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飞鱼湖答题器(董卓手下有4位大将,吕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其余3个又是谁?)
神武飞鱼湖答题器文章列表:
- 1、董卓手下有4位大将,吕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其余3个又是谁?
- 2、古往今来学历重要还是能力重要?
- 3、金狗奖入围top30公布 名单数据缩影行业格局
- 4、吴青峰直播再唱起风了,网友称赞其是"被天使吻过的嗓音"
- 5、下堂状元夫人揣了皇帝的娃跑路了九
董卓手下有4位大将,吕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其余3个又是谁?
文|飞鱼说史
汉末大乱,雄杰并起。若董卓、吕布、二袁、韩、马、张、杨、刘表之徒,兼州董郡,众动万计,叱咤之间,皆自谓汉祖可踵,桓、文易迈。——《华阳国志》
在历史上汉朝分为西汉和东汉,西汉是刘邦建立,东汉是刘秀建立。
相比较刘邦从楚霸王项羽手里抢到江山,刘秀从王莽手里夺回政权明显要轻松了些,毕竟刘秀可是后世公认的“位面之子”,几乎每次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都会绝处逢生,甚至在几次艰难的战争中,天气还帮助刘秀取得了胜利。
由此可见,位面之子可真不是白叫的。
不过一个人的寿命是有限的,一个王朝的兴衰也是注定的,刘秀和东汉也不能例外。
刘秀建立的江山,传到东汉第十一位皇帝汉桓帝刘志的手里时,已经接近崩盘,因为此时外戚的权力实在是太大了,几乎架空了皇帝的权柄。
汉桓帝末年,有一位凉州猛将被征召为羽林郎,此人作战粗猛有谋,屡立战功,之后一路晋升,后来趁着东汉皇室内乱,掌握了政权,这个人是谁呢?
没错,他就是董卓。
董卓能够在东汉末年专权多年,没有一定的实力和能力,是根本做不到的,而在董卓声名鹊起的夺权路上,他手下就有一群厉害的人追随,其中将军也不在少数。
这些人中比较著名的有张辽,吕布,李傕,郭汜,华雄、徐荣、胡轸、牛辅。
在《三国演义》中,董卓手下有4位排了名的大将,虽然在正史中并没有这种排名,但这四人却都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我们今天就为您说说这四个人。
在这四人中,吕布排第一,华雄排第四,那么排名第二第三的又是谁?
是李傕和郭汜,我们就从吕布一个一个来说。
三姓家奴——吕布。
吕布的名气很大,素有“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之称,可以说这一人一马那就是无数少女梦中的白马王子,吕布也凭借一身高强的武艺和对貂蝉的爱,圈粉无数。
只可惜这只是影视中的吕布,历史中的吕布武艺也确实高强,但是人品就很难让人恭维了,时人谈起吕布,多以“三姓家奴”呼之,这也就是说吕布是个不知道忠诚二字的人,投靠了至少三个人。
吕布原来是丁原的部下,后来被董卓赏识,为了能安心的投靠董卓,吕布杀了丁原,并与董卓以父子相称,为董卓的事业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董卓专了汉室的权力之后,很多人对于董卓极其不满,其中以王允最不满,最终王允成功地说服了吕布诛杀董卓,而董卓最终也被自己这个极其赏识的义子给杀死。
吕布的勇猛世人皆知,又有三国第一猛将的美誉,不过这终究是一份过誉罢了,董卓死后,吕布再次开启了走花观花式更换主子,最终被曹操杀死。
名不副实——华雄。
说起华雄,想必很多人都不陌生,毕竟在关羽的扬名之路上,华雄很荣幸地以自己的头颅为关羽贡献了一个台阶,关羽温酒斩华雄,也成为了流传极广的故事。
不过这只是《三国演义》中虚构出来的罢了,在真实的历史上,别说关羽斩华雄了,或许这两人根本就没有碰过面,华雄是董卓帐下的都督,地位还没有胡轸高。
公元191年,数股势力联合起来讨伐董卓,董卓就派胡轸带领华雄进攻时任长沙太守的孙坚,可是在这次战争中,华雄直接被孙坚给砍了头。
所以从这里,我们也能看出,华雄在真实的历史上或许只是一个小人物,《三国演义》中把他说成是董卓手下排名第四的大将,那绝对是高估了华雄的实力,或许只有努力吹高华雄的战斗力,才能更好地突显关二爷的神武。
战力爆表——李傕。
说完了排名第一的吕布和排名第四的华雄,我们再看看看《三国演义》中董卓手下排名第二的大将李傕(jué,另说读què),《三国演义》中的李傕,其实是被低估了的,此人在历史上绝对可以算相当当地一号人物。
他的主要成绩有,挟天子辅政四年、破了朱儁、打了马腾、破了吕布、击了西羌,这等战绩即便是与他的主子董卓相比,那也是有一拼的。
李傕在董卓手下的时候,就表现出了不甘人下的心理,后来在董卓死后,李傕就听从了贾诩的建议,联合周围的势力,进攻吕布,而吕布不敌,最终逃出了长安,所以杀死董卓的吕布,没能全盘接受董卓的势力和地位,也是因为李傕从中作梗。
李傕赶跑了吕布之后,就开始挟天子以令诸侯,把持着朝政大权,后来李傕丢失了手上汉献帝这张王牌,最终让曹操捡了一个便宜,后来还被曹操灭了三族。
目光短浅——郭汜。
郭汜在《三国演义》中是董卓手下排名第三的大将,此人在历史上的名气也不高,因为他和李傕原本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人,无论是能力还是智谋都在李傕之下,所以很长时间里他充当的都是李傕的副手。
但是等到董卓死后,他和李傕一起攻破了长安,赶走了吕布,随着李傕的掌权,两人的矛盾越来越深,毕竟权力的蛋糕就那么大,李傕吃得多了,其他人自然就吃得少了,郭汜很不爽,于是开启了和李傕相互斗争的很多年。
之后曹操不断声名鹊起,郭汜和李傕一样最终也成为了曹操成名路上的垫脚石,从这里我们也能看出,董卓手下的这四个大将,最终的结果都很惨。
说完了这四个人,我们还得再说下这个排名问题,其实在真实的历史中,这四人对于董卓而言,远没有牛辅重要,所以这个排名并不具备权威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董卓本就被贴上了乱臣贼子的标签,他手下的大将排名自然也不重要。
对此,您怎么看?
参考文献:《后汉书》、《三国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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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古往今来学历重要还是能力重要?
古往今来学历重要还是能力重要,说起这个话题,就要引出史上两位有名的帝王。他們虽然生如芥子却心藏须弥,有着无比崇高的志向。身在战乱时期,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必然心生拯救苍生之宏愿。他們并不识文断字,却能够通过实践领悟人生大道。那个时期,学历远远不如自身能力重要。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方能成就一番大事。
生如芥子
心藏须弥
汉太祖高皇帝刘邦,汉朝开国皇帝,汉民族和汉文化的伟大开拓者之一、中国历史上杰出的政治家、卓越的战略家和指挥家。对汉族的发展、以及中国的统一有突出贡献。刘邦出身农家,并无机会识文断字,可他为人豁达大度, 正是他的这份大度,成就了他的丰功伟绩。楚汉战争前期,刘邦屡屡败北。但他知人善任,注意纳谏,能充分发挥部下的才能,又注意联合各地反对项羽的力量,终于反败为胜。击败项羽后,统一天下。
高瞻远瞩
深谋远虑
登基后一面消灭韩信、彭越、英布、臧荼等异姓诸侯王,又裂土分封九个同姓诸侯王。另一面建章立制并采用休养生息之宽松政策治理天下,让士兵复员归家,豁免其徭役,重农抑商, 恢复残破的社会经济,稳定封建统治秩序。不仅安抚了人民,也促成了汉朝雍容大度的文化基础。对匈奴采取和亲政策, 开放与匈奴之间的关市,以缓和双方的关系。刘邦高瞻远瞩、深谋远虑,他的政治制度和对后世的安排使大汉延续了长达四百余年的中国历史上最长的统一王朝。他的一套政治体制和经济制度为后世统治者所沿用刘邦开创的大汉帝国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最强盛的朝代,令后世国人景仰与怀念,他本身也令后世众多的人所怀念歌颂。他把个人的能力体现的淋漓尽致。
雍容大度
知人善任
明太祖朱元璋,卓越的军事家、战略家、统帅。朱元璋幼时贫穷,由于家里贫困无法读书,朱元璋从小就给村里的地主放牛为生。康熙帝立碑“治隆唐宋”赞誉朱元璋。曾言:“明太祖天授智勇,崛起布衣,纬武经文,统一方夏,凡其制度,准今酌古,咸极周详,非独后代莫能越其范围,即汉唐宋诸君诚有所未及也。”;“洪武乃英武伟烈之主,非寻常帝王可比”。 朱元璋出身于一个贫苦家庭,从社会最底层的放牛娃、四处讨饭的小和尚,全靠自己的奋斗成了一个统一王朝的开国皇帝。这是中国历史上,乃至世界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事情。另外,朱元璋当上皇帝后,也没有停止步伐,他在位三十多年,成功地建立一个强大统一的明帝国。
天授智勇
崛起布衣
朱元璋是中国历史上最杰出的君主之一。一生勤于政事,建树颇多,特别是创设了大量的制度典章,不但打下了明朝近三百年基业,还影响到清朝。自明到清,中央集权的政治统治和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行政管理制度渐趋完备。《明史》“赞曰:太祖以聪明神武之资,抱济世安民之志,乘时应运,豪杰景从,戡乱摧强,十五载而成帝业。崛起布衣,奄奠海宇,西汉以后所未有也。
