去说服你妈。”
她烦躁地晃着腿,指甲在箱子上划出深深的折痕:“我妈现在被他哄得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我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陈岩却把我当成了救命稻草,不肯罢休。
她从她小时候讲起,说自己的爸爸是多么辛苦打拼才积攒下现在的财富,说她爸爸命苦,摊上了这样一个不着调的妈,生前没享过福,死后还要被我妈散尽家产,她作为爸爸唯一的女儿,一定要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
她说得有些惨,涕泪横流,我心一软,就忍不住给她出谋划策了。
那时候候完全没想到这是在引火上身。
我告诉陈岩,如果怕被瓜分财产,可以说服她妈,去公证处做一份公证,说明她妈所有的财产都归她一人继承,断了周翡光的念想,这样不管他们以后结不结婚,都没法染指她家的财产。
陈岩听完,阴郁的脸上绽放出轻松的笑容:“晓晓姐,事情办成了,我一定重谢你。”
送走了陈岩,我挽起袖子继续收拾杂乱的家,心里却无端升起不详的预感。
6
果不其然,一周后,周翡光将我堵在了我任教的教室里。
他不顾正在教课的我,一脚把门踹开,冲上前对我劈头盖脸的一顿暴打,台下的学生吓得惊叫连连,保安和其他任教老师听到声音匆匆赶来,在周翡光将我打得失去意识之前控制住了他。
他猩红着一双眼,对着倒在地上的我咆哮:“敢挡老子的财路,我弄死你!”
我被送到了医院,周翡光被警察带去做笔录,最终他被赔偿一千元以及拘留5天。
我包扎完在家里养伤的第二天,陈岩来看我,看到我肿成猪头的一张脸,拉着我的手哭得稀里哗啦。
她说她对不起我,是她一时心直口快,将我说了出去。
原来这几天她为了劝说她妈同意签订公证协议,发动了他姥姥小姨以及小姑,轮番对她妈轰炸,她妈气急当场和她们吵了起来,说她们就是见不得她好,故意给她使绊子。
不光如此,她妈还翻旧账,将从小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全都抖搂出来,斥责她姥姥不光以前偏心,现在还要干涉自己的幸福。
陈岩说她姥姥当时就气得两眼发黑,差点晕过去,她怕事情闹大,冲过去争辩,说这事跟她姥姥没关系。
于是就带出了我。
于是陈岩的手机被她妈抢过去。
在她手机上置顶的那条聊天信息里,是陈岩发的一份公证声明的初稿,并询问我修改意见,而我回复的是,很缜密,抓紧办理。
她妈将我和陈岩的聊天记录悉数发给了周翡光。
于是我在周翡光眼里立马变成了难缠的前任,和他争房子不说,还要破坏他的计划,简直是找死。
他把满腔的恨意倾泻在我身上,疯了一样的找我,他给我打了无数遍电话,但是因为我正在上课手机静音没有接听,他不知道我的新住址,只能到我上班的地方硬闯,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拳脚相加。
亡命之徒,总是穷凶极恶。
陈岩走之前对我信誓旦旦:“姐姐你放心,这个协议我一定要让我妈写了,我不会让你白白挨打。”
7
这件事过去几天以后,陈岩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说在她的以死相逼之下,公证已经办理完毕,她守住了爸爸一辈子的心血,终于安心了,至于她妈,她已经不想干涉了。
我叮嘱她好好学习,不要虚度光阴。
她向我道了谢,从那天开始,我们便默契地没有再联系过,像是过客,匆匆一遇。
我开始准备向法院起诉的材料,但是房子除了当初的购房合同外再没有任何其他证件,上一任房主也早就不见了踪迹,只有居委会的登记记录上显示户主是我和周翡光。
我取证非常困难,希望同样渺茫,烦躁的一度想要放弃。
而这时候,已经很久都没有联系的陈岩,又给我发信息了。
她告诉我说,她发现她妈最近很不正常,脾气变得异常暴躁,有时候又呆呆滞滞,像电视上演的神经病一样,而且,对周翡光越来越言听计从,像个提线木偶。
陈岩觉得不对劲。
我建议她带着妈妈去医院检查一下,陈岩却说已经去过了,是周翡光带着去的,检验报告和体检都显示很正常,但是自觉告诉她,自己的妈妈绝对不正常,但是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所以想向我请教。
说实话经历过上一次周翡光对我的报复,我已经深刻认识到多管闲事是一件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那次事件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在警醒自己,切莫再多管闲事。
我一个分手都分不利索的衰人,就不要自不量力地去给别人送温暖了。
于是当陈岩一开口,我立马就回绝了。
这次她没有纠缠,只是淡淡地回了个“哦”字,便没了音讯。
最后到底还是我没忍住,主动给她发了个信息,告诉她如果想弄清楚真相,网上有一种针孔摄像头,可以安装在家里。
三天后,陈岩给我发信息,说摄像头已经偷偷安装完毕。
六天后,陈岩又给我发信息,说她妈妈在周翡光的诱导下吃了违禁的东西。
在陈岩发给我的一份最新的监控视频里,我看到独自一人在家的周翡光,肆无忌惮地在和人通电话:
“这玩意儿真管用,现在我说什么她就听什么,感谢老哥的经验分享,以后有福同享。”
“我不沾这玩意儿,我就是为了让她依赖我,然后重新改那个财产分配文件,老子天天这么卖力地伺候她,不能到头来啥也捞不到是吧。”
“孙晓晓?还蹦跶着呢,想跟我抢房子。我现在没空修理她,等我对付完这边,再收拾她。”
我心里惊出一身汗,他做的事,已经够得上刑事责任了。
我给陈岩科普了下法律常识,建议她拿着监控视频赶紧去报警。
十分钟后,陈岩给我发来信息,说她自己不敢去,想让我陪着,并给我发送了一个定位信息,是她家的地址,让我到了以后坐电梯上来。
我不疑有他,回复了陈岩“稍等”后,背上包就出发了。
从电梯出来,我敲了敲她家1201的门,门很快从里面打开,我一只脚刚跨进去,便被一个粗壮的胳膊扼住了脖子。
熟悉的触感,让我一瞬间就辨认出那人是周翡光。
而陈岩则被关在了旁边的卧室,正在拍门大叫。
我还没理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周翡光一下子把我扔在沙发上,逼近我狠狠给了我一巴掌,揪着我头顶的头发迫使我仰头看他:
“又是你这个贱人,一次两次的联合别人整我,你真有种啊。”
他骂完我一把将我推倒在地,我的包在地上散开,露出了手机。
他捡起手机,蹲在我面前,掰着我的手指给屏幕解锁,然后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找到了陈岩发给我的那段监控视频,点了删除。
操作完这一切,他捡起地上已经被剪断的摄像头扔到我跟前,得意地瞧着我:“想拿我把柄,没门,老天爷都帮我。”
他说完拧开了卧室的门把手,陈岩从里面冲出来,护在我跟前:“不许打她!”
周翡光不屑的来回扫视了我们两眼,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出,似乎在他看来我们确实扑腾不起浪花来。
陈岩陪我去公交站牌,直到坐上了公交车,惊魂未定的陈岩才向我讲述了那发生在短短十分钟内的变故。
原来陈岩听从了我的建议,着急忙慌的从电脑上拷贝了录像,揣着U盘往外冲,她没有走楼梯,而是选择了走电梯,结果在一楼的大厅里和回来的周翡光撞了个满怀。
她紧紧窝在胸前的U盘和她一起摔在地上,周翡光本来没觉得什么,但是陈岩毕竟才17岁,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她看到U盘掉在地上脸色大变,不顾一切的扑过去捡,被警惕性极强的周翡光瞧出了古怪。
周翡光从她手里抢下了U盘,拉着她坐电梯回了家,一切真相大白。
他气愤的删除了U盘以及电脑上的视频录像,并破坏了监控设备,最后他查看陈岩的手机,发现这次安装摄像头的馊主意又是我给陈岩出的,并且她还发送给我一份视频,于是他以陈岩为饵,诱我上钩,永绝后患。
一场原本完美的绝杀,就以这种出乎意料的反杀结尾。
不过好在,陈岩的妈妈被送去接受治疗,并且在七大姑八大姨的轮番劝说下,准备去警局揭发周翡光。
然而没想到的是,陈岩妈妈出来后的一个月,不但不肯去揭发周翡光,居然两人又和好了。
陈岩将这个消息说给我听的时候,气得直跺脚,她用手机放了一段周翡光求陈岩妈妈原谅的录音,是她偷偷录下的。
“亲爱的,我只是看你那些日子压力太大了,我哥们说,这东西能让人放松,我觉得用一点没问题的,我要是知道是这样的后果,打死我也不会这么做,你原谅我吧,我真的是为了让你减轻压力。”
“他们外人都说我图你钱财,但是这些日子以来,你看我像是那种人吗?我如果真是那种人,就怎么会同意你去公证婚前财产,你应该相信我,我喜欢你,完全是被你的魅力征服,我想照顾你一辈子。”
没有几个女人能抵抗住一个男人的死缠烂打,以及花言巧语。
8
我开始聘请律师了,律师姓张,据说是打离婚官司的好手,第一次见面时,他告诉我,胜券在握。
可还没等我高兴,他第二天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推了我的委托,并暗搓搓地告诉我,整个事务所都没人会接我的单子,因为有人给他们头儿钱了。
我立马猜到是周翡光。
我气得原地跳脚,发了条朋友圈,大骂周翡光垃圾。
过了一会陈岩打来电话,说还有更糟糕的,她妈和周翡光偷偷领证了,并且她妈还打算再拼个二胎。
陈岩开始有些魔怔,她去药店买了很多避孕药,碾成粉末偷偷倒在家里的桶装水里,看着她妈一杯杯地喝下去。
我劝她,木已成舟,至少她现在已经保住了财产,其他的就顺其自然吧,她还是个学生,当以学业为重。
陈岩听不进去,她像是被侵入领地的小狼,对着周翡光露出了獠牙。
结果显而易见,陈岩输的一败涂地,她不但在家里被他们两人孤立,在学校也开始遭遇到了欺凌。
9
最开始发现陈岩被欺凌,是从我们小区业主群里的一个小视频开始的。