惩元政废弛,治尚严峻。而能礼致耆儒,考礼定乐,昭揭经义,尊崇正学,加恩胜国,澄清吏治,修人纪,崇凤都,正后宫名义,内治肃清,禁宦竖不得干政,五府六部官职相维,置卫屯田,兵食俱足。武定祸乱,文致太平,太祖实身兼之。至于雅尚志节,听蔡子英北归。晚岁忧民益切,尝以一岁开支河暨塘堰数万以利农桑、备旱潦。用此子孙承业二百余年,士重名义,闾阎充实。至今苗裔蒙泽,尚如东楼、白马,世承先祀,有以哉。”此又证明,能力远比学历重要。
乘时应运
豪杰景从
此为励志之帝王言说,置于今时今日,学历可谓重中之重,但,个人的能力仍旧不容忽视。身处时代高速发展的年代,我們更应该努力进步。孔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天分高的人如果懒惰成性,亦即不自努力以发展他的才能,则其成就也不会很大,有时反会不如天分比他低些的人。立身以力学为先,力学以读书为本。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数学使人周密,自然哲学使人精邃,伦理学使人庄重,逻辑学使人善辩。以此态度求学,则真理可明,以此态度做事,则功业可就。
图 | 互联网
文 | 飞魚鲲
金狗奖入围top30公布 名单数据缩影行业格局
2014年是中国移动互联网、中国移动游戏井喷增长,游戏品质日趋精品化,用户移动游戏行为愈加频繁和稳定。值此之际,游戏狗手机游戏网作为直面游戏企业和手游用户的平台发起了此次“中国移动游戏评奖表彰活动”并获得了行业指导单位:中国互联网协会;以及等第三方数据权威平台:易观、talkingdata等多方支持。
游戏狗金狗奖2014首届中国移动游戏年度评选活动,于2014年11月15日拉开序幕,经过各方游戏和企业厂商的报名参选,采取基础分 玩家投票的形式,截至12月15日正式决出前30名的优质作品。从16日起,以玩家投票的形式,展开更为残酷的淘汰赛。12.31-1.3将是白热化的排位赛,最终获奖名单将于2015年1月在厦门揭晓。
金狗奖共计收录、报名游戏1400余款。这一次揭晓的金狗奖top30名单(四大游戏奖项)中,卡牌类、角色扮演以及休闲益智类游戏较多。卡牌游戏占比40%共计48款,角色扮演类游戏占比20%共计25款,休闲益智类游戏占比13%共计16款。这个比例也充分反应了目前手游市场中卡牌类游戏依然是玩家喜爱、企业也更倾向推出的游戏类型,同时角色扮演以及休闲益智也有较好的市场表现。
在本次入围的60家研发与发行企业中,兼发行与研发的企业比重最大,为32家,占比53%;纯研发企业15家,占比25%;纯发行企业13家,占比21%。以此可以看出,目前企业中的主流依然为研发与发行兼并。同时只专注研发或发行的企业也能有较好的市场空间。
以下为入围游戏、企业大名单(排名不分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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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青峰直播再唱起风了,网友称赞其是"被天使吻过的嗓音"
吴青峰作为苏打绿中的主唱出道,推出了许多脍炙人口的歌曲。在参加《歌手》时,翻唱的《起风了》惊艳全场,而在之后的直播中他再次演唱了这首歌曲,只是这次提升难度,升key10次让粉丝感受到了他独特的声音魅力。
吴青峰的声音在众多男歌手中其实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特例了,他的声线中性又妖娆,非常适合演唱有特殊韵味的歌曲。而且声音极具辨识度,让人听过之后就很难忘记。对于歌手而言,他这样独特的嗓音已经拥有非常大的优势了,再搭配他的唱歌技巧,让许多情歌成为了难以超越的经典。在2002年,他参加了政大金旋奖,一举夺得了乐团组冠军、创作组冠军、最佳作词、最佳作曲4项大奖。之后他演唱的《他夏了夏天》、《小情歌》、《飞鱼》受到了许多观众的喜爱。
作为一个实力派歌手,他的歌词非常有个人的特色,不仅有许多文艺,清新的元素在其中,让人听了之后就感觉如沐春风,并且通过演唱方式也可以看出它是一个性格非常温柔的人。在《天赐的声音》中,他和阿肆合作演唱了一曲《别找我麻烦》,这首歌曲凸显出了阿肆的古灵精怪,而吴青峰用自己细腻的声音衬托出这首歌曲的慵懒和轻快,获得了许多嘉宾的认可,他自己表示之所以选择这首歌曲也是因为觉得阿肆和这首歌曲的风格非常贴近,所以选择这首歌曲。
虽然两人的合作没有获得当期的金曲,但是当期的金曲也非常好听。在节目和《神武4》联手打造的"天赐音乐节"中,小伙伴们可以在活动的专题页面找到这首歌曲和往期的金曲,为它们投票打卡,参与活动的玩家还可以进行抽奖,有几率获得胡海泉,张韶涵,苏有朋,王力宏,胡彦斌,吴青峰,胡夏,汪苏泷,李紫婷,尤长靖的签名海报以及许多游戏相关的周边福利。
这期节目中吴青峰的表现获得了网友的肯定,更有网友表示他拥有被天使吻过的嗓音。期待未来的他能够用自己独特的声音为观众带来更多好听的音乐作品,温暖更多寂寞的心灵。
下堂状元夫人揣了皇帝的娃跑路了九
“砰”!的一声,茶盏打开后膝盖滚落,跌在脚下台阶,碎了一地。
滚烫的茶水浇在她膝盖,刺痛瞬时从膝头蜜至眉尖,她眉心蹙成一块,却半点不觉疼,只凝神问“你可听清楚了?"
小宫女怔了一下,犹豫着道,“奴婢当时跟的不算近,见她进去后不见踪影,便悄声往砖房旁凑近了些,险险听到这么一句,奴婢听着像是在唤陛下…."
皇后起身,未留神将碎地的瓷片给带开,她一脚踩到一块碎片,疼的她差点跌落,那小宫女迅速扶了一把,将她搀至一旁。
皇后依然陷在一股巨大的情绪旋涡里,久久回不过神来,须臾,猛地攫住小宫女手臂,诘问
"会不会是徐嘉?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徐嘉...陛下....仿佛也有那么点相似。
"这…”小宫女手臂被掐疼一脸晦色,她原是觉得自个儿听清禁了,只是被皇后再三追问,细细
揣摩回忆,也不禁犯了糊涂。
皇后见她这般光景,脸色一拉,将她手臂推开,顾不上下摆湿漉,于窗下来回踱步。
天光大亮,映出她一脸灰白。
她心慌如雷,皇帝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
若真看上了傅娆,一纸诏书召入皇宫便是,还能有人拦他不成?
只有徐嘉才可能背着人与傅娆偷情。
若是后者,于她而言并无大助益,也只是让淑妃丢脸罢了。
若真是前者....皇后脸色变得幽黯不堪,若是陛下真的看上了傅娆,也许是她一个莫大良机。
思忖完,她神色凛冽警告小宫女,“你已是我身旁唯一有身手的婢子,本宫不希望你出事,这件事无论真假,你都给我烂在肚子里,否则不仅是你,便是我坤宁宫,也会遭池鱼之灾。"
小宫女立即跪地应是。
皇后依然不放心,弯腰低眉问她,“你确定没被人发现?"
小宫女仰眸小声回道,“那时天色刚亮,正是侍卫换班之时,奴婢身量小,躲在花从里,并不曾被人瞧见。"
“那就好,记住本宫的话,下去吧。"
待她离去,皇后身边几位女官进来,替她更衣解钗,服侍她歇息。
皇后枕在软塌上,久久不入眠。
得寻个时机,试探一二才行。
这一日终是下起了阴绵细雨,傅娆回房补了个觉,下午开始给大皇子配药,那株五行灵虚草,除了留几辨给她母亲,其余的,怕是都得用在大皇子身上。
到了晚间,她制出一颗药丸,送去给周行春,周行春小心翼翼掰开一半熬成水,喂给大皇子喝下,大约等了四个时辰,傅娆又取血珠查验效果,果然见毒素微有变化,周行春立即坐下给大皇子把脉,见脉象平稳,朝傅娆点了点头,二人相视一笑,心里落下一颗石头。
“你再制三颗,分六日服用,中间空档一月,再进行第二轮,如此反复,一年内些许有望将毒素拔除。”周行春神情难得宽慰,床榻上那少年自襁褓便在他怀里养着,如今十年过去,他早已将之视为亲人,自是希望他有机会痊愈。
再过一日,皇帝启程回京,大皇子也堪堪苏醒,皇帝担心大皇子受不住颠簸,欲将他留在此处修养数日,周兴春却觉无碍,是以给大皇子备了一宽大舒适的马车,垫得厚实,又吩咐侍卫缓行,再许周行春同乘,妥当回銮。
傅娆几日皆未歇好,幸在贺玲帮着她将行礼搬上马车,她上了车,挨着引枕便睡了过去.
十月二十这一日傍晚,浩浩荡荡的车驾载着夕阳余晖入城。
皇帝銮驾与百官从正南门入,其余官眷与闲散人群自广宁门归。傅娆这几日累极,贺攸准她三日假,贺家又离着西城门近,是以二人的车驾随官眷从西门回。
斜晖未退,灯火已惶。城内喧嚣不绝,摩肩接踵,皆是晚归旅人,西城毗邻西市,此处向来是人马汇聚之地。
傅娆于嗡嗡的喧闹声中,掀起车帘一角,只见酒肆茶楼绵延挤在两侧,旌旗满街,吆喝声此起彼伏,繁华的人烟冲淡了她心中寂寥。
这两日,他每每去澜水苑探望大皇子,她不是装睡便是如厕,总想法子避开,眼下回了京,有那堵高高的阜墙,当能隔断他的念头。
马车沿着拥挤的街道缓缓徐行,前方官眷车驾--往各家方向散去,忽然间,一人一骑披霜戴月打小胡同奔来,停在了马车一侧,传来熟悉的嗓音:
"师妹。"
靠在车壁闭目养神的傅娆猛然睁开眼,贺玲闻言替她撩开车帘,朝外头那人露出一双笑眼,忍不住问,"这位公子是来接傅姐姐的吗?"
陈衡朝她颔首,目光越过她落在傅娆身上,见她神色怔惘,似极是疲惫,不由眉心一蹙,面露担忧,"师妹,我今日探望伯母,她使我前来接你回去,你这几日该累着了吧?"
傅娆对上他关切的眼神,陷入一阵空茫,有那么一瞬间,在扼步独行的世间,有一人披星而候,算得一方皈依。
可惜,这份皈依,不该属于她。
傅娆怔愣的瞬间,贺玲识趣,连忙抱着包袱下来马车,
"傅姐姐,改日来府上看你。"
不等傅娆反应,她已将包袱往肩上一扶,踏步要离开。
而这时,又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贺玲跟前,一白衣男人被侍者搀起,缓缓下来马车。
于昏阳交割间,他一双眼亮如明月,冲贺玲缓声一笑 ,“我送你回去。"
贺玲痴痴望了他一眼,立即垂下了眸,手足无措般支支吾吾,"这...这怎么成呢,我们还没.."
"无妨。”他声音清浅如风,说出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若有人嚼舌根,本世子将那舌头给砍
下来。"
贺玲呆住,旋即俏脸殷红如血,唇角勾出怯怯的笑。
谢襄看了她一眼,往后走了两步,来到傅娆车驾前,朝她一揖,“多谢傅姑娘相助,谢某铭记在心。"
傅娆冲他颔首回礼,并未多言。
这厢谢襄领着贺玲上了马车,另一头李勋打马过来与陈衡招呼,“陈兄,你来接傅姑娘?”目光不经意朝里掠过,朝傅娆颔首示意。
傅娆掀开车帘,自马车而出,立在车辕上朝李勋一拜,再问,"我这几日忙着给大殿下配药,一直忘了问公子与那侍卫的伤势,那日逢公子相救,感激不尽。"
李勋缓缓摇头,神色平静道,“陛下已重赏抚慰,姑娘不必挂怀。"
傅娆明白他说的是那侍卫一事,并未提他自己,不过他不提,傅娆也不好问,只得再拜,看向陈衡,“师兄,我们回去吧。"
陈衡与李勋拱了拱手,“大恩不言谢。"
李勋闻言幽深的眼底闪过一丝暗沉,旋即失笑道,“是我李家欠傅姑娘的,不必多言。"
陈衡与他相交,倒也知他性情,施了一礼,领着傅娆马车自小巷离开。
李勋骑马立在巷子口,目送他们远去。
他一小厮策马跟来,觑了一眼他左手臂,“公子,您快些回府吧,了那么大一块肉,夫人不知该要多伤心。"
李勋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不许多嘴!”随后,勒紧马绳打另外一方离开。
一盖素色的羊角宫灯挂在车壁,于夜色里徐徐绽放光芒,破风而行。
傅娆这厢令侍卫将马车停在了傅家胡同转角处,她抱着包袱下了马车,再遭侍卫驾车离去,方才看向翻身下马的陈衡,
"师兄,我有话同你说。"
陈衡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冷淡又凝重,心里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他缓缓将缰绳系在一旁小树,朝傅娆走来,如常露出笑容,“师妹,你舟车劳顿,先回府歇着,伯母还等着你呢,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我觉得还是先说清楚.."
陈衡笑着打断她的话,"也对,那我先说。"
傅娆抿嘴瞧他,巷子墙壁挂着一盖风灯,烛火被罩在一层琉璃内,散着温润的光芒。
这穷乡破巷本没有这般好的琉璃灯,想必是平康公主搬来后,将这街道四处布防,添了些墙灯。
陈衡长相虽不及李勋与徐嘉出众,也算一表人才,他是进士出身,即便不会大富大贵,夫妻和美过日子,已十分足够。也庆幸当初不曾与他定下,否则,他现在定受她牵连。
“师妹,嘉州疫乱,我无尺寸之功,却因你填写一名,而获得如此殊荣,我心中惭愧,自你回京,我几番要来登门拜谢,却因事耽搁,好不容易得了空,你又随驾秋猎,李勋给我来信,说你遇袭差点没命,我这心里...
“师兄!”傅娆忍着心头悲凉,冷然打断他的话,"你助我良多,我提你名,也是为了相谢,如今我们算是两清.....
陈衡脸色一白。
“师兄,我心中有人,是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的人,我此生无意婚嫁,还请师兄莫要浪费心思在我身上……”傅娆面不改色扯谎,挺峭的鼻尖被寒风掠起一抹红,驱不散她眸间的消沉。
陈衡闻言眸色陡然一凝,几乎是抬步向前,灼热相逼道,“你该不会还惦着徐嘉?"
傅娆一愣,想要开口解释,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你回吧。"
倘若说是旁人,陈衡定不信,只要能让他死心,哪怕是让她承认自己喜欢一只老鼠,她也认了。傅娆酸楚涌上鼻尖,泪意破出眼眶前,转身,消瘦的俏影匆匆没入巷子暗处。
陈衡闭了闭眼,心有不甘地转身,待他牵马,却见徐嘉不知何时立在墙根,应是将刚刚的话听了个正着。一袭锦衫,风华自染,当真是一副好皮囊。
陈衡恨他负傅娆,当即所有怒火聚在拳尖,猛地一拳朝徐嘉挥去,正中他鼻梁,顷刻,一股鼻血涌出,徐嘉顾不上还手,捂着鼻子跌跌撞撞扶墙站起。
陈衡整整揍了他五拳,将他揍得鼻青脸肿,最后拧着他领口,将他提溜起来按在墙上,牙呲目裂质问,“徐嘉,你对得住她吗?"
徐嘉满脸颓丧,任鼻血横流,呲牙自嘲一声,“我当然对不住她,我现在后悔了.."
他侧眼望向傅娆离去的方向,眼底涌现几分痛楚
两刻前,平康公主回府,不知谁惹了她,她大动肝火,将府内砸了个遍
仅仅成婚数月,这日子,仿佛过到了头。
大概是报应。
傅娆回府并未歇着,当夜取下一瓣五行灵藤花给母亲配药,次日清晨又急着去药铺,补药,进药,查看账目,忙了整整一日方回。
第二日总算无事,睡到日上三竿方醒,连忙去给郑氏请安,郑氏也不责怪她,只睃着窗下的小炕,"去那头坐着,将早膳用了。"
傅娆笑着来给她捶背,“再过一会便该用午膳了,女儿干脆留着肚子一起吃。"
郑氏瞪了她一眼,“成日叫我注意身子,却糟蹋自个儿。”复又吩咐钟嬷嬷道,“快去给娆儿将燕窝粥端来。"
“家里宽裕,你也不用省着,每日给你煮上二两燕窝,你瘦了,该好好补补身子。"郑氏揉着她发丝道。
傅娆原是想攒些家底给傅坤娶妻,这一回又得了丰厚赏赐,倒也丢开。
母女俩腻歪了片刻,午时刚过,门房一小斯急匆匆往里奔来,立在廊下喘着气禀道,
"大姑娘,国子些那头来报,说是咱们少爷与人打架!"
娆闻言立即直起身子,先安抚了郑日一句,连忙出门边问边往外走
门房也不知里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待傅娆至门口,将马车备好,却见三两个少爷簇拥着傅坤当骂咧咧而回,而傅坤呢,捂着脸嘴里说着气冲冲的话,待瞧见傅娆冷着脸立在门口,女即住了嘴,只转身与那同伴说了什么,那些同伴却不肯离去,执意将他扶着送到了傅娆跟前。傅娆并没瞧傅坤,视线反倒是落在春莱身上,春莱缀在最后,身上背着傅坤的书囊,手里捧着一大摞书册,看样子像是将傅坤的东西都搬了回来,春莱对上傅娆冰冷的脸色,缩了缩脖子,垂下眸不敢吱声。
傅娆扫了傅坤一眼,见他面带愧色,也不在外人跟前训他,只挤出笑容与另外两名少年道
“两位公子里头坐吧。"
其中一面白少年朝傅娆作了个揖,“傅家姐姐,咱们也不进去坐了,但事儿呢,先跟您说清楚你不能怪坤哥儿,今日澄清坊金鱼胡同的傅家十少爷傅霖肆意挑衅坤哥儿,说什么傅家没有坤哥这样的人,言语间意是侮辱了傅姐姐您,还说什么坤哥儿是靠了姐姐才能入国子监,坤哥儿一怒之下动了手,被司业责罚,说是回府思过七日。"
傅娆闻言脸上并无表情,只道,"我知道了,辛苦两位送他回来,先进来喝口茶。"
二人哪敢,也知傅家还有一场官司要算,连忙挥手离去。
傅坤与春莱,一步三回头,挪着步子跨入大门。
傅娆等外头人影彻底消失,脸色拉下,"把门给我关上!"
傅坤对郑氏尚且还能忤逆几句,在傅娆这个姐姐跟前,却是如耗子,当即一个转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姐姐别恼,我知错了,我不该与人起冲突,可我今日索性跟姐姐说明白,那国子监我不去了。"
傅娆不怒反笑,见他额角有一块淤青,拢着袖淡定问道,"为何?"
傅坤咬着唇,梗着脖子没吭声,
那头春莱捧着书册也跌跌撞撞跪下,扬着脖子急于替傅坤辩解,
“大姑娘,您别怪哥儿,哥儿在国子监真是吃够了苦头,那个傅霖三天两头嘲讽哥儿,哥儿平日知道这名额来之不易,拼命忍着,怎知那混账今日意然辱及您,还伙同一帮人笑话哥儿,哥儿哪里肯忍,便动起手来。"
“司业也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动了怒,将哥儿给赶回来了。”春莱灰溜溜说着,
傅娆从他寥寥数语已窥得弟弟境地艰难,那傅家大老爷高居副都御使,司业自然偏袒人家,傅家在京城盘踞多年,颇有声誉,傅霖身边聚着一伙帮衬的贵族子弟,也难怪弟弟忍无可忍。
傅坤这时也别过脸来,义正言辞道,“姐,士可杀不可辱,我就不信出了国子监,我还中不了举,姐姐放心,我一定铭心苦读,绝不叫姐姐失望。"
傅娆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对这桩事倒也看得开,并没有想象中愤怒,只平静道
“坤儿,你知士可杀不可辱,岂不知'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昊’?"
傅坤愣住。
"想要平息风言风语,不是靠躲,而是要正面迎上,待有朝一日,你站得足够高,让那些人yang视你,他们自然会闭嘴,否则无论你躲去哪里,只不过是掩耳盗铃而已,你若是学不会隐忍,这辈子都成不了大事!一两句闲言碎语你尚且难忍,今后你还如何走上朝堂,经受风吹雨淋?承祖父遗志?"
"若是你不去国子监的话,今后也不必读书,咱们还不如早点收拾行妻回到青州,开一店铺娶一房妻儿,怡然自得,也是幸事。"
傅娆丢下这话,便往后院走。
国子监之所以被称为天下第一学府,是因此处名师满堂,与朝中关系错综复杂,每年总有科考官出自国子监,国子监生徒考中的几率,比旁处不知大多少。
她当初费尽心机告御状,并非是为了那点钱财,为的是替弟弟博出一条登天梯。
国子监生徒非富即贵,弟弟与他们结识一场,他日真的步入宦海,也不至于无人帮衬,说白了匡子监便是一张网,将未来朝廷新贵网于其中,这对于他们这些普通门户来说,无异于登天梯,徐嘉为何攀上公主,就是因他出身贫寒,无所依仗,陈衡之所以被排挤去太医院当文书,也是医为朝中无人。
傅娆早就看得清清楚楚,是以才斗胆跟阜帝谈条件,将弟弟送去国子监。
倘若弟弟甘干平淡,她正好带着家人离开京城,他却偏偏少有志向,要继承祖父遗志,傅娆无法,只得助他。
次日,傅娆也不理会傅坤,任他自个儿去琢磨。
怎知已时初刻,门房来报,说是一位姑娘并一位少爷来访
傅娆诧异,迎出门去,却见一圆脸姑娘拧着一十多岁的少年跨入大门,那姑娘身着月白褙子,瞧着便是活泼爽利的性子,她上前来先与傅娆行了一礼,旋即指挥弟弟道,
"快些给县主磕头请罪。"
傅娆不解其意,回了一礼,“敢问姑娘这是何意?"
杨姗姗指着弟弟,与傅娆分说道,“昨日我这弟弟受人挑拨,言语间对县主与令弟颇有不敬,我母亲得知,遭我登门认罪,我母亲与我皆仰慕县主高风亮节,听闻县主不久前从嘉州而回,救黎民于水火,这次秋猎又救了大皇子一命,乃女中豪杰,我等仰慕不及,特来告罪。"
说完,便一脚踢在那少年的膝盖,逼着他跪了下去。
“磕头!”