视频里几个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少女,将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堵在回家的路上,打脸的,薅头发的,踹肚子的,恶劣行为令人发指。
视频上的所有人脸上都被打了马赛克,但是我看着那个穿校服的女生,总觉得身形很眼熟。
后来在视频下方的评论区,有人爆出了被欺凌者的学校班级姓氏以及地点,我才发现,那个被欺凌的女生很可能是陈岩。
我当即给陈岩打电话,她最开始还不肯承认,在我锲而不舍地追问下,她才向我坦露心扉,原来从上一周开始,不论是在校内还是校外,总是有人无缘无故的找她茬。
校内的人比较含蓄,撕掉她的书本,将她关在卫生间,联合同学孤立她,以及散布她妈妈人尽可夫的谣言。
校外欺凌就毫无顾忌了,她被人堵着打过耳光,幸好遇到了好心人,将她们吓唬走,她才免于一场劫难。
第一次欺凌发生的时候,她一个人壮着胆子去报了警,警察蹲守了两天一无所获,而她却遭受了比第一次更严重的殴打,并且她们改变了策略,专捡不会留痕迹的地方打,并威胁她再敢报警加倍奉还。
我问她是不是和人有过节,毕竟她性格这么冲,容易得罪人而不自知。
陈岩说没有,但是那天她被人薅着头发打的时候,有个看似比较老实的小跟班,临走时折返偷偷对她说了一句话,那女孩说,你以后还是不要单独上下学了,她们的目的是让你消失,你最好小心。
我被这句话惊得浑身起了细密的一层疙瘩。
陈岩问我,你怀疑谁?
我看着她,心照不宣。
她说,姐,你还会不会帮我?
我没说话,陈岩稍后就挂了电话。
我却一晚上辗转难眠,想起我和她从第一次相遇到现在一起经历的这些困难,又想起周翡光对我的警告,不知道再次将自己卷入他们的是非中到底是对还是错。
纠结到半夜,最终还是决定帮陈岩一把。
我从网上下单了一个带有摄像功能的智能手表,到货后送给了陈岩,让她随身携带。
我问她敢不敢冒险赌一把,她立马点头同意,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10
陈岩很快恢复了正常上下学。
复课后的前两天,风平浪静,直到第三天下午的体育课上,之前跟她通风报信的那个女孩,在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小声又焦急的提醒她:“你趁着没放学快跟老师请假回家吧,这几天她们都在商量怎么对付你,恐怕今天就下手了。”
我收到她发给我的这条信息的时候,心里一度考虑要不要先报警,我怕她出事,又怕打草惊蛇拿不到证据,进退两难间,陈岩说自己要勇敢一次,将计就计。
我一边叮嘱她注意安全,一边火速跟公司请了假,连同另外一位男同事,驱车赶到她学校附近,紧张地等待。
下课的铃声终于在五点五十分的时候敲响,陈岩背着书包走出校园,她刚从通往校园的主路上拐过弯,就被几个人围在了中间,她们在行色冲冲的人流的掩护下,裹挟着她,七拐八拐将她拐到了一个偏僻的巷子。
我从地图上看到,那里没有监控,人迹稀少,是作案的绝佳场地。
这次她们没有动手打人,而是从包里拿出一瓶药水,让陈岩乖乖喝掉。
陈岩拿着药水,问那里面的老大:“我喝可以,但是我想知道,无冤无仇的,你们为什么要欺负我?”
被称为老大的染着一头奶奶灰的女孩,轻蔑的扫了陈岩一眼:“告诉你也无妨,你是和我们无冤无仇,但是你得罪别人了啊,别人出钱让我们修理你,明白了?”
“那人是不是叫周翡光?”陈岩出其不意地问道。
女孩脸色微微一怔,又很快翻起了白眼:“别打听那些没用的,你不用管是谁,把药喝了,配合我们交差,不然让让你受皮肉之苦。”
“现在是法制社会,我喝下去如果出了意外,你们就是犯罪,会被抓去坐牢的。”
“坐牢?”女孩挑衅地环视了一圈她的几个跟班:
“你问问她们几个,谁没进过局子,那都是家常便饭,你吓唬不着咱们。”
她说完便开始嫌弃陈岩拖拖拉拉,直接上手要将那瓶药灌到陈岩的口里。
按照我们的计划,这时候陈岩就应该拔腿跑掉的,因为我就在这条巷子尽头的车子等着她,等她一上车我们就拿着录像和拿个药瓶去报警,再有警察对她们调查,不信揪不出背后的教唆者。
然而计划不如变化快,就在陈岩跑出50米远的时候,她突然向前一扑,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声,然后定位的小红点原地不动了。
此刻的手表镜头方位有些诡异,像是由下而上拍摄,我看到镜头的边角处,赫然出现了周翡光的一张脸。
“就说你们搞不定她,毛手毛脚的,差点给我搞砸了。”是周翡光气呼呼的声音。
镜头开始颠簸,录像的方位依然怪异。
“钱一会打你账上,人我带走了,记得嘴巴严实点,不然她的今天就是你们的下场。”
镜头急剧地晃动了几下,突然一片乌黑,只听到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焦急地等待,突然镜头一亮,还是原来的巷子,一个陌生的得意的女声从里面传来:
“刚才我就相中她手上这个手表了,趁他把她往肩上扛的时候,我给撸下来了,厉害吧?”