那少年慑于姐姐威势,不情不愿朝傅娆行了大礼。
傅娆被杨姗姗这一番举动给震得不轻,不过片刻,已露出欣赏之色,“姑娘这番气度,令我们慕,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杨姗姗笑语嫣然上前朝她屈膝,"我姓杨,闺名珊珊,我父亲是朝中左通政。"
左通政乃通政司副贰堂官,正四品要员。
这位杨姑娘能拧着弟弟屈尊降贵来傅家请罪,算是极有胸襟
傅娆领着她进了内院,杨姗姗又亲自给郑氏行礼道罪,傅娆客气款待她,那杨姗姗反倒是拉着她坐下,“姐姐莫要忙碌,我早闻姐姐高义,今日上门也是为了结交。"
二人一番谈笑,倒是性情相投。
杨姗姗是个活泼的性子,隔了几日又来傅家看望傅娆,还跟着傅娆去店铺制香,一来二去,二人倒是成了无话不谈的姐妹。
七日后,傅坤本该去国子监入学,怎料人一去,再次被司业给赶了回来,
他灰头土脸,一颗心惶惶不安,坐在廊下,默然不语。
傅娆下衙回来,闻讯,却觉不对劲。
论理,一个司业不至于这般挤兑傅坤,莫不是那傅霖咬死不放?一贵家子弟有这般能耐左右司业?
次日她请人告假,决心去国子监一趟,结果遇见杨姗姗与贺玲一同来寻她。
“傅姐姐,我与杨姐姐一道来寻你玩呢,杨姐姐说你调的香极好,能不能也送我一盒?"
傅娆只得将人迎进去,杨姗姗问及傅坤一事,傅娆据实已告。
杨姗姗当即面露怒色,“傅姐姐,你别担心,上次你不是告了御状吗,咱们再告一次。"
傅娆闻言俏脸染了一丝血红。
她自然不想求他。
"这御状告多了,怕陛下生厌。"
"这倒也是。”杨姗姗托腮细忖,“要不,等我回去寻我爹爹帮忙。"
下午申时,杨姗姗急匆匆给她递信,
“傅姐姐,你怕是得罪了人,我爹爹原是要帮你去督察院带话,让督察院的御史去查此事,怎料没多久,我爹爹的上峰,也就是通政使梅大人将我爹爹训斥一番,不许他为这点小事去叨扰陛下。"
傅娆脸色一变。
傅霖在国子监挤兑傅坤,还牵扯到了梅家,这就奇怪了,她与傅家无冤无仇,何故这般刁难?
到了夜里,皇帝派了内监亲自接了傅地送去国子监
这一回,傅坤倒是闷声不吭,眸宇坚定跨入国子监大门。
御书房,沉香缭绕,灯火惶惶。
皇帝倚在御塌,翻阅吏部递上来的各部空缺名录,马上便是秋选,年前要将这些人员名录给定下来。
虽是年过三十,他却保养极好,修长的身子倚躺在长塌,眉宇间依然有朗月清风之态。
冷怀安笑眯眯奉上一杯安神茶,“陛下,这是县主在行宫调配的药茶,您喝了安神好眠。"
皇帝听傅娆之名,将折子放下,俊脸露出几分不快,“你说那丫头碰了钉子,不来寻朕,一个人傻乎乎去求杨清河,朕不比那杨清河管用?"
冷怀安见皇帝一脸苦闷,不由捂嘴轻笑,“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县主的性子,估摸是一点小事不忍来叨搅您?"
"是吗?”阜帝冷冷掀起唇角,心里咂摸不出滋味,“她弟弟读书一事,她看得比命还重,这是小事?她只是不乐意求朕而已。"
语毕,他意兴阑珊将折子往御案一丢,按着眉心闭目躺下
"那傅家见傅娆近来声名鹊起,担心傅坤走科举一途,抢了傅家风头,不欲朝堂上两傅并立,是以才刻意刁难,目的在于将那傅坤赶出国子监,断绝他科举之路,那丫头终究年纪小,哪里能看出这里头的门道。"
皇帝恨铁不成钢,修长的手指拉回在眉心按压,费神道,“她呀,瘦瘦小小的一个姑娘,偏偏什么事都要自己扛,朕说的话,她是一句都没放在心上,估摸着现在还打着主意,从朕身边溜走呢。"
冷怀安侍奉一侧,将手炉递过去,替他掖了掖背角,笑嘻嘻帮傅娆讨好,“您既然晓得她年纪小,可不得多担待一些嘛.."
心里咂摸着,自行宫回来,已整整一来多日,傅娆去了大皇子寝殿三次,又与贺攸给谢襄探病两次,阜帝几次去寻她,皆与她擦肩而过,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不管怎么样,冷怀安冷眼瞧着,傅娆大致是不乐意进宫,如今是想法子拖延呢
日子转眼进入冬月,天际间飘起了白茫茫的小雪。
雪片飞舞,洋洋洒洒,落在枝头顷刻化去。
郑氏畏冷,这等天气,她向来窝在暖房不出门,犀子里烧了地龙,温暖如春,她裹着一件厚褙子,立在窗下,瞧着外头桃儿在摘晚桂。
园间萧瑟,百花谢尽,唯有些许黄花绰绰约约,缀在枝头,雪花洒落,如坠白霜,平添了几分萧索,傅娆立在廊下裹着披袄,指挥桃儿,“这不同时令的桂花,有不同功效,八月桂,花气太浓,可酿酒,入了冬月呢,这桂花清香极淡,可入药。"
那头桃儿踩在梯子上,摘了一小盒子晚桂,递给钟嬷嬷,扶着梯子自行下来,一边将梯子放去墙角,拍落身上的雪花,一边催促着傅娆,“姑娘,您快些进去吧,奴婢数着日子,这两日您该来月事了,小心着了凉,回头肚子疼得厉害。"
傅娆闻言,心口蓦地一章,一股莫名的心慌萦绕胸膛。
她精通药理,时常调理身子,月事一向很准,皆是每月初一来
今日已初二.....
会不会去了一趟嘉州,又紧接着随驾秋猎,是以乱了些时辰,晚一日两日也不算事。
慕的,她想起岩洞那晚,一些汤人的画面从脑海拂过,只觉双腿发软,险些立不住,呼吸更是寒在喉咙间,吐气不出,手抓着领口,连着抖了几下。
冷风自领口灌了进来,她被呛了一下,扶着廊柱咳了起来,钟嬷嬷抱着盒子上来台阶,连忙一手搀着她入了内,
"我的姑娘诶,女人家的,好日子来的这几日,切莫着凉,否则回头怀孩子艰难.……"
傅娆听到“怀孩子”三字,只觉有针刺在脑门,不由红着眼眶恼羞斥道,“嬷嬷说的什么胡话,我还未婚,怎么提起了孩子一事?"
“哎呀,瞧老奴这张嘴,失言了,姑娘快些进去吧..
钟嬷嬷将傅娆搀至软塌上,将盒子置于一旁高几,从窗棂往外探出一头,张望桃儿,“你这小妮子去哪了,快些来伺候姑娘,我还要去膳房给夫人取药呢..."
“来啦来啦,我这不是去耳房取我的针线,打算给姑娘缝些月事带么.....
“得了,有事喊你,你总是躲懒,我先给姑娘倒口热水。”钟嬷嬷探身回来,去隔壁端来一紫砂壶,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来。
傅娆眸光清凌凌盯着那杯茶,茶雾袅袅,气氲缭绕,渐渐模糊了视线。
她身子紧张地发软,手拽着垫下的软褥,仿佛都坐不住,一颗心更是无处安放,眼神惶惶,怔忡无助。
钟嬷嬷见她愣了半晌都不接茶,脸色又白得厉害,不由担忧,“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冻着了,喝口热茶..."
傅娆迟钝地回神,勉强笑了笑,将茶接了过来,摩挲在掌心,“嬷嬷去忙吧,我无碍。"
慕的,她想起岩洞那晚,一些汤人的画面从脑海拂过,只觉双腿发软,险些立不住,呼吸更是寒在喉咙间,吐气不出,手抓着领口,连着抖了几下。
冷风自领口灌了进来,她被呛了一下,扶着廊柱咳了起来,钟嬷嬷抱着盒子上来台阶,连忙一手搀着她入了内,"我的姑娘诶,女人家的,好日子来的这几日,切莫着凉,否则回头怀孩子艰难.……"
傅娆听到“怀孩子”三字,只觉有针刺在脑门,不由红着眼眶恼羞斥道,“嬷嬷说的什么胡话,我还未婚,怎么提起了孩子一事?"
“哎呀,瞧老奴这张嘴,失言了,姑娘快些进去吧..
钟嬷嬷将傅娆搀至软塌上,将盒子置于一旁高几,从窗棂往外探出一头,张望桃儿,“你这小妮子去哪了,快些来伺候姑娘,我还要去膳房给夫人取药呢..."
“来啦来啦,我这不是去耳房取我的针线,打算给姑娘缝些月事带么.....
“得了,有事喊你,你总是躲懒,我先给姑娘倒口热水。”钟嬷嬷探身回来,去隔壁端来一紫砂壶,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来。
傅娆眸光清凌凌盯着那杯茶,茶雾袅袅,气氲缭绕,渐渐模糊了视线。
她身子紧张的发软,手拽着垫下的软褥,仿佛都坐不住,一颗心更是无处安放,眼神惶惶,怔忡无助。
钟嬷嬷见她愣了半晌都不接茶,脸色又白的厉害,不由担忧,“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冻着了,喝口热茶..."
傅娆迟钝地回神,勉强笑了笑,将茶接了过来,摩挲在掌心,“嬷嬷去忙吧,我无碍。"
钟嬷嬷不疑有他,出门往后廊折去。
桃儿蹦蹦跳跳抱着针线篓钻进了房内,端来一锦杌,坐在窗下,低头一本正经做月事带,嘴里却是念叨着,“姑娘,奴婢原本做了好些,等您从嘉州回来便可用,偏偏查儿那妮子前阵子月事提前,奴婢给了她,如今又得给您备一些"
桃儿每说一字,傅娆的手便抖一下,额头不知何时已渗出冷汗,手握着那碗茶都察觉不到汤意,脑海里如有线团,找不到思绪,好半响,她方才胸口闷出一口浊气,暗自宽慰。
不要自己吓自己,或许无事呢。
她不会这么倒霉的。
她已经够倒毒了,她又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老天爷不会这般折腾她
若是怀孕,不宜喝浓茶。
她垂眸瞧了一眼那褐色的茶水,茶水已凉,猛然间一口咕咚灌了下去。
她不会怀孩子的,绝不会。
清凉的茶水灌入喉咙,驱散了五脏六腑的纷乱,她心情静下来,平视前方,闭目,缓缓抬起右手,轻轻搭在左手手腕处。
傅娆将左手轻轻放平在身旁小案,等呼吸略平稳,将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按寸口脉,闭目,静静听脉。可她眼一阖上,先听到的是自己的心跳声,咚咚的仿佛要蓬勃而出。她将手松开,缓缓吁气,再闭目,按脉,才触上不到片刻。脉象跳动极为有力!