我大叫一声“坏了!”,赶紧摸出手机拨打了110。
可当警察问到我看没看到车牌号的时候,我又傻眼了,最后的镜头一直歪歪斜斜,什么也看不清。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跺着脚不断地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突然我身旁的同事将耳机拿下来,提醒我最后时刻录像里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那就说明汽车就在附近?
我像是看到了希望,将那段视频从头到尾又滤了一遍,果然在3分45秒的时候,一辆挂着本地牌照的面包车缓缓地停留在现场。
而当最后镜头再次亮起来的时候,那辆车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就说明,视频黑掉的那段时间,录下的发动机的声音就是它的。
我赶紧截图保存下清晰的车牌号,再次拨打了110.
万幸那辆面包车不是套牌车,大约是周翡光觉得这条巷子没有监控不值得大费周章再作掩饰,警察很快就在郊区的一处废弃工地上将他拦截,同时擒获的,还有等在接头地点的一个团伙。
死里逃生的陈岩顾不得身上的伤痛,跑回家对着她妈声泪俱下,她妈也终于醒悟过来,所有种种,都是婚前立的那份公证书惹的祸,周翡光是想让她重立财产继承协议,结果阴差阳错未能如愿,才走极端对自己女儿痛下杀手的。
陈岩妈妈哭得痛哭流涕,说都是自己引狼入室,陈岩趁机劝她妈去揭发周翡光的罪行。
最终,周翡光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判决下来的一个星期,我和周翡光的房产官司也如期开庭,因为当初没有留下任何双方出资份额证明,最终法院判决双方按照同等出资份额分割房产。
我很快将房产变卖,用自己的那部分在公司周围按揭了一套小户型,开始了我的新生活。(原标题:《前男友之祸》)
点击屏幕右上【关注】按钮,第一时间看更多精彩故事。
(此处已添加小程序,请到今日头条客户端查看)晚潮|父亲逼我上大学
□叶辉
青少年时代,我做梦都想上学,但我做梦也没想过能考上大学。
我生活在一个蔽塞落后的穷山村,小学肄业。参加高考,于我是一个天方夜谭,是父亲逼着我考上大学的。
苦难人生
我1954年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三兄弟,我行二,父亲是杭州大学中文系老师,那时我们在西子湖畔有一个温暖的家。
厄运在1957年降临,父亲的密友将父亲给他的信转寄给杭大党委,在这封信中,父亲对镇反运动逼死无辜老师感到困惑,他认为是学校没执行好党的政策,党是伟大的,从维护党的形象考虑,这样的结果会损害党的威望。
父亲的这位密友曾是地下工作者,解放前曾得到父母经济上生活上很大的支持和帮助,那时父亲是一个激进的大学生,对国民党的腐败非常不满,对共产党充满向往。
父亲密友转寄的这封信把我们一家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父亲被划为极右,被遣送回乡监督劳动。
我们家的灾难开始了。
我们的祖籍在临海一个叫温家岙的小山村,百户人家,山环水绕,风光秀丽,就是穷,村民一年中半年吃红薯和红薯干,还有几个月缺粮。
回乡不久,大饥荒开始,我们家很快陷入绝境,粮食严重不足,父亲和奶奶首先得了浮肿病,父亲一次次饿昏在田头路旁,米糠,麦麸成了我们餐桌上经常的食物,城里长大的母亲带着我们挖野菜,挖植物根茎充饥。红薯收获季节,母亲发现红薯地里那些干枯变黑的红薯叶无人问津,便捡回来用水浸泡后煮着吃,一段时间,这在我们村连猪都不吃的东西成了我们的主食。
父亲性刚烈,由于个别干部欺凌刁难,他愤而反抗,结果加剧了矛盾,父亲的处境更难了。在精神和物质的双重压力下,父亲感到生不如死,他与母亲商量准备自杀。柔弱的母亲此时却变得坚强,她说:“我们死很容易,三个儿子怎么办?为了孩子,我们必须活下去!”
不久母亲又患了肺结核,被医院宣告不治……
为了活下去,父母决定将弟弟送人。当来人来领弟弟时,弟弟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不肯走,已病入膏肓的母亲泪流满面,她抱住弟弟哭着说:“要死,大家死在一起!”