傅娆吓得松开了手,她眉目怔怔,惶惶不知何处。
心血过旺者,脉象跳动有力,怀孕者,脉象跳动也极强劲...
当然,有若干些病症,也会使脉象沉浮有力,使得脉动滑过其中一指,可若是脉象一下一下,同时有力的从三指滑过,称为滑脉,便是孕像。
傅娆不敢再继续,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结果。
她手撑额,鼻尖酸胀,泪意涌现,竟是忍不住要哭出声来。
虽然没有继续,可她并非成年精旺男子,身体也无大病,还能是什么呢?
日子还早,或许误诊也未可知。
再等两日,没准这两日便来了月事
除了自欺欺人,她已无旁的法子让自己镇定下来。
须臾,她熏了些安宁香,推脱身子不适睡了过去。
下午申时又昏昏沉沉苏醒,瞧见桃儿笑眯眯抱着一个竹筐打帘外走进。
“姑娘,你醒啦。"
傅娆瞧见她一对小酒窝盛着笑意,也忍不住弯了唇角,"什么事把你高兴成这样?"
桃儿将竹筐往高几一置,从里掏了个橙黄的大橘给递了过来,满脸稀奇道,“姑娘,瞧瞧,这么大橘子,市面上可是买不到呢!"
那大橘差不多有人手掌大,颜色鲜艳,瞧着便很美味。
"这是哪来儿的?”傅娆趿着鞋子下榻,
桃儿连忙将旁边高架上的披袄给她拿来,帮着她穿戴,一边笑嘻嘻问道,"您猜?"
傅娆哪有心思,白了她一眼,"我哪猜得到?"
桃儿帮她系好,转身打小案上给她倒了一杯热乎乎的茶,递到她手中,又顺手将那橘子给剥开,坐在她脚跟,将一辨饱满的橘肉递给她,
“是给咱们供药的陈四爷送来的....姑娘您尝尝..."
陈四爷....
傅娆睑色一僵,心跳险些漏了半拍,"他来了?"
桃儿给自己塞了一口胖橘,摇着头,含糊不清道,“掌柜的遣庄二过来,说是今日四爷到了店里,没见着您,便回去了,四爷说他得了些新鲜的岭南柑橘,顺路便送来给姑娘尝尝,庄二给送来了两箩筐,夫人见吃不完,给隔壁柳大婶和王大婶家各送了一篓子。"
桃儿吃得满腮鼓囊囊的,嘴角还缀着些甜汁,吃完一个又去拿了一个,掰开又递给傅娆一半,“姑娘,您尝尝,奴婢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橘呢。"
傅娆慢吞吞接了过来,小口咬上,甜爽的汁液滑过喉颈,沁骨的凉,她觉不出半点甜意。
他定是来寻她的,派人送来这些东西,无非是告诉她,他想见她。
傅娆委屈的眼眶泛红,若是真的怀了孩子,她不知道该要怎么办
她从未遇过这么难的坎,她怕自己迈不过去,最终遂了他的意,入了宫
这时,廊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紧接着门房的小厮领着一小女使匆匆跨入堂屋,
“县主在吗?”
傅娆辨出这是杨姗姗的女婢,连忙起身掀帘而出。
只见那女婢泪痕交错,发髻沾满细碎的雪渣子,衣裳也黏了不少泥污,怀里抱着一包袱,形容十分狼狈。
瞧见傅娆,扑通一声跪下,神色惊恐地哭道,“县主,我家小姐遭奴婢将这些东西送给您..…"
傅娆见她这般阵仗,已是大惊,并不去接她的包袱,只问,“出了什么事?"
那女婢已将包袱打了半开,里头露出一袋金银珠玉首饰,傅娆心下一沉,“杨家出了什么事?”
那女婢抽抽噎噎,一五一十将事情道出
原来今日早朝后,皇帝骤然外出,回宫途中瞧见占国使臣队伍,旋即雷霾震怒,占国使臣入京这么大的事,他身为帝王竟是不知,到底是何人将邦交大事瞒了他这个皇帝。
朝中九卿,并锦衣卫等各部大臣悉数聚在奉天殿,占国使臣入京,论理该由礼部并鸿胪寺接待,使帖也早该由通政司递至文书房,文书房经司礼监递给御前,御前交给内阁,票拟后经御前裁决,发往礼部施行。
可人家使臣已抵达京城,礼部也将人安置在馆驿,可内阁接待文书迟迟未批下来,派人一问,原来内阁根本没收到御前的指示。
而文书房也不曾收到那张使帖。经查,问题出在通政司。
每日有成千上万的帖子,经通政司送去文书房。
可偏偏就把这帖子给漏了,是以阜帝不知有这回事
阜帝雷厉风行,派督察院与锦衣卫核查此事,一个时辰后结果出来了。
使帖递来那一日,乃是左通政杨清河当值,是他将这般重要的帖子给漏了。
皇帝震怒,当即派人将杨清河下狱。
女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搭道,“圣旨是午时下的,锦衣卫申时便到了杨府,眼下虽未定罪,可一曰入了北镇抚司的大牢,是断没好果子吃的,我家姑娘担心被抄家,财物一并没收,遭奴婢收拾了这一袋子金银细软交给县主,她说,与县主相交一场,无以为赠,这些财物被抄了也是可惜,遭奴婢送给县主,好歹添些家用。"
傅娆闻言心头钝痛,眼泪猛地蒸出,弯腰将她扶了起来,“东西我先替她收好,我断不会动,现在我跟你去杨家。"
女婢一听,先是震惊,旋即跪下来抱住了傅娆的腿,“县主高义,我家小姐是知道的,可如今生死存亡之际,那锦衣卫向来杀人不眨眼,您去了不过是白白断送了性命。"
桃儿早吓得面色发白,她这小丫头向来胆大,可唯独闻锦衣卫之名,如丧考妣,当即死命抱住傅娆,“姑娘,您疯了,您去了能顶什么用,杨家大老爷没准被冤枉呢,圣上贤明,遭人查清楚,定能还杨老爷清白,雪下得越来越大,您怎么去?"
傅娆神色怔忪,总觉得事情没这般简单,桃儿与女婢之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进。
待要抬步外出,那头郑氏被惊动,连忙披着衣裳出来过问。
女婢待要回禀,被傅娆拦住,她笑了笑宽慰道,“娘,杨家妹妹病了,我去看看她,您在家里歇着,我一会就回来。"
郑氏瞥一眼外头乌沉沉的天色,“眼瞅着要下大雪,你这会子过去还怎么回来?"
傅娆露出撒娇之色,语气软了几分,“娘,她病得厉害,我若不去,怕是没有大夫肯给她治病
而且一旦杨家请太医,也该是我去,您知道的,我打小在冰天雪地里摔滚长大,这点雪算什么?"
郑氏忧心忡忡,却也没拦她。
“你呀,非得将这太医院的事给揽下来,按我说,过阵子将你与衡儿婚事定下,你好好在家里相夫教子..."
她话未说完,瞥见女婢怀里揽着包袱,露出异色,
傅娆见状,立即将包袱夺过来,顺手包紧,递给桃儿,背着郑氏严厉朝她使眼色,“将东西收好。"桃儿犹豫地接了过来,咬着下唇要去瞥郑氏,被傅娆狠狠一瞪,只得慢吞吞抱着包袱进了傅娆的屋里。
傅娆将女婢扯起身,朝郑氏笑眯眯道,“娘,天冷,快去歇着,女儿很快就回来了。"
语毕,拉着女婢头也不回离开了正房。
桃儿将包袱放好,急匆匆拿了一件兜帽追到了门口,“大姑娘,奴婢知道拦不住您,可您要小心呀.."
"我知道,”傅娆接过她手里的兜帽,穿戴身上,神色镇定嘱咐她,“我在嘉州曾与五军都督府的佥事霍将军有些交情,我绝不会有事。"
说罢,她着车夫驾马车,飞快往杨府奔去。
彼时天色渐暗,茫茫飞雪中,万家灯火悄然而亮,到了杨府后巷,那女婢领着傅娆悄悄从一狗洞里爬进了杨府。
二人一路往正院去,躲在后廊砖墙下,果然瞧见锦衣卫如潮水般涌了进来,为首的一名千户正神色冷厉,下令侍卫将杨家女眷带走。
那四爪飞鱼纹,张牙舞爪笼置着整个院落,黑漆漆的侍卫拔刀相逼,"都带走!"
几声力喝,已是将满院的女眷吓得噤若寒蝉,哭哭啼啼。
杨姗姗挡在母亲与幼弟跟前,一身火红的殷裙据理力争,“我爹爹案子还未查清楚,你们为何这般急着拿人?"
那着银白色的锦衣卫千户,目若鹰隼,将台阶前的侍卫拨开,将腰刀一拔,刀剑出鞘,发出铮铮亮响,
"谁再抗命,杀无赦!”
杨姗姗早闻锦衣卫恶名,也是吓得腿软,杨夫人将她往身后一拉,面露土色朝她摇头
顷刻,一道月白的身影翩然从廊后闪来,伸手拦在了锦衣卫跟前,
“慢着!"
杨姗姗抬眸,瞧见傅娆拦在锦衣卫刀尖前,那一瞬间的惊愕令她眼珠差点睁出。
X小天,月乐汉口 元个群人一里
傅娆这个认识不到半月的姑娘,怎么会这般孤勇,奔来杨府,还敢于拦锦衣卫的路。
杨姗姗心头震撼,哇的一声哭出来,使出浑身力气将她往后扯
"傻姑娘,你怎么来了,你不要命了!"
杨夫人震惊半晌,也反应过来,连忙去拉傅娆,见拉不动她,泣泪交加恳求道,“大人,还请见谅,她并非杨府人,求您不要跟她计较,孩子,你快些走,快走!”她使劲推傅娆
那锦衣卫千户将刀一拧,鹰眼眯出一道寒光,落在傅娆身上,“不怕死是吗?"
傅娆铁骨铮铮,面不改色无视他的刀芒,而是将视线落在他身后的刘桐身上。
她之所以敢奔出来,便是瞧见一抹鲜红的衣角在门口翻飞
据她所知,锦衣卫能着红色飞鱼服者,唯有都指挥使刘桐。
她不愿仗他之势,可眼下,杨家生死存亡之秋,由不得她矫情
那千户见傅娆极有胆色,越发露出狰狞的冷笑,正要一刀砍下,身后传来一道寒声,“慢着!"
刘桐神色无奈跨入院中,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开,他手扶腰刀,缓缓步上台阶,落在傅娆跟前,先是颔首一礼,淡声问,“县主何意?"