最终,父亲没有自杀,母亲也逐渐康复了,我们一家挣扎着挺过来了。强体力劳动使父亲脱胎换骨,他因祸得福,原来患肺结核后一直羸弱的身体变得强健起来,他不但学会了大部分农活,还能挑180斤的担子。
1963年,父亲摘帽,1965年重回杭大工作。而母亲和我们三弟兄却留在了农村。
1962年,我踏上求学之路。
温家岙没有学校,我每天步行三四里到兰田村的龙岭公社中心小学上学。学校设在一座破庙里,教室窗户残缺,没有玻璃,窗内窗外畅通无阻,麻雀燕子时而会飞进教室,冬天天风浩荡,穿堂而过,冻得手脚麻木。学校实行的是复式教育——一个教师在同一个教室里同时教两个年级。学校没有图书室,没有图书,没有任何体育设施。
我的求学生涯是在饥饿中度过的。每天上下学,行走在乡间小道,我总是目光四顾,满心想着能捡到一个半个遗漏在田间地头的红薯或土豆。大豆收获季节,我和小伙伴一起捡漏,捡到后就会急不可耐地生火,将大豆连同豆杆直接放在火中烧,待火中的大豆啪啪爆响,我们就迫不及待地把火扑灭,然后从火中拣出大豆,直接往嘴里抛,直吃得满嘴乌黑。那时的小溪里螃蟹很多,我一有空就去捉,然后丢进火里烧,蟹壳一变红就连壳带肉一起吃掉;杜鹃花的花朵,去掉花蕊直接吃,有一股酸酸的甜味;一种甜根草,根茎白色,味甜,挖出来后用手抹去泥直接放到嘴里嚼。五六十年代的大饥荒死了许多人,我们家深陷绝境却没饿死,实在是奇迹。
喜欢读书,这几乎是我们弟兄与生俱来的爱好。我们三兄弟学习都很好,哥哥是全区有名的才子,他的作文常成为范文在其他学校传播,小学6年级时他就开始写小说,他写的几个中篇小说,父亲认为水平已达到大学一二年级学生的水平。但是,因为出身问题,他无法上初中。父亲的一位学生在黄岩县一所中学当领导,通过他的关系,哥哥参加黄岩县小学升初中的考试,成绩是全县第二名,但一封检举哥哥出身不好的信使哥哥读书梦破。
文革开始,我们这些“狗崽子”也受到打击,我曾被同学一次次打翻在地。一天放学,我在河堤下行走,突然一阵热雨从头上浇下,热水流进嘴里,骚味中有点咸,抬头,是一个同学狞笑的脸,他正朝我头上撒尿……
不久,全国性的“停课闹革命”开始,我离开了学校。几年后复课,但上初中须贫下中农推荐,我属五类分子子女,不在推荐之列。看着小伙伴背着书包上学,我只能暗自垂泪。
父亲是用英文写小说的大学老师,儿子却是个连小学都没能毕业的半文盲,这就是我的宿命。
离校后,我先是放牛,14岁参加生产队劳动。此后我学会了所有农活,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农民。
温家岙人不多田更少,一方水土养不起一方人,每年光在地里刨食吃不饱,为生计所迫,村民纷纷外出学艺。1968年,哥哥开始学木匠,三年后,我步其后尘跟着他学,弟弟则成为油漆匠。从此,我们三兄弟农忙时务农,农闲时游走乡村,在农家的屋檐下苦度青春岁月。
精神饥渴
大饥荒过去,父亲恢复工作后,我们家的生活开始好起来,我们不再被饥饿所困,但另一种饥饿——精神的饥饿开始困扰我们。尽管“知识越多越反动”,尽管交白卷的张铁生成了英雄,我们兄弟还是与生俱来地渴望读书。
父亲就读的是暨南大学英语系,他一生嗜书如命,即使沦落农村也坚持读书,尤其喜欢读原著文学作品,村里人讥笑他是“书呆子”“书腐”,特别是,他大便时都不忘手持一卷,这成为村民的笑料。文革期间,读书无用论喧嚣,父亲仍不断给我们写信,鼓励我们读书。他要我们失学而不失志,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放弃读书,即使当农民,也要当个有知识的农民。他告诫我们,读书可以启心智、长知识、增素养、拓眼界,知识能改变人的命运,只要坚持读书,总有一天会用上的。
父亲回乡时带回几百部文学名著,我从小学二三年级时开始阅读,因为许多字不认识,加上都是繁体字,我半懂不懂,但对杰克伦敦的《白牙》《野性的呼唤》等比较好懂的书就非常喜欢,托尔斯泰的大部头作品《战争与和平》《复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白夜》等较深奥的书就读得很苦。尽管半懂不懂,我还是生吞活剥地阅读。
在我短暂的求学经历中,数学较差,语文却是强项,尤其是作文。而作文的基础源于从小喜爱的阅读。当我半懂不懂地开始阅读的名著时,我还处在饥寒交迫中,每次阅读几乎都是在饥饿相伴中进行。但是书的世界太吸引人了,那时我对书里的“黄金屋”“颜如玉”毫无兴趣,书里描写吃的场面却常常使我直流口水。尤其是读左拉、巴尔扎克等作家的作品,看到那些布尔乔亚吃生蚝、牛排,喝葡萄酒,看得口水直流。精神和机体的双重饥饿给我的阅读留下了特殊的记忆。
遗憾的是,家里的名著还没来得及读完,文革开始了。一天,红卫兵冲进我们家,将所有书籍全部抄走,并就在我们家院子里堆在一起付之一炬。看着烈焰将这些我们视同珍宝的书籍烧掉,我的心在泣血,那是我们的精神食粮啊!