语气出乎意料的温和。
身旁的锦衣卫并杨府众人皆是惊疑。
傅娆暗暗松了一口气,朝他施礼,温声道,"刘大人,我虽不知案子真相如何,我也不敢妄言只是杨家到底是正四品府邸,杨大人平日也素有令誉,可否容杨府上下稍稍收拾一二再行下狱?"
见刘桐面露难色,傅娆面带恳求,指着身后满脸脏污,神色颓败的杨府众人道,“您瞧瞧,他们不过是妇女弱孺,入了那天寒地冻的大牢,不死也得脱层皮....我也不求您别的,只求给她们两刻钟,叫她们换身暖和干净的衣裳,吃饱肚子,省的回头在狱中出了事,刘大人也难担干系不是?”
事实上,但凡进了锦衣卫大牢,无论生死,刘桐皆不在意。
可面前站的是傅娆,天子对她是什么态度,刘桐一清二楚。
“那我便给她们两刻钟。"
杨府上下喜极而泣,连连跪下谢恩
刘桐无奈地望了傅娆一眼,见她穿的单薄,转身时低声道,“姑娘也该保重自个儿身子,否则令我等为难.…"
刘桐语气太轻,几乎只容傅娆一人听见,傅娆知会他意,脸腾腾泛红。
刘桐带着人退到正院外,那名千户满脸郁碎跟来,指着里头傅娆的背影问他,"都指挥使,您怎么给她面子,她不过是…"
刘桐扭头一记冷眼扫过来,"不该你过问的事,不要过问,本将只有一句吩咐,以后见着她,给我放尊敬些,切莫冒犯。"
那千户心里打了个激灵,登时明白过来。
先前霍山说刘指挥使瞧上了一位姑娘,他还不信,原来是真事。
瞧着既有姿色,也有胆色,难怪指挥使喜欢。
正犀内,傅娆与杨姗姗搀着杨夫人坐在炭盆旁,下人均去替主子准备衣裳和吃食。
杨姗姗寻了一件厚披风给傅娆披上,扶着她的肩,泪水横陈,“娆娆,你怎了来了?你胆量也太大了,那可是锦衣卫呀,你说拦就拦。"
杨夫人倒是看出一些端倪,温声问,"你莫不是与那刘指挥使相识?"
傅娆手已冻得发红,悬在炭盆上烤火,笑着道,“我在嘉州结识了都督府佥事霍山将军,霍山与刘桐相识,刘桐估摸是卖个薄面。"
杨夫人闻言眼泪簌簌扑下,“孩子,大恩不言谢,我家幼儿身子不好,得了这机会,正好瞧瞧带些药物在身,也能扛上几日。"
傅娆思及杨家一事,露出疑惑,“夫人,怎么突然间,就将杨大人下了狱?"
杨夫人摇头叹息,"我也不好说,估摸着是中了贼人奸计。"
"是何人要害杨大人?"
杨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晦暗,垂下眸,没有接话。
倒是杨姗妍冷哼一声,依着傅娆坐下,语锋冷峭道,"还能是谁?定是通政使梅家,我爹爹鞋
勉,连续两年考绩上乘,那梅大人定是担心我爹爹顶替他,故而设此奸计,将爹爹除之而后快。"
傅娆问 ,“可有法子证明杨大人清白?"
杨姗姗苦笑道,“那日确实是我爹爹当值,无论如何脱不了罪,这也是圣上将他下狱的缘由,除
非是圣上令人细查,能查出我爹爹是被人陷害的,否则无济于事。"
"圣上难道没查吗?”傅娆印象中他不是个昏庸的皇帝。
这回换杨夫人接话,“通政司办事流程摆在那里,证据确凿,近些年内阁权重与日俱增,通政司地位大不如前,圣上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盯着通政司?再说了,平日里,她爹爹与几位大人都一分要好,面上都是很和气的,而且他爹爹也鲜少在圣上跟前露面,圣上怎么会想到有人陷害他?”
傅娆依然不死心,“那封折子呢,后来是在哪里寻到的?"
“那日清晨她爹爹将前一日递来的折子理好,送去文书房,应是在他上衙之前,有人偷偷将折子放在他桌案底下,瞧着就像是不经意掉在地上,想要香,也是无迹可寻!”杨夫人闭上眼深深叶息也知这事瞧着小,可涉及邦国外交,怕是没法善终,少不了一个抄家流放。
傅娆寻思道,“怎么不能查呢,譬如我们太医院,每日谁当值,皆是纪录在档,每日出入,门房也有记载,两厢合计,便可知有什么人进来过,有什么不该来的人却来了,总能找到蛛丝马迹的!"
杨夫人失笑,“你以为圣上没查?当即就派了督察院的人去通政司核对名录,结果并无任何异常。"
"督察院派得何人查案?”傅娆问,
“副都御使傅大人。"
“傅家?”傅娆闻言脸色一变。
她突然想起上回杨家替她说话,欲让傅坤回国子监读书,却被梅大人给斥责。
如果傅家与梅家暗中勾结,会不会傅大老爷查案时,故意替梅通政遮掩,从而给杨大人定罪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傅娆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些朝政之事远不是她一个姑娘家能插手。
可若是因上次杨家为她求情,使得杨家得罪了傅家,从而导致今日李、梅、傅三家联手对付杨家,那么她就不能袖手旁观。
“不行,咱们得想想法子...."
“等等!”杨姗姗突然想起什么,攫住傅娆的手腕,激动道,"我想起一事,我爹爹书房有通政
司这一月当值名录,我爹爹为人谨慎,凡事都要留一后手。"
杨姗姗说到这里,杨夫人猛地想起今日随杨清河入宫的小厮,回来递了一句话,说什么名录被换了,正本在书房。杨夫人眼中幽亮,连忙推着杨姗姗,"你快些去寻来。"
不多时,杨姗姗打杨清河书房将那份名录寻来,三人立即翻开一看。
乍一眼看不出什么来。
傅娆却将这份名录收好放在胸前,“如果正本真的被撤换过,说明假名录必有问题,两厢对比,就知道是什么人进了通政司。我也不知能不能帮上忙,我且想办法把这份名录递进宫去。"
杨姗姗满脸惊愕望她 ,“傅姐姐,这是极大危险的事,不能连累你为我家丧命。"
傅娆了揉她睑颊,冲她一笑,“放心吧,上次在行宫,些下赐我腰牌,准我随时入宫,眼下除
了我,没有人能帮你们把这份证据递进去。"
杨夫人闻言心头震撼,已是泪如雨下,拉着女儿朝她下跪,“县主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傅娆连忙侧身让开,将她扶起,“您这是折煞我,你们一定要撑住,等我消息。"
事不宜迟,傅娆当即将兜帽戴好,眉目凛然踏出正堂
迎面,风雪交加,黑漆漆的夜空被雪映亮,鹅毛大雪铺天盖地砸下,茫茫大地已是银装素裹。门前台阶的积雪已有鞋底高,她下意识便要大步奔走,猛地想起什么,她手覆在小腹,身子跟着软了半个,脑海里被纷杂情绪交织,搅乱,有那么片刻的迟疑。
从此处奔去皇宫,冰天雪地,倘若真有孩子,怕是也保不住....届时被他发觉,她只推脱不知,他也怪不得她....
可那到底是她的骨肉,他选择了她,她如何就这般狠心抛弃他....傅娆泪水盈睫,强按住奔走的冲动。
送她出门的杨姗姗当她生出畏惧,连忙搀住她,哽咽道,"姐姐,你还是别去了,你帮我们争取了两刻钟,已是舍命之恩,倘若你再行入宫我怕你..."
傅娆侧眸打断她,摇着头道,“你错了,我并非犹豫,我只是身子略有些不舒服,你可否搀我至门口?"
杨姗姗一怔,愧疚难当,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连忙小心翼翼搀着她胳膊,送她出门。
小斯擒着一盖风灯,引着二人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松松白雪步至门口。
傅娆扶着门框而立,示意杨姗姗回去照料杨夫人。杨姗姗一步三回头,最后实在忍不住,跪在冰天雪里,朝着她磕了一个头。
天际被雪映成青白色,乌茫茫的雪片砸落下来,渗入眼底,是刺骨的寒凉。
抬眸,一人长身如玉,一袭鲜艳的飞鱼服,眉宇凛冽立在阶下,迎着满城风雪,容色迫人。
刘桐回身,瞧见傅娆,颔首一礼,指着门口停当的马车,“县主,马车已备好,快些回府吧。"
傅娆小心翼翼迈着步子,下来台阶,朝他屈膝一礼,"刘指挥使,烦请送我去宫城。"
刘桐眉尖微不可见的皱了皱,他其实是不愿的,可思及冷怀安这阵子日日唠叨,嫌傅娆不见踪影,不由犯难。他可以阻拦傅娆插手杨家一事,却不能阻拦人家与陛下欢好。
这一去,指不定宫里那位多高兴
刘桐抬了抬手,示意傅娆上车。
马车无声穿梭在风雪中,及至廊房胡同,抵达正阳门前。
傅娆下来马车,将兜帽兜严实,掏出腰间玉牌,打正阳门而入。
她扶着宫墙,一脚一脚艰难地踏过角道,于黑暗中眺望前方灯火通明的奉天殿。
也好,梅家,傅家,李家,积玉宫那笔账这次一起清算。
风雪太大,寒风怒号一阵阵卷来,似要将她纤瘦的身子给掀落。
她勉力强撑,殷红的皮袄,如茫茫天地间一颗朱砂痣,任风雪肆虐,也挥之不去。
过正阳门,前面还有一形状如棋盘的御道,过棋盘街,方至大明门,此处乃是百官衙署,虽是入夜,各部皆有当值官员,其至一些没家世的官吏干脆在衙署凑合一晚
冰雪天里,廊下依然人来人往,极是热闹。
沿长长的宫道,她费了大约一刻钟,终是走至长安左门,过白玉石桥,她浑身已冻僵,双腿仿佛已不是自个儿的。
再往前便是内廷,深夜无大事,不可惊扰圣上。
傅娆将腰牌掏出递给守门的侍卫与内监,"我是太医院太医傅娆,这是陛下赐予我的腰牌,准我随时出入宫廷。"
那守门校尉接过细细查验一番,腰牌不假,可傅娆这人...位卑权低,
倘若皇宫大院要召太医,也该有旨意下来。
侍卫为难地看着她,“今夜风雪极大,陛下想必已睡,你入宫是去寻何人,所为何事?"
傅娆巴掌大的小脸冻得白一阵红一阵,她抓紧领口的兜帽,面不改色扯谎,“前两日冷公公腹甬,我给他一剂药贴,今日他着人来取药,我不在,待我查看,方发现那药童拿错了药,您也知道这药可不是随便服用的,是以急着去见冷公公一面,以防万一。"
牵涉司礼监提督冷怀安,不是小事。
侍卫斟酌半响,给与放行,却还是遣一小黄门跟着她
傅娆再三道谢,在那小黄门帮助下,终究是抵达了奉天殿。
傅娆来过奉天殿数次,守门的恰恰是冷怀安心腹,见是傅娆,惊得跟什么似的,连忙入内通报.待冷怀安急吼吼迎出来,见傅娆依然立在廊下裹挟满身风雪,当即气得瞪那守门太监,
“不长进的混账,怎的让县主在外吹风?"