父亲回杭大后的15年中,他几乎每周都会给我们来信。父亲来信已成为维系我们父子之间的精神纽带,父亲用他那支惹祸的笔给我们写来一封封充满感情的信,他教导我们如何读书,如何做人,即使在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他也要求我们不能荒废时光,他给我们讲述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其实在那时,我们对阅读的渴望已脱略了功利色彩,更多是一种本能,一种精神需要,一种生活习惯,读书已融入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没有比读书更好的精神娱乐了。那时我们对父亲来信的期待已成为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邮递员的自行车铃声一响,我们便会冲出去询问有没有我们的信,在外村做工,晚上经常会跑回家,目的就是希望能及时看到父亲的来信。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高尔基说:“我扑到书籍上,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可在农村找书太难,我到县城的亲戚家借,向朋友熟人借,游走四方的木匠生活意外地为我提供了借书的机会,江南农村有耕读传家的传统,民间也会有一些藏书,每到一地,我就会打探谁家有书,就会想方设法去借,一旦借到,那便成了我的节日。当一天紧张的劳作结束,伴着一豆灯火读书,那是精神上的饕餮,一卷在手,我与古今中外的圣哲对话,倾听大家的灵魂私语,书的滋味经心的咀嚼,会氤氲成灵魂的香气,苦难岁月因此洋溢着幸福感。艰难岁月里,是文学作品滋润着我灵魂的成长。
一次到一个山村做工,在当地小学教师家,我意外地看到寻觅多年而不得的《牛虻》,我狂喜不禁。借到书的当晚,就着昏暗的煤油灯,我读得泪流满面,亚瑟与蒙泰尼里之间铭心刻骨的父子之情,与琼玛之间深厚的同志加情人的感情使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在我的阅读历史中,《牛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马丁伊顿》,这三本书对我的成长和人格形成产生了极大的作用,牛虻的坚忍,保尔的顽强,马丁伊顿的刻苦自学精神,深深影响了我,激励着我前行。在那个闭塞落后的山沟沟里,当苦闷吞噬着我干涩的灵魂时,是书籍给了我灵魂的滋养,帮我度过人生的苦难。
我并不知道,父亲对我长期熏陶培养成的对阅读的喜爱,正在一点点积蓄成自我拯救的力量,最终把我救出苦海。
山村蔽塞,落后,令人窒息,我一直渴望逃离,机会终于在1976年出现:临海县建筑工程队招募民工支援武钢建设,我应聘加盟。1976年柳芽初绽的春日,我们300多名民工赶赴武汉,我成为中国第一代农民工,在武汉待了3年。
到武汉当民工,这是我渴望逃离故乡的一次机会。但是,希望借此脱离农村生活,这是痴心妄想,在当时,没有人能挣脱户籍制度的束缚。我因此心情压抑。父亲知道我的心态,他不断来信鼓励我,要我多读书,用知识充实自己,使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他还写了长诗《雏鹰》激励我:
雏鹰翮初壮,
奋翅薄青云。
梦绕天涯远,
飘然辞故林。
御风双翼捷,
逐雪羽毛轻。”
“困厄终可度,
勿怨运来迟。”
“楚山花开日,
越水流碧时。
莫叹天涯远,
藕断尚连丝。
立身当自重,
后会自有期。
他在一首给我的长诗中激励我:
小鹰呵,亲爱的小鹰!
别泄气,你也别伤心!
生活里原不免有凄风苦雨,
世事也决非一帆风顺!
奋飞吧,迎着风雪奋飞!
别让忧思扰乱你的雄心!
只要自强不息,勇往向前,
你定能奔向灿烂的前程!
萧瑟的寒冬将会过去,
春来时就会有鸟语花香。
不论是他乡还是故园,
到处都将是喜气洋洋!
深沉的父爱,蕴藏在谆谆教诲中。一次,他寄来杭大中文系蔡义江教授的《红楼梦诗词注释》,我很兴奋,立即沉浸在阅读的欢愉中。
久违的权利
1977年高考恢复的消息传来时,我还在武钢工地挥汗如雨。这个消息对我们这些农民工来说,兴趣不大,民工的文化程度普遍不高,大部分人学历是小学和初中,高中生如凤毛麟角。但民工队伍中,有一部分人是城镇待业青年,有二三十个,他们中初高中学历者居多,他们是我们这支队伍中的贵族,平时不大看得起我们这些农村来的人。对他们来说,高考是解决待业问题的最好途径,高考的恢复为他们提供了一条新的就业之路,因此,他们比其他人更关注高考,也在积极争取参加高考。因此,这些人四处串联,打探消息,借阅复习材料。
我不关心高考,因为高考与我无关,我小学肄业,不可能参加高考。虽然青少年时代我做梦都想读书,但上大学,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望的天方夜谭。
高考对广大年轻学子是公平的机会,在这个机会面前,我们弟兄却没有搏击的资本,只能徒叹生不逢时。
工地上开始有高中毕业的工友报名,木工组第一个报名的是马义德,他是木工组的秀才,高中毕业,文学青年,闲暇时也写写小说诗歌,尤其是一笔漂亮的硬笔书法龙飞凤舞,是工程队公认的才子,他是一个挺拔英俊的青年,我们俩很谈得来。
“一起报名吧,反正是试试,考不上又没关系。”他动员我。
“我哪有资格参加高考啊,小学都没毕业,别笑话我了!”我回答。
虽然我知道马义德丝毫没有取笑我的意思,但我还是觉得这个提议对我来说太荒谬了。
但是,1977年的高考因为太匆促,工友们未能赶回老家参加高考,而异地高考又没有可能,因此他们没能参加这一年的高考。
1978年,经过争取,有关部门允许工程队民工在武汉参加异地高考。于是工程队有几十人参加高考。但没有人考上。
高考恢复后,父亲给我来信说,高考是一条极好的路,每个人都可以凭自己的努力闯出一条生路。虽然我们弟兄已无法参加,但高考却表明了一个现实:读书不再无用。一个正常的社会应该是读书越多,知识越丰富,对社会的贡献才会越大,也越受到社会的重视。虽然我们已无法通过高考改变命运,但多读书,对今后的前途还是有用的。
显然,当时父亲也没有想到我们可以通过高考改变命运,我更没想到自己的未来将因高考而彻底改变,当时的我目光短浅,没有看到这一机会实际上已经来临,只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因此未能很好把握机遇。
1978年末,我突然接到父亲来信,他说,他的右派问题已得到改正,按照政策,受株连的子女可以回城安置,他让我马上终止工程队的工作,赶紧回杭州等待落实政策。
这意外的信息如天降福音,我大喜过望。离开杭州已20多年,我早已对回城绝望,而今突然听说能回城了,这一信息顿使我心中翻江倒海激动无比。我赶紧收拾行装,一路风尘赶回杭州。
此时,母亲已落实政策回到父亲身边,弟弟也被父亲叫到杭州等待安置。我们一家除了已结婚的哥哥无法享受安置政策,一家4口齐集杭州,我们家短暂团聚了。
等待落实政策的日子里,父亲的一个举动,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
那是1979年四月的一天,父亲兴冲冲回家,说已为我和弟弟报名,让我们插班参加杭大高复班学习。闻此,我和弟弟都很激动,重回教室接受教育,这迟来的机会太难得了!
那天走进了杭大高复班的大教室,200多人的教室座无虚席,在此补习的学生应该都是高中毕业,只有我们弟兄俩年纪最大,那年我25岁,弟弟23岁,我们学历最低,身份最低贱,加入这个群体,我们感到强烈的自卑。
我们参加高复,初衷并不是为了参加高考。当时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是,我们面临安置,在杭州这样的城市里,我们能干什么?我对自己的定位一开始就很明确:环卫工人,如果再理想一点,那就是开粪车的司机。对我来说,能在杭州当一个环卫工人已很满足,只要有一个单位能接纳我,能旱涝保收地给我发工资,能有星期天可以上公园、看电影,与在农村比,那简直就是天堂了,只要能实现,我就非常满足。一个连小学学历也没有的人,能期望什么好工作呢?
高复班的两个多月收获还真不少,补习班的老师全是杭城有名的中学和大学老师,对我们来说,所谓的复习完全是全新的学习,因为所有课程都是我没读过的,我和弟弟马上沉浸在接受新知识的欢愉中。
进补习班半个月后便是考试,语文考卷中的作文题是:就“浅尝辄止”这个成语写一篇800字的议论文。我考得很顺利,几乎是一挥而就。我在作文中写道,学习不能浅尝即止,因为学习永无止境,知识没有穷尽,即使是博学的专家也有弄错的时候,我以恩格斯向鸭嘴兽道歉的事例佐证我的观点。
下一节课是由杭大中文系的平慧善老师讲评,她后来是我考进杭大中文系后的任课老师。平老师操一口方音很重的普通话为这次考试做了讲评。讲评到最后,她说,这次考试,有一篇作文写得不错,她拿起来读了几段。
怎么这么熟悉?与我写的作文很像啊!我开始不安。讲到最后,平老师说:“这篇作文是叶辉同学写的,叶辉同学来了吗?”她抬起头,环视教室说。
突然听到老师叫我名字,我吓坏了,紧张得浑身颤抖。旁边一个知道我名字的同学用肘部碰我:“叫你呢!”我忙用脚踢了他一下,我害怕当众站起来,极度内向的个性使我害怕在大庭广众面对大众。
这次作文使我有了一点自信——原来我还不算是最差的学生!