一边欢天地喜将傅娆迎至殿内,一边吩咐人送来手炉,"您且在这里喝口热茶,暖暖身子,老奴进去通报。"
语毕,急不可耐地朝内殿奔去,到了暖阁,两步当一步,颠着老态龙钟的身儿,笑眯眯奔至御前,“陛下,您猜谁来了?"
皇帝倚在灯下看书,清隽的眉眼被墨黄的灯芒衬出几分柔和,闻言,抬眸,视线眯了眯,见冷怀安笑若春风,已是猜了个大概,哼了一声:"她这么晚来了?"
“可不是嘛,您是没瞧见,啧啧,可把她给冻坏了…”冷怀安正要绘声绘色描述傅娆如何冒着干里冰寒奔来奉天殿,见皇帝脸色不虞,忙住了嘴,
“陛下,您怎的还不高兴呢?"
皇帝心情五味陈杂,身子往后一靠,目视前方虚空,冷声道,“你以为她这么晚是来寻朕的?"
"若是她自个儿的事,她跑断腿都不会来求朕,眼下冒着风雪入宫,只可能是为了杨清河一家。"
冷怀安不敢接这话,只弯着腰身,跪在他跟前,替他捶了捶腿,"那依您的意思,让她回去?”冷怀安语调儿拔得高高的。
皇帝一记眼风扫过去。
冷怀安笑得捂住嘴,连忙起身,“得了,就知道您舍不得,老奴这就去宣县主进来。"屁颠颠往外跑。
皇帝一阵无语,追着他背影吩咐道,“将炭火搬入,着御膳房送些热食来。"
“遵旨!”
片刻,傅娆褪去兜帽披风,立在暖阁外,殿内烧了地龙,腾腾热浪从里冒出,扑面而来,令她倍感温暖,身子渐渐找到知觉。
眼前的殿宇宏伟高大,反衬着她纤瘦的身枝儿如蝶翼,轻轻黏在门框,昳丽娇艳。
傅娆驻足片刻,心情平复少许,探身而入,抬眸往前望去,只见那道明黄的身影倚靠在迎枕处,手执书册,神情专注。远远瞧去,是极俊美的容貌。
每一笔仿佛是水墨染就,棱角分明,轮廓精致,眉目如画,清湛的眼神蕴着经风历雨后的豁达与沉稳,时刻散发着上位者无与伦比的威严,当真是岳峙渊淳。
这样的男人,成熟,又极有魅力。
也难怪那么多女人为了他不择手段,
傅娆晃了晃神,略有几分心虚地,提着裙摆,绕过八开的座屏,缓缓来到御前,
也不敢瞧他,规规矩矩在他案侧跪下,“臣女给陛下请安。”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阜帝将书册缓缓合上,神色怔惘望着她,
刚刚她在门口立了那般久,迟迟不过来,也不知在想什么。
一袭月白长裙,腰间被蓝色腰带给系住,勾勒那窈窕的身段来
他已许久不见她着裙装。
今日这般,挽着云髻,娉婷婀娜,仿若瑶池仙子,即便是为了旁人而来,他也认了。
“何事?”他再次翻阅书册,低眉,漫不经心地问。
傅娆压根不知自己已被他看透,跪直了身子,娇怯地瞥了他一眼,腼腆地起了个话头
“听闻陛下今日去了药铺,我身子不适,并不曾过去,倒是叫陛下跑了个空....
些许是受了些风寒,她声音纤弱无力,便如那清羽一般,一点点拂过他心尖,细细密密的酥痒涌了上来。
他不动声色嗯了一声,并不接话,
傅娆犯了难,原是想从他出宫引到那占国使臣上,怎知他不吭声。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试探,
“陛下送来的橘子,可好吃了,我吃了好几个呢,待回头,"原想说回头亲主做些吃食回赠他
暗想不妥,临嘴吞了回去。
皇帝听她漏了个声响,又没了下文,便觉不快,"回头怎么办?"
傅娆低眉顺眼道,“待回头我再给陛下配些安神丸,给您助眠。"
皇帝总觉得这不是她本来的意思,可也知道她的性子,滑不溜秋的,想拷问出她的心思,难于登天。
又思及她为了旁人,不顾惜自个儿身子,冒着风雪入宫,心里莫名窝火。
他皱着眉觑她,一双杏眼如同被水洗过,乌溜溜的,双颊泛红,被身旁炭盆映得现出几分潮色,募的想起那夜岩洞,她浑身湿漉漉的,眼巴巴望着他
心里的火一下子就消了。
"冻坏了吧?"
傅娆见他语气和缓,胆色立即上头,明眸波光流转,正色道,“陛下,我是为杨.…"
“朕乏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他寒着脸打断她。
傅娆如鲠在喉,思及那杨家女眷柔弱,在牢里多一日便多担一分风险,杨家又是因她得罪傅家,傅娆如何忍得,水汪汪的眸底露出几分央求,“陛下,您看在臣女苦心救治大皇子的份上,能不能听臣女把话说完....."
皇帝闭目,皱眉不语。
傅娆将登发别于耳后,一鼓作气,道出,“陛下,杨家是冤枉的,有人设计暗害杨大人,这是证据。"
她从胸口将那当值名册底本递了过来,
皇帝闻言,寒眸瞬间眯起,还当她是为了给杨家求情而入宫,他虽宠爱她,却不能为了她枉顾法度,是以阻止她说话,怎料居然是携了证据来,立即正色接过名册,堪堪扫了一眼,变了色,唤了冷怀安进来,
“将这份名册与定案的证据核对,宣蒋南生入宫,着他细查!"
“遵旨!"
冷怀安恭敬接过名册,悄悄瞥了一眼傅娆,露出几分笑意,退了出去。
傅娆见状,情不白禁露出笑容来,朝他顿首,“谢陛下,臣女就知道陛下是明君,断不会令清白者蒙冤!"
皇帝见她眉眼生动,也跟着泛了笑意,探手扶住她,“你替朕寻了证据,该朕来谢你,夜深,外头风雪大,就在这里歇息。"
傅娆被这话给砸蒙了,茫然望他,“啊?”她环顾一周,慢腾腾品出他的意思,俏脸当即要滴出血来,假装不明其意,支支吾吾提着裙摆就要退下去,
“陛下既是要安寝,那臣女便告退..."
皇帝脸色一变,眼风扫了过来,“朕让你走了吗?"
对上他沉湛的眸眼,傅娆目陷呆滞
这是要她...侍寝?
她慌得浑身热浪腾腾,手不自禁覆在了小腹
傅娆脑子里嗡喻作响,情急之下只能装傻,“陛下,臣女若是晚间不归,娘亲定会担忧..."
阜帝淡声打断她,"你今日打杨家出来,必遇见了刘桐.."
傅娆眼神一缩,缓缓点头。
“刘桐送你来的宫城?"
傅娆迟疑应着,"是....
皇帝笑了笑,气定神闲道,“既是如此,他定会派人去你府上告知,你无须担心。"
傅娆闻言,身子一泄,浑身力气似被抽干,仿佛深陷旋涡无法自拔,软绵无力伏在地上,
“陛下,臣女自知今日入宫乃是两难之局,不来,杨家恐遭不测,此前杨家曾因帮我而得罪傅家这一次傅都御史查案,却不曾查出端倪,臣女便觉其中或有隐情,是以冒雪入宫呈情。"
“若不来,臣女这辈子良心何安?"
“可来了,不免叫陛下以为臣女.……”傅娆面露艰涩,声若蚊蝇,"以为臣女有那等心思..."
“哪等心思?”皇帝失笑,手搭在膝盖,盘坐于塌上,见她莹白的小脸缓缓浮现一层红晕,眼被儿羞得不敢瞧他,登时无语,“当朕携恩逼你侍寝?"
傅娆抿嘴不答。
皇帝嗤笑一声,抬手敲了敲她的脑门,“你这小妮子把朕当什么人了?能不能想朕点好?"
傅娆暗暗松气,迎上他清湛的笑,一时羞愧难当,朝他再拜,“是臣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皇帝一眼将她看透,哼声道,"你少给朕戴高帽子,朕留你下来,也不是全然没有心思,是想你多陪陪朕。"
旋即瞅见她覆手在小腹上,温声问,"你还未用膳吧。"
傅娆一顿,眼眶泛红,她防备着他,他却处处照料她。
皇帝抬了抬手,侯在门口的几名内侍鱼贯而入,抬一小案搁在傅娆跟前,呈上大小五六样菜碟,分量不多,热腾腾的,瞧着便有食欲。
傅娆确实饿得饥肠辘辘,也不跟肚子过不去,当下谢恩,端起小碗小口用膳,心里却琢磨着,眼下如何破局。
来的路上,迎着漫天飞雪,她举步维艰,无时无刻不在权衡,她要不要入宫。
她也想卸下一切顾虑,遂了他的意。
可惶惶望去,四周高耸的宫墙覆上皑皑白雪,如冰雪牢笼将她床在其中,令她率息难当。
蓦地想起那血崩而亡的珍妃,以及那携毒而生,垂死挣扎了十年的大皇子,十来岁的少爷趴在床榻呕血的画面,在她脑海挥之不去。
那珍妃与她一般,是毫无家世的普通女子,出了事,无家族给她撑腰,只默默倒在血泊中,绝望而去。宫里的皇后,淑妃,哪怕是那位太皇太后,又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她毫无根基,届时皇帝的宠
爱于她而言,不是福而是祸。
她不想步珍妃与大皇子的后尘。
既然不能入宫,那么,孩子该弃,该留。
有那么几回,她恨不得就这样跌一跤,让他无声无息的去....
蹒跚在茫萍雪地间,被漫天风雪刮过,举目四望,唯她茕茕子立,心头拂过的那抹孤寂与荒芜令她不由料想,何不留下这个小生命,至少暗夜行舟,也有人与她风雨同程。
一番思量,不禁怔惘,这孩子竟是她踽踽独行路上的唯一皈依。
那么,她必须全须全尾从他身旁离开,为孩子和自己博出一方自由天地。
傅娆思及此,眼底闪现坚定的泪花,得填饱肚子,方好打一场硬仗,不消片刻,已将案头珍馐一扫而空。
皇帝原在看书,不经意扫了一眼,见菜碟空空如也,微愣,笑道,“胃口倒是挺好。"
傅娆用布巾擦嘴小声笑了笑 ,“是饿极了。"
内侍将小案撤下,又给二人盛了热水。
傅娆小抿几口热水,暗暗瞥了一眼皇帝。
皇帝倒是从容地扶着茶盏,正望着她,眼底缀着笑,很温和的样子,甚至还带着几分宠溺。
傅娆伏在他跟前,
“陛下,臣女今日入宫,还有一事。"
"何事?”
傅娆抬眸定定望着他,“陛下,您先前总说,不会逼迫臣女入宫,臣女今日也想回禀陛下,臣女确实不想入宫,也不打算入宫。"
皇帝眉色一怔,眼底的笑意缓缓褪尽,指腹摩挲着茶盖,垂眼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茶水,并未接她说:的话。
傅娆鼓起勇气再道,“陛下扪心自问,臣女适合入宫吗?"
"不适合。”他眉眼低垂,回答得倒是极爽快。
傅娆微愣,瞳仁溢出几分幽亮的神彩,忙道,“是啊,既是陛下也认为臣女不适合皇宫,还请陛下高抬贵手,成全我罢。"
语毕,双手合一拜下,叩首,伏地不起。
皇帝的视线落在她后背,优美流畅的线条,浓纤合度,每一寸他都曾抚触,曾享有....
他闭了闭眼,从肺腑发出一丝无奈,夹杂着几分闷困的气音,"你对朕就没有一丝丝情意?”
傅娆微顿,视线越过那案角,落在他垂下那片明黄的衣角,金黄的光芒耀着她的眼,她眼前渐渐
模糊,于她而言,有,或没有,都不重要。
哪怕有那么一些,都不足以撼动她保护孩子以及离开他的决心。
她闭了闭眼,用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嗓音道,“陛下,臣女仰慕您威严神武,却无男女之情。"
皇帝眼前的温情,终是一寸一寸被抽离,心里所有的骄傲和欢喜,都被她这句话给掏空,帝王与生俱来的威严受到挑衅后,蓦地生出一股戾色,他微微眯起眼,从齿缝挤出一丝声响,
“若朕执意纳你为妃呢?"
傅娆抬眸迎视他,顿了片刻,轻声问,“陛下觉得徐嘉如何?"
皇帝皱了皱眉,冷声道,"负义小人,何足挂齿!"
傅娆跪直了身子,颔首,“没错,臣女与徐嘉曾在一起十年,十年间也有温情脉脉,相互扶持...
可后来呢,徐嘉见了公主,不照样将我丢开?"
"待我嫁给陛下,入宫为妃,此时,臣女尚且有几分姿色,还可恬不知耻称上一句'年轻貌美’,再过一个十年,我人老珠黄,届时陛下宠幸旁的年轻妃子,我能奈何?"
“我与徐嘉那十年,分隔后尚且能落得个自由身,被陛下摒弃,我不过是在深宫捱命而已....
说到最后,她眼尾泛红,那星星点点的泪芒里折射出些许悲凉。
自顾帝王多薄情,她不信皇帝能对她从一而终。
她也不敢去赌。
皇帝眉目一怔,竟是哑口无言。
更漏不声不响到了子时,似有风雪刮着窗棂飒飒作响。
于一片嗡嗡的风声中,他艰涩出声,“傅娆,你对朕就这般没信心?"
傅娆咬着唇,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面色,答道,“陛下,臣女对您有没有信心还在其次,臣女
对后宫的娘娘们是不敢托大,珍妃娘娘与大阜子殷鉴不远,前有阜后,后有淑妃,再往后,还有个太皇太后,臣女招架不住。"
这是一不信他会与她白头偕老,二不信他能护她周全。
皇帝闻言胸口如闷棉花,好半晌没接她的话。
殿内静得出奇,羊角宫灯如画,徐徐倾泻着光芒,二人如同陷在一团晕黄的光色中,一人面朝光亮,容颜如玉泛着绒光,那抹光色却不足以挥去他眼底的冷隽,而另一人背对宫灯,脸颊隐在暗处,神情叫人瞧不真切。
二人明明近在咫尺,却被那一寸灯光给分割开来。
炉中余火将歇,唯有深处残有一层兽金红光,层叠的碳灰如银,泛着森白的冷色。
皇帝低垂着眉眼,望了望茶盖里凉水,无色无味,默了片刻,缓缓饮尽,凉水入肚,浇灭胸膛那股烈火,连同数月来那些无可名状的情意,也成了水中月,镜中花,他看得见,却捞不着。
傅娆这番话如刀,割得他心口涩涩生疼。
一时如打碎了五味瓶,半响吐不出个声来。
气肯定是气的,可气过之后,却又没法怪她。
她亲眼目睹裴澄性命垂危,自是对阜宫有深深畏惧。
是他不好,不是一个好父亲,没能照顾好裴澄,无法取信于她,也没能教导好平康,令她受害。
她本该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
他不该逼她太紧,逼得她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皇帝到底是上了年纪的成熟男人,没法像年轻男子那般置气,他坐在塌上,倾身向前,将傅娆僵硬的身子轻轻搂在怀里,闭目,安抚道,
“娆娆,都是朕的错,让你受委屈了....别害怕,朕不逼你了.…"
傅娆闻言,绷了一夜的神经缓缓坍塌,眼泪如潮水般涌来,项刻便湿了他衣襟
皇帝将她小脸捧起,指腹轻轻摩挲她的眉眼,将她脸颊的泪痕一点点擦拭于净,她眼睫覆着泪花,晶莹剔透,湿漉漉的,精致又妩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知何时起,这番模样已是深深烙在了他心底.
须臾,他想起,昨夜他入睡,梦到傅娆怀里抱着一孩儿,玉雪可爱,冲他浅笑,那模样与他像了个十成十,是以今日下了早朝,他迫不及待出了宫,怎料,没遇见她,反倒撞上占国使臣。
离岩洞那日,已过去了半月,也该有结果了。
他目光挪向她小腹,神情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轻声问道,
"你月事来了吗?"
傅娆身子一僵,呆愣的眼珠缓缓一动,对上他沉湛的眼,失神片刻,思及那个决定,她视线渐渐清明,微垂着眼,羞道,“陛下,臣女月事于每月底来,刚刚过去.."
皇帝的心顷刻跌入冰窖,连日来的期待落了空,一时连手脚都有些泛凉。
他手扶在她双肩,力道渐渐加紧,傅娆吃痛,蹙着眉尖,怯怯瞥了他一眼,见他神情已是前所未有的失落,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愧色。
她抿着唇,额尖已渗出些许冷汗,心跳如雷。
在阜宫多待一刻,都是风险,也好,今夜与他说开,他当是明白她的心意,不再逼她。
傅娆硬着头皮,无视他落寞的神色,轻声央求着,“陛下,很晚了,臣女得回去....
皇帝神色怔怔,缓缓回神,失笑一声,温和又平淡道,“娆娆,天色已晚,大雪封路,你也出不了宫,今夜先在皇宫歇着,待雪停,朕再着人送你回去。"
傅娆指尖紧紧掐住衣裳,心里微有些发慌,不过眼下他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推辞不得,只轻轻
点头。
皇帝揉了揉她脸颊,笑了笑,恢复了往日的神色,“下去歇着吧。”
目送傅娆倩影缓步退离,阜帝神情收敛,眸眼如陷深渊。
他确实可以一道诏书将她接入皇宫,可每每对上她坚毅的眼神,总舍不得叫她折了翅,总舍不得她眼底失了神采,总归是希望她心甘情愿,才皆大欢喜
原想她若怀了孩子,定会一心一意入宫,怎知老天爷不长眼,两次,那般交缠,依旧没能让她怀上。
皇帝闭了闭眼,按着眉心,略生挫败。
片刻,冷怀安进来讨他示下,“陛下,雪已下得有两寸来高,钦天监的张司正说,明日怕是停不了,县主怕是得留宿两日,您瞧着,将县主安置在何处妥当?"
奉天殿内并无宫妃留宿的先例,傅娆此番进宫被陛下留宿,他摸不准该以什么规格服侍.
皇帝心头滚过一丝躁意,思及傅娆的态度,他摆摆手道,“侧殿后不是有厢房么,将她安置过去便是。"那是女官所住之地,由此可见,刚刚二人并未谈妥。
冷怀安略觉失望,“陛下,离上回...也过去了半月,万一县主怀了呢!"
皇帝闻言那抹颓丧之气又涌上心口,觑他道,“朕刚问了,她月事已过,未曾怀上。"
冷怀安闻言,脸色倏忽一变,“这...这,不会吧?"
皇帝见他脸色不对劲,"你这是怎么了?"
冷怀安一脸惊疑,“县主进殿时,身上那件皮袄湿了,老奴吩咐人给她烘干,怎知里头那荷包里掉出来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皇帝眉眼凝重几分。
冷怀安寻思着道,"该是女人家用的月事带...若是已过,何以身上还携带那玩意儿?”
皇帝闻言脸色顷刻大变,迅速下榻趿鞋,将冷怀安推开,二话不说往暖阁外奔去,绕过屏风,出来外间,只见廊道转角处,傅娆裹着一件兜帽,一张俏白的小脸陷在软软的绒毛里,见他眸光凛冽活步而来,她眼露惊异,
"陛下...."
皇帝三步当两步,奔至她跟前,攫住她手臂,目光炽烈,寒声问她,“傅娆,你月事既已过,何故身上带了月事带?"
傅娆心下一惊,她身上怎么会有月事带?
难不成出门时,桃儿给她那件兜帽里塞了月事带,而那杨姗姗给她换厚皮袄时,也将那月事带塞了过来?
傅娆心下骇浪淡淡,面上却不动声色回,“陛下,臣女月事刚过不久,随身带着也无妨啊,女人家的,从来都是有备无患,您不信,问问后宫的娘娘们,但凡外出,是不是总要携带一些?"
“对,若是快到日子,定会携带备用,可你这刚结束,身上戴着,却不合理情理。”皇帝目光牢牢注视着她,试图从她脸上寻找到撒谎的痕迹。
傅娆失笑,“陛下,我身上原先就备着,只是忘了拿出来而已,这..真的不稀奇。"
"也对。"皇帝比她料想中要沉静。
他一个纵横四海,见惯大风大浪的帝王,怎么会瞧不出傅娆所想。
他松开她的手臂,往上,将那张秀美的小脸从兜帽里剥了出来,凝望她,语气放缓了几分,“娆娆,你所虑朕都懂,朕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只一点,你要明白,朕与你已发生关系,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朕决不允许父嗣流落民间,也不许任何人残害阜嗣。"
傅娆心间颤了颤,已有不妙的预感。
阜帝垂眸,灼烈的视线逼近她,那股独属于帝王的威压扑面而来,
“朕明日一早宣太医,若你无孕,朕放你出宫。"
傅娆脸色发白,指尖紧紧掐住衣裳,很努力地不让自己露出怯色。
从他不许她喝避子汤,她就猜到,他定会盯着她,迟早有一日,会叫太医给她把脉。
她整日提心吊胆,没成想,这一只还是来了,还来得这般早
我是一个古风美文爱好者,也只是一个搬文字的人,此文出自网络大作家希昀之笔下,着急的亲也可以直接搜读作家原文,感谢!