补习班激起我的求知欲,以前没有机会读书,现在有机会坐进课堂接受传道解惑,我很珍惜这样的机会,如饥似渴地学习。
1979年高考开始报名,我们要不要参加?这一次,我坚决地表示:参加!以前不许我们读书,不许我们进考场,现在允许了,就是为了履行这一权利,我们也应该参加!
我和弟弟理直气壮地走进考场,享受我们久违的权利。
考试结果有点意外,当年的录取分数线是295分,我数学、英语两门课弃考,4门课总分271分。父亲很兴奋,他认为,我小学肄业能考出这样的成绩,如果脱产复习一年,考上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改变命运
人生的路很长很长,关键的时刻只有一步。我人生最关键的这一步是父亲逼着我迈出的。
对高考落榜,我很坦然,因为本来就没有期待;但是对落实政策的结果,我却非常绝望:在杭州等了半年,要求回城的人太多,狼多肉少,落实政策终止,杭州的城门向我们关闭了!
这一打击是那样的沉重,就像一个落水遇救的人突然又被推到大海,我非常绝望。命运一下子将我置于非常尴尬的境地:此时我回武汉没脸,回老家不甘,连死的心都有了。
父亲其实比我们还要痛苦,他反复说是自己害了我们。反复思考之后,他要我留杭复习参加次年高考,靠自己的努力争取前途。我却窝了一肚子气,非常逆反,认为父亲不切实际。我不顾父亲的挽留,决绝地回到老家,绝望地开始恢复原来的生活。
我的精神状态使父亲非常担心,他连续不断给我写信,一封封来信,每次都是厚厚的五六张纸,他给我讲道理,希望我振作精神。他认为,人生的十字路口把握好方向非常重要,路走对了,命运可能完全改变。颓废消沉只会害了自己,前途要靠自己去争取。
父亲的信渐渐消解了郁结在我心中的怨气,理性地考虑,父亲是对的。但我对通过高考改变命运还是没有信心,毕竟我基础太差,语文史地政治还可以短期突击,但在短期内把完全空白的数学和英语补上,几乎不可能,继续弃考两门,考上大学的可能性极小。父亲却坚持,虽然我没读过中学,但读书较多,起码语文已达到中学生程度,如果4门课都能考出高分,分数上线还是可能的,值得一试。他让我迅速参加高复,迎接明年的高考。
最终促使我同意父亲意见参加高复的还是我对父亲的崇敬,我一向对父亲言听计从,此时觉得父亲的意见无法拒绝,即便是为了安慰父亲,我也应该听他一次,考过了,考不上,他才会死心,不然他会一直不安心。
我参加高复的消息传出,引起一些非议,有人讥笑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人讽刺我“想读书想疯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小学没毕业也想考大学?”这使我压力重重。但尽管如此,春节后,经在临海当老师的婶婶联系,我来到临海二中插班听课。
第一次走进二中教室的情景我终生难忘。我在高三班插班,教室里没有空位置,我带着一把小方凳坐在过道后面听课。当我走进教室时,全班同学都转过头来盯着我看,那时的我,瘦骨伶仃,脖子又细又长,1.80米的个子,体重才100斤,像个丑八怪,面对这些十多岁的同学,已经26岁的我无地自容……
那个学期,我发奋苦读,只差悬梁刺股了。
1980年高考,我还是名落孙山,这早在我意料中。回到老家,我重操旧业,挑着工具箱游走四方。此时的我心如止水,终老山村,那是我的宿命,我认命!
1980年10月中旬的一天,我正在临海城西的三江村做工,忽接父亲来信:我已被杭州大学中文系录取,让我马上去学校报到。
原来,杭大中文系扩招设立专修班,我分数上线被录取。
接到来信,几疑身在梦中。我满怀希望时,希望离我而去;我彻底绝望时,希望却不期而至!
此后,哥哥做木匠时工伤改当民办教师,后也通过高考进了宁波师院,毕业后成为一名中学教师;弟弟落实政策回杭州安置,通过夜大学习成为出版社编辑。我们兄弟仨读书都少,最后都取得大专学历,靠知识改变命运。这是父亲坚持让我们读书的结果。
就这样,我挤上高考末班车。
高考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回望那个历史时刻,我心中充满了感激。
本文为钱江晚报原创作品,未经许可,禁止转载、复制、摘编、改写及进行网络传播等一切作品版权使用行为,否则本报将循司法途径追究侵权人的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